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维能明显感觉到埃莉诺的力道变小了,这是个好兆头。

“就算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你知道了关于我的一切,我却不知道你的事情,难道你认为这样公平吗?”埃莉诺依旧保持的自己的气势。

听到这句话,洛克维悬着的心反而放下了一半。埃莉诺已经被自己说服了,至少他们两个现在不会是敌人了。

“我……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洛克维诚恳的说,“那么您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呢?”

“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

“这是个好问题,小姐。事实上,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称呼我们为‘巴黎公社’,我们会感激您的,”洛克维笑了笑,“虽然我们的目的也是建立一个共和国,但是我们的理念与他们完全不同。您知道马克思吗?今年是1848年,按照历史……啊不,他在今年已经出版了他的新书,如果您看过的话,肯定会为我们的理想折服的。他系统的阐述了现阶段人类社会遇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案。我们相信真正激发出所有人民的力量,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国家,甚至是不同的人种,才能联合起来。只有这样,人类才会真正的繁荣昌盛。”

“‘您不用试图说服我。”埃莉诺说,“正是那些异端的歪理邪说,才使得联合王国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只有回归正统才是法兰西的出路。”

洛克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就说服埃莉诺加入自己,自己也不可能用简单的几句话就让埃莉诺放弃自己的立场。

他静静的等待着埃莉诺的要求。

“那么,你们能为我们做些什么呢?”

“虽然我们现在还只是一个刚刚开始发展的政党,但是我们的力量泉源是巨大的。”洛克维将已经构思的说辞托盘而出,“我们现在各大报社都安插了人手,如果要发动舆论攻势,我们或许可以帮上一些忙,但是您知道的,我们也不能过分的暴露自己,否则有可能会被巴蒂斯特一网打尽……另外,我们和共和党中的理智派也有一些联系,而他们是击溃巴蒂斯特政府的关键。”

“要知道,现在共和党依旧是反对巴蒂斯特政府中最积极也是最有实力的政党,现在一些隐藏极深的共和党人在巴蒂斯特的政府里也有担任职务,甚至是重要的政府机关。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在内部被攻破的。不是吗?”说到这里的时候,洛克维找回了一些自信,不免动了动脖子,但随即他就品尝到了大意的后果。埃莉诺并没有因为他的长篇大论而放松警惕,反射着寒光的匕首依然架在他的脖子上,因为刚才自己疏忽的举动,匕首差点就要割开他脆弱的皮肤了。

克洛维不得不收了收脖子,胆颤心惊的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保皇党,正如您所说,他们早已经日薄西山,空有头衔和财富却无所作为,整日在幻想着恢复往昔的荣光,却只敢在阴暗里的角落里夸夸其谈,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大革命后仅存的财富一日日的减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像一个泼妇抱怨世事的不公,自己却抱守残缺不思进取。不要说我看不起他们了,我想就连您也耻于与他们为伍。”

洛克维注意到当自己提到保皇党时,埃莉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他并不打算停止自己的讲话。

“而我们……”洛克维顿了顿,“现在来看确实还过于弱小,但我们极富有生命力,而且敢于搏斗,不惧牺牲。在不远的将来,我们的理念必将走在欧洲乃至全世界的最前沿!”

埃莉诺选择性的无视了他后半段话,“你说你们在政府机构里还有人担任着职务?”埃莉诺笑了笑,如果在平时,洛克维一定会觉得这样的笑容简直美极了,可是在被这样一个美人拿着利器指着自己脖子的情况下,他觉得这个笑容愈发渗人。

“这很好,我需要一份名单。”埃莉诺说。

“不……并不是我们……而是共和党……”洛克维惊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指出了埃莉诺话中的错误,以免她一生气,自己就横尸当场了。可是接下来洛克维犯了难了,因为他绝对不能给出这份名单,这相当于出卖了组织。

“怎么?你在犹豫些什么?”埃莉诺笑着说。

“我……我……”洛克维的大脑急速运转着,他十分清楚现在极有可能是决定他生死的瞬间,如果自己的回答让这位大小姐不满意,自己的人生可能真的就要在这个贫民窟里结束了。

不!这可绝对不能!自己怎么能死的这么窝囊!?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到法兰西的,为的就是实现自己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他愿意做出一切牺牲,甚至在必要的时候献出自己生命。但绝不是在这里!

埃莉诺看见洛克维的眼珠快速转动着,显然现在他的大脑正在忍受剧烈的抉择和思考。埃莉诺很喜欢洛克维这副在她的威胁下拼命求生的样子。但是很快,她发现洛克维的神情忽然就变了,他直视着埃莉诺,目光中透露了某种令人敬畏的决绝。

埃莉诺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看你的表情,是选择用死亡来保守自己同伴的秘密了?”

“我很抱歉我不可能给出这份名单,因为我们从来都是单线联系,我们只知道自己的直属上司和下属,甚至不知道自己下属的下属。而且我刚才也说过了,我们‘巴黎公社’虽然目前力量微弱,但我们富有生命力,勇于搏斗,而且不惧牺牲。这个牺牲就包括了自己的生命。亲爱的小姐。”

洛克维闭上了眼睛,做出视死如归的样子。

埃莉诺也面无表情,场面一下子陷入了恐怖的寂静。

洛克维四肢的肌肉因为恐惧而剧烈的颤抖着,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身体,尽量不要让眼前这个女孩发现自己的胆怯,哪怕只是身体上的胆怯。

事实上,他现在有些后悔数秒钟之前自己说的话了,这几乎是等于宣判了自己死刑。如果是平时的话,自己怎么也应该能想出更好的借口才对。

可是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求饶的话,那也太难看了。

如果自己真的就要死在这里的话,那肯定也是上帝的安排吧。

洛克维感受着额头的汗滴缓缓地从自己的鼻梁上滑落,然后快速的朝低矮的脸颊倾斜而去,带着略微的酥麻感,这颗汗滴缓慢的流动到了脖颈处。他汗滴从额头流到脖颈需要多久时间,但是埃莉诺一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不是应该睁开眼睛。

突然,他的脖颈处传来一阵凉意,洛克维心下一凉,意识到冰冷的利刃终究是要切开自己的脖颈,自己的人生将在这里可笑的结束……

可是他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他的大脑并没有如意料之中的那样在空中飞舞起来,最主要的是,他身体的神经并没有给他的大脑反馈疼痛。

“请你不要在这个时候称呼我为小姐,好像我真的是一个杀人狂似的。”埃莉诺忽然笑出声来,洛克维不得不睁开眼,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克维看见埃莉诺正用那拿着匕首的手掩着嘴笑着,好像自己眼前的人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洛克维疑惑之余内心狂喜,他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了。他知道他赌对了。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埃莉诺的笑声渐渐停下来,“其实我也并没有非要逼你供出同伴名字的意思,如果单靠死亡的威胁就能得到所有真相的话,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简单了。”

从埃莉诺的话中再一次确认自己的安全后,洛克维整个人几乎就要虚脱过去。因为刚才身体承担了巨大的压力,而这股压力因为匕首的撤离而突然消失,失去了这股压力的身体一下子无所适从,难免要垮下来。

但是洛克维的自尊告诉他绝对不能在一个女孩的面前示弱,尽管现在他的身体因为紧张而过量发热,他的后背乃至全身都是几乎可以吸入骨髓冷汗,但他依然表现的十分镇静,其中有一半还要归功于冷却的汗液刺激神经反而使得大脑清醒。

“有一件事你说对了,我确实没有杀过人。”埃莉诺一边熟稔的在手指间转动着危险的匕首,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不符合年龄和样貌的话,“不过我也不介意拿你的血为我开光。”

“那你的意思是……审问到此为止了吗?”洛克维知道这句话是对他的警告,但至少这个警告不会立刻生效。

“我很乐意与你们合作。”埃莉诺又露出了笑容,“不过……我想我们双方都要展现一定程度而诚意,我们才能愉快的合作,不是吗?”

洛克维听出了埃莉诺话里的意思,于是也顺着说了下去。

“那么……我现在能为你做些什么呢,美丽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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