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面前的茶杯，慢慢用手将额头上的汗珠抹去。他不敢与面前的少女交汇视线——身居“教皇”这一崇高地位多年的他第一次体会到，因被它人注视所产生的压力。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件事?”

不只一次地，马尔赫在心中向自己发问。

这次前往罗兰之森寻找圣岩的计划，是马尔赫独自一人拟订的。直接跳过了主教议会的商讨并付诸实施，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机密行动。那么知情者自然也只有马尔赫自己、参与计划的魔法师和那四名骑士六人而已。况且，他们都是自己的心腹，是绝无可能将情报泄露给它人的。

但现在，知情者却忽然又多了一个。而她偏偏，又是这个所谓的圣女。

这个女人才刚刚上任没多久，也从未曾到圣城拜访过。她与自己毫不相干，却知晓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她真的接到了神谕?

马尔赫再度端起茶杯，一口喝光了里面的茶。因为紧张，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成功将杯沿送到嘴边。

［……敢问圣女殿下，我派出的那支小队……现在怎么样了?］不经意间，马尔赫已经对少女用上了敬称。

［回陛下，其中四人已经向菲拉大人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孽，并且以死赎罪。但还有一人，他顽冥不化，贪生怕死，目前正在逃亡。妾身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将此事告知陛下，望陛下即刻捉拿此人，杀之以平神愤!］

［……］

少女不但知晓这次计划，甚至连自己派遣的人数都清清楚楚。

马尔赫明白了。

——自己的一举一动，神明都看在眼里。

就像她，用那双湛蓝的双瞳注视着自己一样。

自己错了，少女不是骗子。

她是货真价实的，神的使者!

［请圣女殿下放心，我会立刻派护教骑士前去捉拿此人。此次行动的确是老朽所指使，但老朽只是想先一步拿到圣岩用以解读神谕而已，绝无对诸神怀有不敬之意，还望圣女殿下能替老朽向菲拉大人传达……］他前倾身体，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向少女说道。

［陛下放心，妾身自有定夺。］

［多谢殿下……］

［陛下言重了。那么，妾身的使命已经完成，不方便在此多做停留，也是时候返回圣特拉图了。］言罢，少女起身行礼，当即转身准备离开。

［圣……圣女殿下请留步!］马尔赫慌忙叫住她，［殿下此番前来路途遥远，难免会感到劳顿。不如这样，殿下先在此处住几天，待养好精神再返回也不迟。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盛情的挽留并非客套，也没有任何人情可言。马尔赫想要的，是在圣女留宿的这段时间里，抓紧时间抓住并处死那名逃亡的骑士，以此来证明自己对神明的崇敬之心。

否则，一旦神明怪罪下来，自己这个教皇必然会首当其冲，像传说中那样遭到神罚，在闪电与烈焰中灰飞烟灭。

［嗯……陛下所言极是。那就承蒙陛下厚意了，妾身会在此停留些时日。］

［圣女大人不必拘谨，能够招待神明的使者，是整个教会的荣幸……］

……

同意了教皇的邀请后，少女再度行礼致意，离开了房间。

［呼……］

马尔赫长吁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抖了抖衣服。身上的神官袍早已被自己的汗水浸透，粘哒哒地贴在皮肤上，感觉相当难受。

“要赶紧换身衣服，沐浴后去祷告，然后明天发布通缉令，其他工作一律推迟……”

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去向神明悔过自己的罪孽才行。

——毕竟，比起那些会议琐事，还是自己的命更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