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AB人格是无法互相认知的。现在的你作为B存在着,这也就是误会的冲突点,A提出问题说是‘怪物’,而你所认知的则是‘家暴’。因此,当人们不相信有怪物的存在时,你实际上接收到的信息是不相信你被父亲家暴。

我之前调查过你的同学,那个叫江芸的女孩一直都觉得你可能被人欺负了,然而你的人格A却在否定这件事,甚至还伤害了她,对吧?”

“我不知道。”闫小露似乎有所动摇。

“没错,身为B的你当然不知道,只知道江芸在‘不相信有怪物存在’之后就躲着你,并且觉得她背叛了你。”

“···”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所以就不存在背叛一说。

但是——”莉莉丝突然用烟杆的一端挑起闫小露的下巴,在对方惊异的眼神中冰冷地说道:

“你的老师木晓从来就没有说过不相信你吧,结果你却那样对他。理由是什么?”

【莉莉丝小姐叫了我的名字——】

此时没出息的木晓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自己被刺这件事上。

闫小露咬着牙想把头别到另一边,然而挑着她下巴的烟杆却让她的脑袋动弹不得,只能继续面对着少女严肃的脸。

“我不知道——”

这一点她并没有说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起过激行为,只是隐约觉得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可信,绝对会背叛她,因此一气之下将所有的怨恨倾注在刀上向着木晓刺去。

莉莉丝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也不再为难闫小露接着说起来:

“这是第一个故事,一个因父亲而不幸的少女。接下来,我们讲述第二个故事。”

“第二个故事和第一个故事有很多相似处,被虐待的少女,坏脾气的父亲,还有同样虐待狂的丈夫以及同样作为被害人的父母。主人公想必大家都认识,就是刚刚被送到停尸间的老太太,名字我记不住了就称她为闫奶奶吧。”

“闫奶奶大概是我近期遇到过最不幸的人了。父亲,丈夫,儿子,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竟然都是深深伤害她,并且最后被她送去见阎王的人。”

“三人?可闫小露的父亲不是闫奶奶杀的吧。”木晓提出了质疑。

“确实不是她亲手杀的,但她的存在占了大概有五成。

父亲,丈夫我就不说了,她时运不济,天生和这些虐待狂有缘。但是,她的儿子却是她自己的错。

闫先生幼时没少被他的父亲虐待,虽然那时候还是小孩子,但身体和心灵的痛苦却被好好的记载了下来,不如说,正因为是无知的孩子,所以才会对这些东西印象深刻,甚至对他未来的人生都产生了影响。”

“你是要为那个魔鬼开脱么?”闫小露突然抬起头充满敌意地看着莉莉丝。

“我只讲述事实而已,有罪无罪不是我来评判的。

总之,闫奶奶在谋杀亲夫之后有没有可以投奔的亲人,儿子自然就成了唯一的寄托。这个时候她又犯了一个错,她太爱她的儿子以至于不让他触碰任何危险的东西,想帮他安排所有的事情,而一直被妈妈庇护的儿子一方面依赖着妈妈,另一方面也产生了抵触情绪。”

“争吵,道歉,再争吵,到最后的动用拳脚,可包容着儿子的母亲不作出丝毫反抗,一遍又一遍地原谅着他,最终导致了儿子的扭曲观念——对家人施以暴力是可以被原谅的。

但是脱离了使他扭曲根源的地方之后,闫先生又恢复了正常,毕竟社会上更多的是‘其他人’,而且他还找到了深爱的妻子,一个如太阳般的女孩,将他整个阴郁的人生照亮的人。

第二个故事到这里结束,你们肯定有很多疑问吧,但先别问,因为你们很快就会明白,让我们先听最后一个故事。”

“最后一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位人妻,同时也是一位母亲。从小被当做公主看待的她单纯善良,也不乏任性的毛病。这样的一个被宠大的女孩和男人相恋了。男人对她很好,即使他有个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妈妈,但女孩还是决定嫁给男人,从此,他们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才怪——”

莉莉丝不知何时又绕到了闫妈妈身边将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从刚才起就一直抽泣着的闫妈妈回头看了一眼莉莉丝突然止住了泪水,惊慌地想要从原地离开,不过莉莉丝微笑着用力地按住她,同时伏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你还想逃吗?”

闫妈妈愣在原地,手僵硬地抱着熟睡的小海。

“确实,虐待妻子和孩子,还威胁着你不让你离婚的闫先生是人渣,不过,把丈夫当提款机的妻子就没错吗? ”莉莉丝后退两步抄起手来,开始围着闫妈妈转悠。

“单亲母亲的家庭背景,工作虽然不差但也没好到能在两三年内就买得起一间独立别墅,而且闫太太平日里衣食住行用的东西看起来都价格不菲,为了自己爱的女人闫先生真的非常努力啊。

但是,妻子并不满足,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她依然觉得不够,尤其是孩子出生之后,需要花费的地方就更多了,因为妻子的任性要求而与母亲断绝往来的闫先生无处发泄自己的压力,最终将目标转移到夺走妻子全部注意的孩子身上。”

“可这样一来就说不通为什么闫太太也会成为被虐待对象了啊!”

“闫先生换了工作对吧?为什么呢?自然是为了满足妻子的要求。可这样他的压力也更大,直到压力大过对妻子的爱的那一天。

一直被母亲无限娇惯的孩子突然发现有人一直在命令他支配他,他会作何感想?

说到底,付出是为了回报,在闫先生爱闫太太时,满足她的要求看她开心就是回报,可当他不爱时,付出就没有了意义,甚至连之前的付出都没有了意义。对闫先生而言,虐待就是他索取回报的方式。”

“为什么——”妻子呢喃着。

——亲爱的,我想要这件衣服。

——连这都不给我买,你到底爱不爱我?

——你为什么这么没用,我为了你可是连父母的关系都断绝了。

——这是我的孩子,你必须要给她最好的。

【为什么说这些话时,我没有注意到他的疲惫神色呢?】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呢?】

“因为这就是你的‘自我’。”

如同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莉莉丝接茬说道。闫妈妈缓缓抬起头木讷地与这个咄咄逼人的侦探对视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

“关于你丈夫虐待女儿的事,其实你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吧,因为你也清楚自己对丈夫的任性,也清楚女儿被虐待。所以才干脆做个无知的母亲,来逃避自己的罪责。

‘用化妆品捏造出的伤痕’,就算相信了这种拙劣的谎言,结成痂的伤口难道你能无视掉?更何况同在屋檐下,女儿的惨叫声连邻居都能听得到,你这个做妈妈的却一次都没有听到?又聋又瞎,真是厉害啊。”

“妈妈?”闫小露难以置信地叫了声自己的母亲,“快说点什么反驳她啊!这都是她瞎编的对吗?”

可令她失望的是,闫妈妈流着泪艰难地摇了摇头。

瞧见妈妈的反应,闫小露嘴角抽搐了两下,强忍着泪颤抖地询问着:

“为什么——”

“对不起,小露,对不起——”

“我在问你为什么啊!”

“对不起,那个时候的我实在太害怕了,我本来就对不起你们的爸爸,所以根本没有阻止的勇气。每个听着你痛苦嚎叫的晚上我都想冲出去,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那一步,如果我能早一点注意到丈夫的压力,如果能早一点的话——”

“骗子!自私自利的骗子!”

闫小露再次挣扎起来,在愤怒的驱使下连警员们都要一起上才能按住这个已经快要坏掉的少女。

“对不起!对不起!”

“事到如今道歉有什么用!为什么你没一起死掉啊!为什么啊!”

“小露,别这样说。”木晓想劝阻失去理智的女孩,但女孩眼中已经被怒火填满。

“对不起——”母亲的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怀抱着孩子鞠着躬向自己的女儿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但是,但是至少——”

哭叫着的闫妈妈突然站起身来将怀中的孩子推给了身边的莉莉丝,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众人赶紧上前帮这个不知道怎么抱孩子的侦探接住孩子。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位母亲从地上迅速捡起曾经属于她女儿的匕首。

微笑着的母亲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一如她刚降生时,自己发自内心感到幸福而微笑一般。

接着,用哭到沙哑的声音哽咽地说道:

“让我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吧——”

刀从皮肉划开的声音和血液喷溅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人们慌乱的脚步声和华尔严肃的命令声。

“快去拨打急救电话!”

“警督!伤口好像切在了动脉上!”

“先抱好这个孩子!”

······

各种嘈杂的声音一股脑地灌倒在闫小露耳朵中,她看到妈妈的身体像慢镜头一样一点点地倒下去,接着浸在一片血泊之中,大脑一瞬间短路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木晓震惊之余则感到心痛与愤怒,他找到了被淹没在慌乱人群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莉莉丝,艰难地询问着:

“为什么莉莉丝小姐要告诉闫小露她这件事,为什么非得说清楚不可——”

漆黑的少女露出了鲜有的表情,一双猫咪一样的眼睛此时不再神气,睫毛低垂,哀伤地说道:“这是她们的罪,是她们的梦魇,必须要她们自己偿还。”

终于,喧嚣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令人心痛到窒息的,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尖叫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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