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并没有听到外面喀秋莎和贞德的对话,他打量着这间办公室,的确很有英伦贵族的风格,而且他也觉得很舒心,甚至坐在办公桌后他隐约还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他曾经就在这里坐过很久一样,抬起头,在他想到的地方看到了该有的时钟,从身后的抽屉中 熟悉的位置抽出光碟塞进手边的机器,顿时轻柔的隐约回荡在整个办公室里。

夏洛克猛然打了个寒战,他愈发觉得异常起来,毕竟这种怪异的熟悉感让他很恐惧。

有些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在手边的桌子上 摸到一个暗格。那个位置相当的隐秘刁钻,即使是擦桌子这种大面积覆盖的举动,也不太可能触发机关。但是他就是隐约觉得哪里应该有个暗格,而如他所料,桌子里弹出一个夹层,里面则是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 落了薄薄的一层灰。顿时夏洛克就知道这是他要找的东西,就连贞德也不知道这个笔记本的存在。因为无论是账本还是办公室里的其他东西,虽然贞德不会随便翻阅,但是清洁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的,而这个本子上 落了这么一层灰,显然表明这里并没有被动过。

他摸出手帕将本子上 面的灰尘清理干净,然后郑重的将其放在办公桌上 ,然后在躺椅上 坐了下来,盯着那个本子,仿佛洪水猛兽。他有种预感,或许在打开这个本子之后,他那安稳的生活将会就此一去不复返。

就这样盯着本子发呆了一会,他叹了口气,最终,他还是决定接受这糟糕的命运,毕竟对于他来说他已经没法从这个局中 逃离出去了。甚至他隐约觉得,他并不是被卷入了什么,而是他本身就在这个旋涡之中 ,甚至他自己就是组成那个旋涡的一部分。

他还是翻开了本子的第一页,他有预想过翻看之后会看到什么。比如空白,比如什么秘密。但是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他会在扉页上 看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Sherlock·Moriarty。

夏洛克·莫里亚蒂。那是他的名字,他可不相信还有同名同姓这种巧合,而且无论是现在还是当初,他都不曾和这个城市或是这个店铺有任何的交集,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他的名字?而且在这里写名字,通常都是标注所有权的吧?看这个本子的年代,怎么说也有百年左右的历史了,看样子也是上 一代老板的东西,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他可不觉得那个老板会和他一个名字。

翻开这一页并没有解开他的疑惑,反而让他的疑惑更加深刻了。

然后他翻开了记事的第一页,顿时内容让他瞠目结舌。

“翻开这本笔记的人,想必你已经继承了黄油猫,否则的话贞德是不会允许任何人碰这个房间的,而且根据我的设定,贞德是永远不可能发现这个笔记的,这一点是绝对的。那么,首先,我想你大概会有无数的疑问吧,比如我是谁,或者……你自己是谁?”

夏洛克顿时觉得脑袋一痛,好像有什么突然出现,又好像有什么突然消失了一般,他并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只好接着向下看去。

“夏洛克·莫里亚蒂。这应该是你的名字,如果你并没有一时兴起改名字的话。而同样的,这也是我的名字。我知道你不喜欢卖关子,所以我就在这里直白的告诉你,我就是你,我们都是夏洛克·莫里亚蒂。”

夏洛克猛然一惊,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但是转念一想,却又发现这样可以解释很多问题,比如贞德对他的态度,那并非把他当成替代品,而是他就是真正的本尊。还有那些尺寸合适到爆炸的衣服,以及他对这个店面的熟悉感。但是……如果他真的是这家店的老板,他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搜索过自己所有的记忆,却没有找到半分相关的信息。

“想来你应该是非常困惑的,当然,虽然我们都是夏洛克,但是却也是不同的个体。简单的来说,就是双重人格吧。你不信也是肯定的,那么现在回想一下,大陆纪元1359到1483年之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还有1988年到2321年间,你又在哪里,在做什么。”

夏洛克心里一凉,虽然他的确活过了很久很久的光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健忘。同时这也是他除了不死之外异于常人的地方,他的记忆很好,当然他也会像是普通人一样对没用的事情印象不深,也会忘记一些事情。但是和普通人不同,这种遗忘并非删除,而是隐藏,他依然在记录着一切,所以只要他想,就可以完全回想起来自己某个时间锁发生过的一切,甚至可以回想到任何他感知到的细节。

当然这个能力他并不常动用,普通人的脑袋和精神是不可能承受的住这么长时间的记忆的,所以那种封存式的遗忘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保护,就像是一个文件夹一样,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仍在角落里,需要的时候则翻出来查看。

而现在他照着笔记上 所说的开始检索其记忆来,顿时发现那段时间的记忆居然是空缺的,虽然有着那个时间段的大事概念,但是任何和他自己有关的事情却想不起来。而且他谨慎的进行了一次从头到尾的检索,这花费了相当的时间,而同时他则发现了,他的记忆有一半以上 都是残缺的,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详细的记忆,直到几十年前才恢复清晰。

顿时他就感觉到了惊恐。

“人格之间的记忆并不共享,但是常识却是共享的。因为我是后来诞生的,所以我知道你的存在,而你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想你也发现了,你的记忆之间有明显的断层,而那些断层,则是我活动的时间。我们共同走过了这冗长的光阴,如何?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了之后会不会觉得好受一些?”

“好受个锤子啊……”夏洛克低声呢喃着,他本身就好不知情,即便现在对方说他一直在陪着自己,也不能得到任何慰藉,而且双重人格又不能互相交流,“既然在我身体里的话,就好好跟我说啊,打声招呼什么的……”

他思考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精神疾病,而是一个陪伴了他无数年的朋友,即便那是另一个自己,他也完全不会觉得什么。

“嘛……这个时候你多半在想我应该跟你打声招呼吧。不过很遗憾,之前没有这么做我很抱歉,现在想来的确不太好,不过之后的话也不可能了。因为我已经不在啦,用你的话来理解的话就是消失啦,你的人格分裂被治好啦。不是沉睡,不是封印,而是彻底消失啦,不要想什么找回来之类的,这是不可能的。好啦,这下我把你的身体完全的还给你啦,还给了你这样一家店铺,算是补偿吧。”

夏洛克差点把本子摔了,心中 那种狂躁的念头让他想要掀桌,但是很显然这种厚实的办公桌他实在是掀不动。现在他的心里完全不是滋味,本来可能会多出一个奇怪的朋友,一个可以互相理解的知己,然而此刻又突然得知这个知己已经死掉了,这种先给予希望然后打入绝望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我和你不同,无论是性格方面还是思维方面,现在外面不死者夏洛克的名号多半都是我搞出来的,哈哈。除了这家店之外我可能没有给你留下任何的遗产,不过我给你留下了不少人脉,比如这个城市的主人。至于另外的,则多半不是什么友好关系,反正我当初也不是什么好人,诶嘿~”

夏洛克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他并没有去责怪另一个他,毕竟那也是他的一部分,人格的诞生总是源于自身的欲望,所以他也清楚,即便是他得罪了所有古老者,那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干系的。对于这种有些萌混过关的态度,他也只能苦笑了,另一个自己明显比自己要活泼一些,至少不像自己这样属于得过且过的样子,从他在外界的活跃就能看得出来。

“嘛……我知道你的根本目的是打算过上 平稳的日子。不过……你真的觉得,你这一点都不普通的角色,能够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个普通的位置,然后默默无闻的做下去?当然不可能啦,所以就只有另一个方法了,当然这是我的方法,你若是不喜欢……不,你应该绝对不会喜欢的,所以你只要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了。不过我还是简单提一下吧,我的方法就是,既然想要避开一切麻烦,那就变强,强到那些麻烦连招惹你都不敢,自然就一劳永逸了。”

夏洛克有些不置可否,他的确认同对方的方式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正如另一个他有着自知之明,夏洛克是不太会认同这种方法的。而且要他变强?究竟怎样才能让一个普通人凌驾于异族和古老者之上 ?权力?财富?地位?普通人能够做到极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而这些在异族的绝对实力面前,又能算得上 是什么?即便他权倾朝野,也终究不敌强者长驱直入破掉他的一切壁垒,万军中 取上 将首级。

虽然他不会死就是了。

“既然你已经继承了黄油猫,那么就意味着你已经得到了贞德和喀秋莎了吧……哈哈,她们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呐,估计你也猜到了吧,毕竟这两个名字都不是什么陌生的东西。她们都是你的武器,整个黄油猫都是你的武器,同时也是所有人眼中 的肥肉,不过放心,我留下了最后的手段,除了你,这个设施任何人都无让其运作。如果你得不到的话,那么别人也永远别想得到。嗯,喀秋莎大概没告诉你她的姓氏吧,我给她的姓氏是斯大林哦,哈哈。”

喀秋莎·斯大林?气氛一下子苏维埃了起来。

然而夏洛克却笑不出来。

“说到底,接着你的身体活了这么长时间,我也算是满足了吧。所以你只要知道我存在过便足够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为我做……嗯,照顾好我的俩女儿就好啦,我是不介意你当个鬼 父的。之前没能好好跟你打招呼,也没能好好道别,那么就这样吧。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夏洛克·莫里亚蒂,那么,永别了,夏洛克·莫里亚蒂。”

笔记上 到这里就没有别的内容了,夏洛克却久久没有将其合上 ,只是瘫在了椅背上 ,看着天花板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吊灯,嘴角泛起苦笑。许久,他才勾了勾嘴角。

“永别了,夏洛克·莫里亚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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