令三人大出所料的是,道魃竟然丝毫没有在意他们三人已经结好的剑道大阵,以及不断散发出的强大威势,而是转身忽然望向从方才起便不平静的沉剑池池面。

说起来苏桃夭也注意到了,道魃身后那座沉剑池,一直以来都平静得怪异,与传言完全不符。

可当洛清秋方才那一剑飞来之时,沉剑池却是罕见地起了波澜,仿佛在受到什么吸引一般,池面开始生出无数泡沫,不断炸裂,同时,这也引起了道魃的注意。

只是在面对苏桃夭、洛家父子三人结下剑阵之时,道魃依旧敢不管不顾,将背面暴露给三人,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吧,但是假如,他正巧有狂妄的资本呢?

道魃的这一举动是否证明他从头至尾其实都没有认真战斗过,难不成,即使面对三位道武境大宗师的合力,他依旧游刃有余?

此刻不仅是桃夭,其余两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他们剑阵既然结出,就一定要如剑出鞘,不沾上点血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道魃望着不断翻涌出泡沫的沉剑池,若有所思,背后九朵莲花,六朵分别结印绽放。

洛清秋神色古怪,望向自己的佩剑“萦锦”,因为他分明察觉到了,此刻剑中,身为天生剑灵的小萦锦似乎在害怕,可又说不出是在害怕什么,不仅如此,从方才进山起,萦锦的反应便愈发不正常起来,此刻眼前沉剑池又陡生变故……

很难不将萦锦的变化与沉剑池的古怪联系起来,事实上,他其实从未忘记,在自己的幼年时,便是从此沉剑池中得到的萦锦,在那之后,他更是从中发现了小女孩的存在,也就是如今被他取名为洛萦锦的天生剑灵。

萦锦……和这座沉剑池,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他以神念朝小剑灵萦锦传话,安慰着那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尽力让她平静下来,无论沉剑池下有什么东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有他洛清秋在一天,便会保护萦锦一天,至死方休。

终于,萦锦剑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而在小剑灵压下恐惧之后,洛清秋也终于能够倾注全力与父亲还有苏桃夭一起结成剑道大阵,以求击败眼前那修为恐怖的道魃。

此剑阵乃古时剑道大能所创,名为“无极”,三百年前经由武当张三丰精进变化,由最初非七人驱动不可,改变为可以通过局面人数,进行适应,例如此刻苏桃夭与洛氏父子便只有三人,故此摆出由张三丰精进过后的第一种变化,分天、地、人三个阵眼,三人分别站住三个阵眼,能够将威力提升到极致。

此时此刻,便是由武功最强的苏桃夭站住位于剑阵中心的天阵眼,其余两人则分别站住地、人两阵眼,洛清秋为地阵眼,洛玉树则为人阵眼,攻防一体,三人分别驭剑,三柄绝世宝剑此刻猛然冲上云霄。

道魃猛然转身,也不再如方才般无谓,同时望着此阵,眼中竟浮现出一丝怀念的情感。

说起来,道魃生前的玉清真君,可是武当那冠绝一代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张三丰的好友。

两人曾为斩妖除魔结伴而行,一路上结下了不浅的友谊,只是到最后,不知为何,两人终是选择了分道扬镳。

昔日故交好友,再相逢,终是陌路之人,这又如何不令人唏嘘感慨。

道魃伸出左手,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这条方才被陨铁箭矢所穿透的胳膊,经过道法的修补,也仅仅是能够勉强地活动而已,要想恢复如初,即使道魃手段通天,也难以做到。

毕竟道魃的本来面目是一具道教真君的尸体,且历经三百年地底时光,凭借生前体魄,能够使肉身不腐已经算是极致,但也只剩下了皮包骨头罢了,还有经脉内已经腐臭的黑血。

他缓缓抬头,望向剑阵中央的苏桃夭,背后震雷之印忽然放大,有雷声传来,三人三剑飞快结成防御姿势,下一刻,一只浑身闪烁着电光、形状如马而有龙头、鳞片的异兽从震雷之印中窜出,发出震天的咆哮,引得天空之中都是电光一闪,照亮整座阴雨笼罩下的钱塘城。

苏桃夭的脸上有雨水滑落,轻轻咬住了牙。

麒麟,以阴雷阳雷幻化而出的灵兽麒麟,这种道法与太虚观依靠符箓与生魂召唤出灵兽之魄不同,苏桃夭小时候与父亲多方拜访,也到过太虚观,在那里,她遇见了一名少年。

少年似乎受到了责罚,一个人孤零零地清扫着整座太虚观,苏桃夭闲着没事干脆就坐在台阶上看着他扫,当时苏桃夭可皮了,一边吃瓜子一边将壳吐在地上,结果被那个少年说得快哭了,最后还被他忽悠着自己将自己吐出的瓜子壳给扫了个干净,总之就是可恶极了,偏偏他说得还都在理。

也正是在那时,苏桃夭第一次见识到了太虚观的符箓之术,少年拉着她到了一个荒僻的角落,不得不说当时苏桃夭还是太单纯了,要是碰到坏人可怎么办啊?

只是幸好,少年并非坏人。

只见他随手抓了张符箓纸,在上头笔走龙蛇地画着什么,随后又口诵咒语,很长,苏桃夭当时很惊讶少年怎么记得住,但真正神奇的还在后头,少年竟然依靠这随手画的一张符箓,召唤出了一只小仙鹤,小仙鹤可爱极了,又温顺,苏桃夭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看着小仙鹤,就慢慢地收回去了。

后来苏桃夭随着父亲去拜见太虚观的掌门,对了,掌门还有个儿子,与少年同龄,似乎是特地带过来与苏桃夭相见的,据说是当时太虚观内年轻一代天赋最高的弟子。

苏桃夭问他,你会召唤仙鹤吗?

掌门之子露出惊讶的神色,说道:“仙鹤?那起码也得是中级以上的符箓之术了吧……我是不会,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是太虚观天资最高的人呐。”

苏桃夭极其敷衍地“哦”了一声,心说你就吹吧,方才外头那个扫地弟子都比你厉害呢,说着,又回忆起了那只小仙鹤的憨态可掬,还有少年悠然的笑。

苏桃夭和太虚观掌门之子聊不来,双方家长也只能无奈摇头。

再后来,苏桃夭长大了些,成了少女,再来太虚观拜访的时候,那名少年却已经不在了。

随着时光的流逝,苏桃夭对那名少年的印象也就越来越淡了,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

唯独记得他那抹悠然的笑,和某人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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