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忐忑心理我体会不了,只能从她的表情上多少察觉到一点。

“谢、谢谢。”她轻声道谢,长谷川那冰凉滑嫩的手在我的手掌中轻轻反握了一下,并未将自己的手抽出去。

“老师!我来啦~”就在我们都沉默着握住对方的手之时,莉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和长谷川的手像触电一样缩回来。

与此同时,我还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房东老太婆,请恕我将她的称呼从阿姨升级为老太婆。

吔屎啦你!

“诶!小楚?你怎么在这里?”房东阿婆狐疑地看着我和长谷川,脸上的惊讶和皱纹混合在一起,活脱脱地像一朵蔫了的菊.花。

我察 觉到她的心虚,在心中冷笑一声,不过还是很客气回应道。

“我在哪里关你dio事?”说完后,长谷川在身后捏了捏我的手,大概是想责备我没有礼貌。

当初说好帮长谷川搬完东西能延缓几天房租,结果第二天就把我赶出公寓,不过也多亏她的这一举措,我稀里糊涂地就和长谷川这个美女教师同居起来了……

“啊,你好,楚决是我的表亲,算得上是我的表弟,他快要升学考试了,我带他出来放松一下子。”长谷川十分有礼貌地回应道,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对房东老太婆的态度挺冷的,难道房东那娘希匹也惹到长谷川了?

在不知底细的人面前,就自称是表亲关系,这是我和她商量后的定论,也方便到时候问话时不会露馅。不过我没想到这个撒谎的恶人由她去做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呀。”房东老太婆已经不敢看我了,说话都开始结巴,又跟长谷川随便说了两句后就狼狈而去。

“老师,你和奶奶闹矛盾了吗?”虽然小丫头之前误会过我,不过她好像还是有点怕长谷川的样子,说话时躲在我身后,抓着我的衣袖。

“没什么,莉琳,你要成为一个善良大方的女孩子。”

“哦……”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之后,她屁颠屁颠地跟着长谷川到更衣室去换衣服。其实冰场的话是没有硬性规定要换的,不过怎么说呢,不同人有不同的习惯吧。

“呦ho~”在等待的间歇,从附近的观众席上传过一声招呼,我顺着声源望过去,是老板娘绫姐诶。

我走过去,她正坐在座位上,“绫姐你好……你也来滑冰?还是说来看谁滑的?”

“嘘,”她将葱指竖在红唇边,俏皮而妩媚地眨了眨左眼,“我是来看夕滑冰的,你不要告诉她哦~”

原来这两人是认识的吗,而且看样子还很亲密的样子。当初在餐厅的时候怎么没上来搭话?难道是没看到?

“嗯。”因为我和她不熟,只是简单答应了一下,然后回到原来的地方等待。

只是,长谷川有没有将同居的事情告诉这个绫姐呢?我假装一直在看着冰场上的寥寥数人滑冰,但是已经留意到绫姐有意无意地扫了我几眼,这让我更加确信某些事情。

“久等了。”长谷川强颜欢笑地对我微微勾起嘴角。

莉琳丫头并不是想学花滑,她只是想看看长谷川滑,跟我这个吃瓜群众的性质是一样的,不过她也穿上了一双小滑冰鞋,在冰场上晃晃悠悠地挪动着。

尽管长谷川有着好几年的真空期,但是十多年训练出来的肌肉记忆还在那里,她简单试了试之后,便找回了一些感觉。

刚好音乐响起,穿着紧身的考斯腾(花滑表演服)的长谷川不自觉地踩着拍子律动,简单的滑行便已经让冰场上的人耳目一新,他们纷纷缓下步伐,站在场地边缘,而一些刚来的人不明觉厉,也站到观众席上看。

冰场为了迎合大众,一般都是放的知名度较广的曲目,现在放的是《天鹅湖》的和风版,长谷川就像是进入了状态一般,手势、眼神、表情,都跟平时那淡漠的样子翻天覆地!仿佛融入了这首曲子中一般,简单几个动作,那无与伦比的艺术感染力已经引出了周围的一阵惊呼!

“天啊,这个人是职业选手吗!滑得也太好了吧!”

“我觉得就算不是职业的,也肯定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她踩伴奏的节拍都踩得好准!”

“喔哦~!这个贝尔曼旋转太漂亮了!”几个人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开始鼓掌。

可老实说,在花滑比赛中间鼓掌是很没品的行为,因为这会导致选手听不到伴奏,短节目的动作没跟上的话,评分会扣很多。

“看着跳跃动作吧,那个才是水平的体现,我可是能跳后外冰点跳两周的人。”一个男的很酸地说道,仿佛是看不惯有人受到如此多的称赞。

嗯,这种人哪里都有,看不惯别人的好,承认别人的优秀对他们来说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到了阿克塞尔跳的时候,长谷川像是被丢出了旋律一般,动作都不协调了一样。目前女单花滑的最高水准就是阿克塞尔三周半跳,四周跳至今没有人能够成功。

快到跳跃的拍子的时候,长谷川夕就像是被丢出了旋律一样,动作明显卡顿了一下,是心病么?我看过视频,以前的她就是在阿克塞尔三周半跳(简称3A)的时候摔倒的,但是她应该还能做别的动作才对勾手跳、后内结环跳……

我走到冰鞋出租处,看到一个小姐姐正在帮冰鞋消毒。

“你好,我想租一双鞋,40码的,再多给我几双一次性袜子吧。”

“好的,稍等一下哦。”

因为心理膈应,用出租的冰鞋时,我总觉得要多穿几双袜子才干净点……实际上这也是正常需求,很多人都会这么做。

穿好冰鞋后,我为自己加了加油。我是完全没有玩过滑冰的,不过因为近期看长谷川的视频看多了,她滑动时的重心变化就像一个个人体模型一般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的大脑对这方面已经有了记录了,剩下的就是肌肉记忆。

我晃晃悠悠地上去滑了一下,险些扑街,不过很快就适应过来,找到了平衡点。

“这个人是谁?”

“不认识,大概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吧。”

在别人都不约而同站在四周围观的时候,我突兀地走上冰场,绝对是会遭人冷眼,觉得自大的。我察觉到绫姐的眼神似乎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我,这让我的皮肤有些不适,像是起了鸡皮疙瘩。

我滑向场地中心,按照大脑发送给肌肉的指令,跳跃起来……

“哇!后内点冰四周跳!这个人也是职业选手吗?!”

“啧!”

“真的假的,太强了吧!”

那一片惊呼声并未将我的注意力散去,我的目的并不在于展示,而是为了扑街。后内点冰跳其实在职业选手的六个动作中难度不算高,基本上可以说是标配动作了,不过在民用冰场中做出这个动作,那就很不一般了。

“你学过花滑?”长谷川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4F是职业运动员的要求哦。”

“呃……看你的视频自学过一点。”

我没有继续多说,咬了咬牙,在一段滑行后,右腿抬起,直接一个阿克塞尔三周跳……

砰!

“唔……”

我闷哼一声,结果很明显,我扑街了,这个动作不是单有大脑记忆就能做到的,0.7秒的滞空时间,让身体高速旋转,在落地后收到的冲击是人的体重的五倍,再加上是单脚着陆,压强对膝盖的负荷是难以想象的。

长谷川夕以前训练有多辛苦?有采访说她一天至少要练30次四周跳,这意味每天她起码都要承受15吨以上的冲击力。

“你在做什么!”她慌张地朝我滑过来,蹲下来查看我的膝盖,紧张而有心疼的表情是我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周围的唏嘘声、嘲笑声在此刻都是无关紧要的。

“你这样做是很容易弄伤膝盖的,要是受伤了怎么办!你这个白痴!”长谷川紧张地瞪着我,手紧紧地抓着我。

不知为何,被她娇嗔着骂了两句,刚刚的屁股着陆的疼痛荡然无存。我莫名其妙想到一个表情包——我想要挨一顿骂.jpg+最好再加上一个大耳光子.jpg

但是现在不是抖M发作的时候,我抱歉地看着她。

“3A真的是很难啊……我能看你跳一次吗?”

“……”她摇摇头,“不行的,我跳不了……”

“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呀,你是老师不是么,可以教我吗?一次就好。”

她愣在那里,似乎是明白我这一摔就是专门为了说出刚刚那句话,这是一个陷阱,但是她却不得不跳。

“真是的,谁叫我是老师呢……”她低着头自语了一句,刚刚的嗔怒与自我怀疑消失了,只剩下挑战的斗志,不!是自信!

适逢伴奏再次响起,这次的是《致尼金斯基》,绫姐站在工作人员那里说着什么,看来是她叫人换的曲子,见到我看向她那边,她朝我挥挥手,然后蹲在椅子后苟了起来,估计是不想让长谷川看到。

在小提琴声激昂溅起旋律的涟漪之中,长谷川夕再次沉浸在音乐之中,点缀着绮丽闪光的考斯腾将她的舞姿衬托得如同精灵一般,跃动、飞扬,这一次的她没有再为别的忧虑所扰,全心全意地跟着节拍走……起跳,裙摆在旋转中飘扬,而后优美着陆。

——成功了!

等她回过神来,长谷川才发现自己真的做到了,几年的真空期没有将十余载春秋的努力抹去,心魔此刻再也不能困扰着她。

“我做到了……”她愣愣自语,这不过是重新做到年轻时能做到的事情而已,但是对她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我退到冰场的边缘,躺在地上看着,率先为她鼓掌,周围的观众也情不自禁地鼓掌起来,她朝我滑过来,直接扑到我的身上,紧紧地抱着我。

“我真的做到了……谢谢你!”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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