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舍弃的话就能变得轻松，强行不舍弃只能带来无尽的痛苦。然而也会不止一次的想着没有舍弃掉真好。

这是抄录在我的笔记本的一句话，每次看见都会莫名地感慨，似乎能让我减轻现实所带来的重负感，让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即使是错误的，但是也有着坚持下来的无怨无悔的理由。

对我来说，这句话用在我与妹妹身上是再好不过了。

我一直坚信着世界上没有好走的路，也没有注定要走的路，所有一切都不过是抉择后的结局。

我是一个浪漫主义者，我相信着我与妹妹本该是要在一起的存在，一旦失去彼此，谁都无法得到幸福。

但是在面对妹妹对我的这份情感的时候，我却退却了。

在那个无光之夜里，我们背靠背十指相扣地沉默着，墙上的时钟发出滴答的声音像是要把我们淹没。那时的我分明能感受到背后那略显落寞的叹息与啜泣，但是我就连把她的手再握紧一点的勇气都没有，所做的，只是陪她沉默。

“呐，哥哥，如果说我们不是兄妹是不是更好呢？”

她像是开玩笑一样说出了这句话，我身子一下就愣住了，头脑发热，浑身颤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心脏像是要炸裂一样跳动着，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要是那样我们也不用这样偷偷地做着这些不该做的事情，不对，应该是所做的事情都会变得正当，不会再有人来谴责我们呢？”

她故作轻松地说着，不安地动动和我紧握的手，渗出的汗水如我们的热情一样慢慢地蒸发，最后风干得什么都不剩。

“哥哥？”

“是不是这样更好？”

“不是。”我背对着她摇摇头，心情沉重着，“如果你不是我妹妹的话，那我……不要再说了，你一定是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是呢，哥哥，”她松开了手，在黑暗里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扭开了房门，“晚安哥哥。”

哐当！

巨大的关门声让我回过神来，外面隐约传来了父母的责骂声，我看着自己的手，最后抱着膝盖陷入了沉默。

十二岁的她，与十四岁的我，就这样走向了满是荆棘的道路，被凸起的尖刺刺得遍体鳞伤，但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回头的理由，十四岁的我失去的勇气现在的我捡回来。

每每回想起那个青涩的夜晚，我总会感到心里传来一种莫名的悸动，到底是来自于相互的爱意，还是来自背德的惧怕呢。

两者兼具吧。

我与她之间的事情，大概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吧，回忆像是厨房里腾起的捉摸不透的雾气，弥漫在温馨与和谐的空间，最后却在时间的积累下成为了不得不直视的油污。

在说两人之间的事情之前，先来说说我的事情吧。

我出生在一个一般家庭，父母都是农村出身，靠着积蓄在城市里买了房子，结婚后不久便生下了我，对于那时候的事情我只能从老旧的照片以及父母亲戚的口述得知，大概我还是一个非常讨喜的孩子。

我在三岁的时候能说话，不知道在孩子们里算早算晚，四岁父母就开始给我修习音乐，五岁那年我得到了一架黑色的Kawai立式钢琴，正式开始钢琴学习，性格安静内敛，亲戚们对我评价都很高。

妹妹小我两岁，按照时间来算，应该在二三岁的时候我就应该和她认识了才对，但事实上我与妹妹第一次见面，是在我七岁那年。很奇怪吧，嗯，的确是的，我也觉得很奇怪，妹妹是个什么玩意？

中国的家庭普遍有些重男轻女现象，一般生了女儿后都会想着再生一个，直到出现男孩，而计划生育的缘故，生了一个男孩后都不怎么想生了，养不起，所以国欠妹，都是姐姐多。

因为妹妹是女生，家里人大概是有些失望，便把她放回了农村的老家里，让老人照顾照顾，高兴高兴，把本该在她身上的预算放在了我身上，所以我才能学习音乐，即使现在我都会对她有些愧疚感。

当时的我已经考完钢琴四级，把证书给父母看的时候，他们非常高兴，并且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妹妹，要带我去接她。当时的我一直搞不明白妹妹是什么，问父母也问不清楚，也只能当做是第二个我吧，我对此还并不是很期待的。

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农村长大的小孩子都是黝黑黝黑的，衣服脏兮兮，流着鼻涕蛮不讲理那种，见她之前心里还有着些害怕。

但当爷爷奶奶领着妹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还是让我有些出乎意料，除了衣服略显破旧（毕竟都是穿剩的），她身上的确看不出是在郊区长大的孩子，水灵的眼睛，肉嘟嘟的脸蛋，乖巧的表情。

“这是你妹妹哦，”母亲推了推我，“打招呼吧，你是哥哥。”

“……你好。”我有些紧张，不敢走得太近。

“啊……”

“？”我听不懂她说什么，只能默默站着。

“啊嗤！…”她迎面打了个喷嚏，随即抱着爷爷的腿大哭了起来，我遭受了如此礼遇也觉得委屈，便也抱着妈妈哭了起来，两兄妹的第一次会面便这样戏剧性地结束了。

在那之后，她还经常抢我的东西，父母长辈看见居然也不阻止，只是一个劲地笑，还不让我闹脾气。我开始对妹妹这两个字感到恐惧与厌恶起来，吃饭时候不敢坐她隔壁，平时也不和她玩，由于乡下的孩子都是她的爪牙，我也就变成孤身一人了。

在回去的时候，我坚决反对让她住进我家，由于我又哭又闹，父母便也只好继续把妹妹留在乡下，说等暑假再做决定，也正是我闹的这个小脾气让妹妹来到我身边的日子越来越远，从触手可及变成了遥遥无期。

“和妹妹道别吧，你是哥哥。”

“不。”我回绝得很干脆，也不知道对面的小恶魔听不听得懂，反正她倒是朝我挥了挥手。

“哼，再见坏蛋。”

最后我是这样回了一句，便跟随父母回到了家里，想来，也是有点傲娇，但是不瞒你们说，就现在这么多年来看，我们两兄妹都是死傲娇。

回到家里后，我就把她的事情远远抛开了，想着再也不用看见她了，每天沉浸在老师与父母的夸奖中，期间我还认识了我的两个表妹，她们只比我小一岁，经常来我家里玩，一个叫我名字，一个叫我表哥，但是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笑）。

随着练琴的时间越来越多，我与朋友们玩的时间慢慢地就少了起来，我开始认识那些著名的钢琴家，渐渐忘却那些小玩伴，性格也就在这些时间里开始变得越来越古怪，只是父母他们没有察觉，只想着能让我赶紧考完十级。

现在的我可以理解他们，也正因为如此才讨厌他们。

学音乐的人总是容易陷入忧伤的情感。

这是我后来发现的规律，过分地追求不可企及的浪漫，那种满带渴望又永远得不到的遗憾。

在独自一人对着冰冷的黑白琴键的时候，我不禁开始念想起那个属于我的妹妹来，只限于我的妹妹，对暑假带上了期盼。

暑假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但是父母却没有履行他们的承诺，带我回去见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明明之前那么讨厌她，现在要我主动说回去见她，总是觉得别扭。

“不回去看看爷爷奶奶吗？”

在一番纠结之后，我还是问向了做饭的母亲。

“要上班啊，小宝贝，不然可没有钱养你学音乐，”她宠溺地用筷子夹起菜吹了吹，送到我嘴边，“饿了吗，很快就能吃饭了。”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也没有吃送到嘴边的红烧肉，“不饿，我去练琴了。”

“乖，早点练完考个证。”妈妈一副欢喜的样子，继续做她的菜肴。

我回了房间锁了门，心里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心情，便趴在琴键上发呆，象牙琴键冰凉凉的，我回过神的时候，凸起的黑键已经在手臂上留下一道道深红的压痕，慢慢渗透的痛。

没有钱养我学音乐。

这句话一直在脑里回荡。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却在当时的我心里留下了一道奇怪的痕迹，年仅七岁的我根本没有什么想法，现在的我回想起这句话只会生气。

凭什么要把妹妹身上的钱花在我身上，就仅仅因为我是男生吗。

是不是说我不学音乐之后，妹妹就能和我一起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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