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走在西西里大公国的道路上,看着两侧早已关闭的商铺,抿住了嘴巴。
还是预习不足,本是已经将自己当做了半个西西里大公国人,对于两国之间不一样之处还是有很多不了解。
今天,在西西里大公国是家人团聚的日子。
在这样的节日中却要露宿在街头,实在是悲惨。
行走到偏道,与铺上了石头路面的大路不同,这里脚下所踩的只有泥土,极为难走。
期望能在这种地方,遇到愿意收下些许金额的报酬,以让我入驻的平常人家。
咯吱。
脚下发出异于泥土的声音,于此同时,后方窜出一个人影。
[那边的!]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包着头巾的异族人。
与梅拉还有托雷一样的肤色让我后退了两步。
不,在西西里大公国,异族人与本国人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就算在这里遇到了异族人,也不一定就是佣兵们的手下。
[请问,有什么事吗?]
停下了向后退却的步子,我努力扬起示好的微笑。
若是在这里遇到佣兵团的团员亦或者是与他们相关的人们,我会立刻被扔回去,这我可不要。
[你的脚底下,踩到我种的草药了啊!]
诶?
低下头去,看到的只是和路边野草并无二致的草...不,好像叶边多了点锯齿?
不过啊,在这种人走的道路上,种什么草药!该不会就是为了痛宰我这样的新来者?
看向老人那双被岁月浑浊的双眼...什么都,读不出来。
丧失唯有的那份力量,现在的我甚至连眼前的人对我有无恶意都无法判断。
伊莎她们,一直活在如此安静,安静到恐惧的世界之中,甚至在此之上还会选择信赖他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胆量。
[小子,老夫在对你说话,你在发什么楞啊!]
[啊,是...十分抱歉,我没有注意到...]
[小子你道歉就是说明,你小子知道自己做错了吧?]
[哈...]
被套话了。
这个看起来邋邋遢遢,穿着布丁衣物,满身都是泥土味的糟老头子不好对付。
我看向自己的左右,寻找着能够从这里逃走的路线。
[小子你,是打算做错事情就逃走吗?哼,连自己的错误都不愿承担,小子你还算个男人吗?]
老人粗糙的声音敲打着我的鼓膜。
叮——
脑海中某处被击响。
逃避自己的错误,就像我对伊莎那时所做的一样,吗?
亚尔托利乌斯啊,好好思考一下,你现在来到西西里大公国是为了做什么?不就是为了弥补上那个时候犯下的,不可抹消的错误。
事到如今,你要再次选择逃避吗?逃避一个因为你的一时不小心,而生气的糟老头?
少开玩笑了,我亚尔托利乌斯,才不是会怕这种糟老头子的男人!
[我明白了,确实是我有错在先,十分抱歉。]
对着眼前的糟老头,垂下头去。
[哦吼~]
眼前的糟老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似要将我活剥掉,最后,那双泛白的眼珠放在了我腰间的口袋上。
这家伙,果然是为了痛宰我这种新来者才藏在这种小巷中的!
下意识捂住自己的钱袋,我咬紧牙关,没有丝毫将不多的钱财平白交出去的打算。
道歉是道歉,被骗是被骗,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事情!
[你小子...跟我过来。]
看到我捂住了钱包,糟老头子轻哼一声,一副不稀罕钱财的模样,转过身去。
[请问...这是要去...]
[少废话,既然对老夫我有愧,就乖乖跟着老夫来。]
真是麻烦的糟老头子。
算了,如果是伊莎...定会傻傻的跟过去。
尾随着糟老头的步伐,我向巷子里走去。
[呼...呼...]
[现在的年轻人不行啊,老夫这个年纪的时候即便急行军一整天也不会喘成这个样子。]
啰嗦!
这哪里是走路,根本就是爬山!
眼见白月已经出现在了天边,我双手撑住膝盖,愤恨地瞪着眼前的糟老头。
说什么一会儿就能到,我这都走了半天,甚至来到了城郊!
[真是没用...]
糟老头连滴汗都没有流下,以矫健的步伐行走在前面,丝毫没有等我的意思。
没用?
你以为本大爷是谁啊!本大爷可是圣凡蒂尼第一王子,将一国掌握在手中之人...曾经是,现在只是离家出走,被糟老头耍着玩的可悲家伙。
可恶。
擦拭掉坠在眼角的汗珠,我打起气来,继续往前...
简朴的木屋出现在了眼前。
就像是突兀地在这荒郊野岭中生长出来一样,与周边荒凉氛围不符的,人的居住地,出现在了眼前。
[愣在那干什么?老夫可不需要柱子。]
[诶?这里是...]
[老夫的住处,你小子还没有找到住宿的地方吧?]
[是!]
这个糟老头,竟然是好人来着吗?
[晚饭需要的分量,交给你了。]
懒散地指了指房屋边上成堆的木头,老头子打开没有落锁的房门,走进去。
[交给我是指?]
我指指眼前的木头,又指指自己。
[喏,斧头在那里放着,在天黑之前解决完,否则就从外面冻着吧...先说明,这里晚上会有野狗,要是想要露宿,最好先给自己挖好坟墓。]
说完,那个老头子便将房门关上,徒留下在树枝上‘笨蛋~笨蛋~’叫着的乌鸦,以及目瞪口呆的我。
要我,准备晚上用的木柴!?要我亚尔托利乌斯,从小到大拿过最沉重的东西就是书本的我,砍柴?
这个...该死的糟老头子!
回头看向来时的道路,不行,太远了,就算跑着回去也不一定能在黑天之前赶上。
而这处房屋附近,只有寒冷的风呼啸而过,完全看不到其他人家。
可恶,只能够乖乖听这个糟老头的话了吗!?
我拿起倚靠着房屋的斧头,那斧头的边缘竟还带着不知为何物的黑色污垢,真是够了!
随手捡起一块木头,我放置在树桩上,有模有样,学着曾经见识过的姿态,将斧头高高举起,用力劈下...
偏掉了,立起的木头因这震颤而倒下,不止如此,看着就钝的斧头还深深地卡进了木桩之中,无论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隐约之间,好像听到了房屋里面,那个糟老头‘嘎嘎’的笑声。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这是不合理的敲诈啊!
咚——
后背伴随着沉痛的声响与地面亲密接触,突然从树桩中被拔出的斧头,脱离我的双手,从空中旋转着,掉落——
噫!?
到了我的耳边
耳朵边缘有些许温热感,抚摸过去,边缘处被擦破了。
啊啊,难不成我刚刚,为了砍柴,而差点死掉?
或许该这样说...亚尔托利乌斯,差点成为历史之上第一个砍柴把自己砍了的愚蠢王子。
哦吼吼~
伊莎带着恶意的笑声在脑海中回荡。
真正回荡在耳边的,是那个糟老头的脚步声。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轻松用单手拿起我双手握把都觉着沉重的斧头,那老爷子单手将斧子冲木头劈下,木头噔时变成两半。
这是这个糟老头子,对我亚尔托利乌斯,男人对男人的挑衅!
[哈?你在说什么,刚刚只是热身,热身而已!]
夺过那个糟老头手中的斧子,我拿过一块木头,再次一劈...很好,中了!虽然没有一次劈断,但随着我再度挥动斧子,木头一点点被斧子撕裂,变为了两半。
怎么样,我想做还是能够做到的!
宛若完成了什么大事,我对着那个糟老头一哼。
[那,好好努力吧,小子!]
轻拍拍我的肩膀,糟老头用双手揽过一堆木头,放在了我的脚下,再次回到房子里去。
我看着在自己脚下散开的木头,这是...让我将这些全部处理完的意思?
干...干就干...我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才,这种小事...咕...
[哈,哈...]
倒在已经劈好的木头之中,我大口喘气,就像是这辈子都没有呼吸过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办到了,好不容易...不,只要我想做,无论什么事都是轻而易举!
[喂,小子。]
[干啥?]
[老夫只让你解决今天晚饭的量,为什么都劈了?]
我乐意!
[嘛,晚饭在你小子劈那些柴火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吃饭吧。]
咕噜噜...
肚子的饥鸣声让我直起了腰身,将斧头放在原来的地方,走进房屋。
好香。
从未有过的香味,勾引着我坐到了桌前。
[只是加了蔬菜和干肉的燕麦粥,小子不介意的话就吃吧。]
[感激不尽!]
为什么我要感谢这个糟老头子啊!算了,看在这好吃的晚饭上,算了!
[吃完饭好好洗个澡,睡觉,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噗——]
还,还要走路!?
[怎么,你小子已经不行了?]
毫无意义地露出自己手臂上堆成小山的肌肉,糟老头子冲我一笑,露出被土烟熏黑的牙齿。
我才不要败给这个家伙。
[我知道了!但是,最多一天,我还有想要去的地方!]
[知道啦,最多一天。]
糟老头子一边用木质的勺子为我添加上一碗热粥,一边用看不成器的孙子一样的视线,看着我。
在这种日子,独自一人在这个木屋之中,只有我这个异乡人陪伴...
算了,只此一次,就像伊莎那样,犯犯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