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天色渐晚,七点钟时太阳已落山一半,如果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

我是这么想的,一路上一边走着一边琢磨怎么应付斯托克的盘问,毕竟学院五点钟放学的钟声响彻了半个城市,没人听不到。

可我一踏进房门,首先迎接我的是早恭候在门口的艾达,她接过了我手中的提包,向前走了两步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斯托克在客厅摆起了餐桌,恭候已久的架势,餐食还算丰盛,自己则坐在主人席位。

“嗯。”

沉默的话会被当成存心挑衅吧,还是不要激怒这家伙。

弓着腰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走,既然他不追究那我就赶快消失……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我的监护人,约好了放学立刻回家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两个小时终归是说不过去的。

“那么过来用餐吧。”

斯托克没讲别的,只是在颈上系了餐巾。

从没见他在餐前祈祷过,在这个时代也是少见的怪人。

这么一说我也的确饿了,可他如今这鸿门宴似的阵势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扶了下眼镜,挪着碎步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率先提起了餐具,我才敢摸起刀叉。

普通的牛肉炖菜和奶油南瓜浓汤,还有作为主食的粥,里面点缀着几枚干果。

为什么都是稀的……

心中这么想着但没敢说出口,还有的吃就好。

——原本是这么以为的,直到我稍微尝了一口汤。

“唔”

好咸!

差点没吐出来,考虑到对方的脸色还是硬着头皮咽下去了。

不仅是咸,还同时混杂着过量的茴香与鼠尾草的味道,甚至还有点薄荷味以及辛辣味的刺激,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五味陈杂的味觉炸弹了。

口重吗,也没听说过会有重到这种程度的吧,完全超出人类会觉得“美味”的范畴了。

鉴于饭菜一直由艾达准备,而她绝不会犯“拿错了调料”这种人类特有的错误,所以我已经大致认定了这是来自斯托克的惩罚。

“怎么了?难吃吗?”

斯托克平静地投来询问。

并不是没有生气,这桌食物就是怒火的直接体现,虽然我觉得他并不像那么幼稚的人。

“没、没有哦。”

脸色铁青地说出了违心之言

“非常的…美味。”

“是吗。”

他也端起碟子稍微尝了下——

“难吃。”

毫不犹豫地作出了评价。

“妮蒂亚会觉得美味吗?莫非味觉又出了问题?”

无表情的说着让人不爽的话。

这算什么,刻意刁难?

“艾达,把桌子上的东西撤走吧,把冰箱里的糕点拿出来。”

斯托克如是说,艾达也照办了。

“听说只要是炖菜就算初学者也不会失败,看来是谣言无疑了。”

他摇了摇头,交叠起双腿,把一块曲奇放进了嘴里。

不再说什么吗。

我偷偷盯着他超过了十秒。

嗯?

怎么回事。

莫非他真的没有生气,只是头一次下厨房而已?

“话说回来——”

斯托克口中塞得都是食物,眼睛却像两条死掉的秋刀鱼,吃相非常难看地用模糊不清的口音说道。

“你的那位朋友怎么样了,平安无事吗?”

这算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今天的确是交到朋友了,可我还根本没跟他说过,斯托克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被流氓骚扰很不妙的吧。”

“你跟踪我?!”

“怎么可能呢,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军旅出身的绅士。”

“那你是怎么知道……”

“看你的鞋子。”一边说着,斯托克目光往下挑了挑,指的是我脚下。

“最近三天晴朗无云,可在这到处都是水泥路面的机关学院内,你鞋跟上污泥的痕迹却漫上了半指宽,你和朋友一定先去了学院东区的池塘,那边离商业街很近,只是朋友间的游玩的确是个好地方。”

的确是这样。

“随后按照一般的游览线路,你们有两条路可走,池塘—商业街—公园,或是池塘—学园东区大路—公园,可后者的道边栽种了许多丁香花,现在正值夏末,花谢时会散发出久久不散的臭味,从那里经过必定会带上些许味道,而你的身上并没有,你的那位友人一定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选择了商业街的路线吧。”

我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唇,可他说的一点没错。

“但你们三人——”

“等等,你怎么知道是三个人的?”

“被人邀请傍晚去一个自己根本不熟悉的地方,如果是男性的话,即使是熟人妮蒂亚肯定也会断然拒绝,所以至少有一位女性,而另一位男性嘛,继续听我说。”

“你们三人没有想到,这边虽然避免了鼻子上的灾难,但却有着另一种意义上的危险。”

斯托克的十指交叉,放在了膝盖上。

“因为人流量更大,所以也鱼龙混杂,大概是趁着那位男性离开的间隙,你们被搭讪了吧。”

斯托克用右手比划了两下。

“那人大概这么高,5.8英尺左右。”

“身高都能猜得到吗……”

“并不是猜的。”斯托克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他的第一个姿势应该是强行把胳膊搭在了你的肩上抱住,正因此腋下喷过的男士香水味道才会留在你的后脖颈侧,再结合位置高低判断得出的结果。”

“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

“虽然妮蒂亚的形象在同窗间的角度看是不太好交流的一类,但在善于调情的轻浮男看来却是资质很好却不善打扮的土妹子,是很容易得手的类型,所以我建议还是改变下形象比较好。”

莫名地被批判了穿着打扮的品味,可我又无法反驳。

“妮蒂亚一定感觉相当困扰,想要逃离的时候却被揪住了头发,以致于左边的发饰都弄丢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这才发现用来分开鬓角的发卡早已不翼而飞。

“后来赶来的男性友人一定相当愤怒吧,他应该身形不高,可相当有力气,把那人一拳打出了鼻血。”

“这又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个就很简单,你的背后染上了自上而下飞溅的血渍,自己看不到罢了。”

“……”

“妮蒂亚家住的近自然是不需要别人送,但你要是亲自去送那位身材娇小看上去就很容易受伤的玛利亚,她家的住址离这儿甚远,你现在可回不来,只有那位绅士去护送女士回家了,可如果那位男性只是普通的热心肠路人,你绝不会放心让玛利亚小姐和他一起回去,这也就回答了你之前‘朋友为何是三人’的问题。”

“连名字都知道了,这难道也是靠推理吗?”

“我在你入学前就对班上所有人调查过,最有可能在五天内和妮蒂亚成为朋友的,就是那位玛利亚·斯寇多夫斯卡小姐。”

调查……

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这家伙不得不佩服,却又对他这嚣张的态度无法接受。

呆呆地看了他半天,斯托克始终是木头一般的表情不说话。

算了。

拿起一块曲奇,自暴自弃地赛进了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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