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当英雄,可我更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犹豫而最终错过重要决定的懦夫。

  我伸手抓住二楼的栏杆下的地板,然后猛地用力,凯哥从前教我的拳击总算是派上了用场,在手臂力量的帮助下我攀上了栏杆,然后一个转身翻进了二楼。

  还不够!我必须要赶紧到达楼顶,好确认四栋的楼顶是不是和二栋的楼顶能够直接相望。我跑上楼梯,剧烈的运动让我的呼吸有些紊乱,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必须要再快一点,我现在看不到楼顶的情况,不知道下一秒上面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度的紧张让我忘了时间的概念,我跑到楼顶,万幸的是四栋教学楼的楼顶铁门并没有上锁,万一上锁我还得花时间把它踢开。

  我推开铁门,来到了楼顶。一阵风吹过,将我脸上的汗珠吹落地面,我大口喘着气,眼神猛地看向前方——在我前面大约十几米的距离,一名戴着面具的人影和一个大袋子出现在视野里。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他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他将手挥了挥,我发现那是一把匕首,隔着面具我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但是我却能够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另一个教学楼楼顶有几个反光点,我意识到不妙,可他依旧十分轻松地挥舞着匕首。

  要喊吗?

  不,这个距离的话恐怕没用,而且我这一喊恐怕还会把附近的警察吸引过来,万一被他们发现我擅自闯到了这里就麻烦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拿出了手机,我找到了之前那条短信,然后拨号。

  之前我也曾经尝试过拨打这个号码,但结局都是无法接通。

  “接通啊!”

  我捏紧手机,狠狠地看着前方。远处,坐在楼顶边沿的人影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匕首,然后从口袋里也拿出了手机。

  接通了。

  “啊,你终于打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会这个号码了呢。”

  熟悉的声音,这也愈加笃定了我的想法。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你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吗?那几个人已经得到了应该有的惩罚,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犯下的错了。”

  我看着远处的人影,尽可能地让自己平静地说出这番话。

  “不,还不够,还差的太远。比起她的痛苦,这些人的这点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那你想要做什么?”

  我虽然如此问道,但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不安。

  “哈,我要让那些人留下一辈子的污名!”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

  “你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心情如何……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开心,因为我站出来了,比起三年前的自己,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英雄,就算粉身碎骨也开心!”

  “把自己的人生毁了也算是英雄吗?”

  我质问。

  “这样的英雄也太可悲了吧?”

  他拿着手机,一动不动,片刻,他终于轻轻一笑。

  “吴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只是你这个家伙隐藏的比我深得多。有些东西隐藏得越深,某天被人挖掘出来时就越可怕。”

  他轻声细语,似乎和我是多年相识的朋友。

  “够了,闹剧结束了,章程。”

  我看着前方,冷风吹过我的面庞,远处的天空一片阴霾,天空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哈哈哈哈,不愧是你,你真的很聪明。”

  让人开心不起来的称赞,我没有回答。

  “可是你明明那么聪明,却还要畏手畏脚地活在角落里,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你看,就像这样,我只要拿着匕首在这个空无一物的袋子上晃动两下就会引来无数人的关注,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他们只想着看袋子里的‘人’死,亦或者是我死。”

  他语气苍凉,似乎已经看透了自己未来的路。

  “住手吧,那个女孩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她已经看不到了。”

  语毕,章程摘下了面具,他举起面具,然后往身后一抛,紫色的面具在空中划过,犹如骑士的盾牌。

  骑士抛弃了盾牌,他要进行最后的冲锋。

  我看到他将手机放在一旁,然后对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大家好,我就是章程。学校论坛里的帖子是我发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但我要说的是,那名被人欺凌的女孩的事情是真的。那名女孩叫林秋玲,是一名残疾人,她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但是却没有放弃对这个世界的温柔。我依稀记得她独自一人在放学后的教室里独自清洁卫生,甚至帮那些给过她脸色的人打扫自己的位置……”

  “而我,则是那个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却不敢出声的懦夫。我看着她被那些人欺负,被叫哑巴,用冷嘲热讽的方式拼命地排斥她,她做错了什么吗?就是因为她身体有残疾?”

  手机里传来章程的声音,我用手捂着脸,好让头痛欲裂的自己好受一些。

  “那个女孩死了,他们如愿了。”

  听不出是释然还是绝望的声音。

  “那些刽子手现在在市立第一医院,我知道现在有无数媒体注视着我,去找他们吧,把他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让他们也失去对生活的希望,这不是你们所期望的吗?你们这些在视频前看着好戏的家伙!你们也是帮凶!在她露出痛苦表情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他们为了自己的地位和立场选择了沉默,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恶人,对吧,张老师?您现在应该已经升职了,但是你能安心吗?”

  “我会死去,但是你们记住了,我是被你们杀死的,一如她被这个社会杀死。”

  说着,他走到楼顶的边沿。

  无声无息的死亡,匪夷所思的闹剧。

  “你是白痴吗?!”

  一直抑郁于心中的情绪喷涌而出,我用出最大的力气朝着章程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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