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山脉,主峰碧落,灵剑山为碧落山前好似屏障的一峰之名,也是当今灵剑派所在之地。

碧落山上瀑布好似无源之水,自高空倾泻而下,注入山脚下钱塘大江的一条分支内,每日于山上,灵剑派弟子总能听闻清风穿林打叶之声、悬瀑如水银泄地的澎湃打潮之声。

于微观处,于壮观处,皆可觅得剑意,是谓修行福地。

然真正的福地,却还在那碧落山之上,只是不知从何般古老的年月开始,碧落山竟出现了阻止常人进入的禁制,关于这一点,灵剑派诸人忌讳莫深,鲜与外人提起,然而愈是如此,外界对于碧落山的神秘也就越发地感兴趣起来。

一系列难辨真假的传说、神话,也随之流行,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秘天剑冢”的传说,传闻整座山都为一炳灵剑之墓,埋剑之所?可剑非生灵,何必埋它,因此便有人想到,谁说这剑就不能是活的?光灵剑派所授之《剑灵决》便可塑造剑之精灵,再者,数百年前,灵剑派开派祖师岂非便是拥有一炳“活着的剑”,也就是传说拥有先天剑灵的洛三千之佩剑——“弱水”。

可既然剑是活的,又为何将其埋葬,有个传说太过惊世骇俗,那是因为此剑可斩仙,天上仙人生惧,故此将其埋葬,以整座巍峨大山作为封印。

对此,大部分人都将其当做是无稽之谈,仙人?那也太过遥远了吧,距离今世最近的仙人,还是三百年前于武当问道台飞升的张三丰张真人。

更多人倾向于“秘天剑冢”内,埋藏有无数古今名剑,为当年秦帝藏兵之地,这也是为何每年灵剑派都会派出精英弟子到其中碰碰机缘的原因,虽有无数名剑在其中,然而宝剑未必无灵,只有身负气运机缘者,方可得之。

最起码,其中便有一座沉剑池,当今武评第七,无言剑洛清秋之佩剑“萦锦”便是从此池之中得之。

所以关于“秘天剑冢”到底存不存在的说法,江湖中人各执己见,并不统一。

洛玉树很聪明,明白该用什么样的噱头去吸引江湖中人,以此为灵剑派吸收一披强大的新生力量,那就是开放一个甚至连存在与否都未知的“秘天剑冢”的消息,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幼薇就是最大的惊喜,同时,关于幼薇的父亲……

真是好久不见,已有五年了吧。

叶帝天。

当年他率领六位长老以七剑困住叶帝天,其余六位长老皆于远处控剑,唯独他一人,直面叶帝天,与他做“正邪之辩”,到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但洛玉树钦佩叶帝天于讨伐魔教之时所尽之力,当之无愧,甚至一人之力,可抵一大宗门,又心知凭借自己与各位长老们的武功,绝无拦下叶帝天的可能,也就擅作主张,放他离去。

其实他也并非一眼便将叶怀仙认了出来,而是看到那名女孩,叶幼薇的金色真气之后,才最终确定下来,眼前温和内敛的男人的确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下第一。

更别说后来苏桃夭又做出那些奇怪的举动,思来想去,这世间再无一男子可令那位武林盟主如此失态,叶怀仙的真实身份也就暴露无遗。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有心让女儿拜入自己灵剑派,明明以他的盖世武功,自己来教导幼薇,不出十年,保不准又是一个叶帝天横空出世……真是令人费解。

但能够确认的是,只要幼薇还在灵剑派一天,灵剑派必将倾尽所有资源来培养,同时洛玉树也绝不可能暴露叶怀仙的真实身份,那样说不定会断了他灵剑派与叶怀仙似有似无的“香火情”。

至于其余三人,穆少英乃穆家之人,穆家早已派人前来告知一二,这并非是托关系,毕竟以穆少英之天资,拜入灵剑派也并非是件难事。

慕云悠身份神秘,但也不排除是市井小镇、山野村庄内的少年天才横空出世。

至于徐茗怜,也是令人费解,又生于青丘,令人不能不联想到那个人尽皆知的传说典故——“青丘九尾亡大商”,难不成她真是那祸国殃民的九尾狐转世不成?抑或者是狐妖修行化为人形,对此,洛玉树并未认真,毕竟仅凭一人的外貌与籍贯所在,便将一人说成是狐妖,还说得那样言之凿凿,才是愚者。

慕云悠也说徐茗怜是狐妖,但多是调侃的语气。

此时的三人,早已在山下新开的面馆各自就座,慕云悠与徐茗怜吵吵闹闹,穆少英偶尔插句嘴,倒也悠闲热闹。

折花与幼薇返回后山,刚刚回来的洛清河见到幼薇便扑了过去,抱着她,差点又哭了出来,她似乎还在为幼薇昏迷的事情自责,不过真相却是一个想让女儿一世平安的父亲无奈出的下下策,撞上了一个倔强女儿的拼命坚持,其中滋味,真是五味杂陈。

后院其实原本是洛清河母亲的住所,她出身卑微,住不惯漂亮的大宅子,简单的茅庐,能够养花的别院,屋外郁郁葱葱竹林,便是人生的清欢。

因为母亲的缘故,洛清秋、洛清河兄妹俩也一样喜欢住在这简单幽静的环境内,洛清秋闭关修炼皆在此处,每每提升一个小境界乃至于大境界也几乎都在此处,冥冥中,或许有那个温婉妇人的庇护也说不定。洛清河三天两头往外边跑,一跑就是数十日,可一旦回了灵剑山,能见着她的地方也只有这块清幽之地。

在兄妹俩都不在的时候,洛玉树也会佩剑“芝兰”,来到此处,一坐就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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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长安都的某平常院落内,桃花树下的石桌上,摆好了一副棋盘,两盅棋子还有两壶酒,白衣男子独坐,自得一派风雅。

常晓生不时小酌一杯,对着棋盘复刻了当年他与叶怀仙下过的一场棋,叶怀仙是个出了名的“臭棋篓子”,常晓生其实不喜欢和他下棋,没有压力,往往开官布局十手,中盘发力,等不到大后手,便能斩叶怀仙“大龙”于棋盘方寸天地之间。

可是那日那局,常晓生一直陪着他,从星空月夜,下至晨光熹微。

也是两盅棋子两壶酒。

没有胜负手。

最后是平局。

那是叶帝天这个名字在江湖的最后一天,或者说一个夜晚,那夜过后,江湖之上,再无叶帝天。

常晓生再酌一杯,转而觉得酒杯尚不尽兴,仰头提壶灌去。

黑子先行,白子为后,当年,叶怀仙执黑,他执白,白与黑将棋盘填满,夜与日于天地交换。

一局毕,已是鸡鸣报晓时。

一局毕,已是人影黄昏后。

常晓生忽而有了兴致,弃了棋盘而去,踏至房内,唤来子墨、子白两小童,为其铺好上等的熟宣,为其磨墨。

他则兴笔挥毫,要于今日,再写《江湖风流录》后续篇章。

当年游历中原,与叶怀仙从洛阳开始一路南下又北上,常晓生偶然提到他要写具有大风流、大气象的一代乃至于数代江湖。

当时一派落魄模样的两人躺在颠簸的牛车内,牛车夫恐怕也只当两人是吹牛吧,叶怀仙头也没抬,却说出了一句令常晓生沉思至今的话语,并最终被他引用到《江湖风流录》的开篇,成了那著名的开篇首句。

这句话,历经《江湖风流录》多次删减增编,从未变过,亦曾引无数少年心生向往,奔向草莽江湖。

那日。

常晓生还是个赌气出走的公子,不是什么天机阁的阁主。

叶怀仙还是叶帝天,他的江湖路才刚刚开始。

牛车上,载着两个他日必将名扬天下的少年,多少才情抱负束于胸间。

可他却淡然道。

——纸上的风流,不是江湖,那些写不尽的,才是江湖。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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