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了很久,决定歇一会儿。

他背着一杆铁枪,斜在身后比人还高,因为没有清洗的条件,所以枪头上的血迹已经发黑,在昏暗的阳光下,像是一块煤炭一样,很不起眼。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从已经破破烂烂的裤兜里摸出了一块不知名生物的肉干,这块硬的梆梆响的肉干已经在他的裤子口袋里装了有快二十天了,他一直没大舍得吃,毕竟再往前还能不能那么好运地拦到补给队的车实在是不好说。

那些怪异的食物他是吃不下去,但拉车的牲口可以够他很长时间的口粮。

混着粘稠的唾液,他一边嚼着肉干,一边抬头看向天空。

这片灰暗的人外之地即便是阳光都显得那么朦胧,无法辨认成分的黑色烟雾漂浮在云层的下方,刚来的时候,这种诡异的空气环境让他吃足了苦头,但现在他的腔道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这些。

空着的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只表盘,这是相海研究院出品的炼金设备,功能很单一,除了看时间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用。

但这只表却有着难以想象的耐用性,它能正面承受航炮的轰击,可以在强磁和高压下正常工作,是专为恶劣环境设计的。

而这,也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和文明世界还有所联系的东西了。

哦,想想出发的时候苏裙给自己准备的那一大包补给,男人不禁开始有些后悔了,因为知道归途,所以没有选择带上那些累赘,现在想来,嗨呀,要是这会儿能有一盒薯片,那得是什么级别的享受啊!

回忆着油炸食品的口感,嘴里这块原本挺舍不得吃的肉干似乎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男人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又瞄了瞄太阳的方位,确定了方向之后,便收起了还剩半块的肉干,

旷野上很少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这里的贫瘠并不体现在荒凉上,而是干净。

除了龟裂的黄土,几乎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裤子破了,也还得穿着,即便明知必死,也要向死而行,这不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信仰,这是代价,力量的代价。

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在促使着他前进的话……

Emmmmm,来都来了,不亲眼去看看深渊长成什么样,是不是挺可惜的?

是啊,深渊。

长城之外的漆黑旷野,人世相悖的辽阔荒原,世上没有比这里更偏僻的角落,也没有此刻更豪迈的旅行。

男人出发了,沿着此前的方向继续向前。

入目所及的景色似乎全无变化,这让他想起了当初第一次在相海出任务的时候,目标是去一座荒岛上回收一件黑暗年代的炼金装备,他没有跟自己的导师或是学长说,仗着权限等级高,他一个人悄悄地接取了人物,并偷偷地溜了过去。

他租用了一位渔夫的小船,也是像此刻这样孤独地前行着,四周都是没有边境的海水,让分明不远的旅途显得没有止境一般。

但今天,他的运气似乎相当不错,视线的远端渐渐地冒出一些棱角,起先他以为是幸存着没有沙化的石块,但越走越近之后,他吃惊的发现,那是房屋的屋顶。

即便是最蠢笨的野兽,也有筑巢的本能,怪物们能够在深渊中繁衍生息,想来应该也会有一套原始的社会体系,在和长城的拉锯战中人类缴获过粗制的铁器以及一些简单的护甲,而在男人这段时间的游行中,也幸运地拦截到过怪物的补给车队。

按理来说,即便真的有房屋的出现,也不该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但他还是很吃惊,理解归理解,当这些粗陋的建筑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心里的那种兴奋几乎难以抑制。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但这一路上,他从未见到过任何村落或是聚居地,那么现在,是因为什么,能让自己看到这样的一处所在呢?

男人的心里有一个模糊的答案,他可能已经接近深渊的入口了。

因为没有掩体,所以他只好谨慎地趴伏在地上,他的战术卧倒并不标准,姿势上来看其实并不利于快速的匍匐前进,但对他来说,需要考虑的只是隐蔽而已,爆发力上他向来很有自信。

小心地靠近那些建筑,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小小的聚落,的确,这不是一个很大的居住地,只是简单地一眼扫过去,就能把整个聚落看在眼里。

在外围的地方,零散地还竖着一些桩子,看那模样原本应该是有围栏的,但可能是时间太久了,很多地方都已经垮塌,在这个资源枯竭的旷野上,这里的住民应该是已经放弃了把珍贵的材料用来修建围栏了。

话说回来,这萧条破败的样子,真的还有住民在这里生活吗?

男人屏住呼吸,慢慢站了起来,踮着脚尖悄悄地靠了过去。

所谓的房屋从形状上来说,其实就是简单的帐篷而已,只不过使用的材料似乎有些特殊,比起布料或是皮质来要更坚固一下,而且这些屋子虽然很旧了,但并没有什么漏洞。

这让男人的警惕心开始提高了,看来这些怪物不愧是能在深渊中生活数百年的存在,即便是这么恶劣的环境,也能生存下来,只说这种顽强的生命力,人类还真的比不过。

他学过一门龟息术,必要的时候甚至能把心脏的跳动都暂时停止,此时他几乎就是处在这样一个状态。

贴在房屋的阴影里,他无声无息地寻找着生物的痕迹,他不敢过度使用自己的灵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村落,无论有没有那种传说中能感应灵力的怪物存在,他都必须小心谨慎。

当他从角落里的一间房屋背后刚要转出来的时候,忽然一阵怪异的声响在转角的后面响了起来。

他立即停下了脚步。

男人听过这个声音,这是怪物们的谈话声,他们用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彼此交流,听起来像是呼噜和吸鼻涕的声音搅合在了一起,虽然恶心,但对他们而言,这似乎的确是一种语言。

不止是对话声,还有脚踩在硬土上的声音,男人闭上眼睛细细听辨着,四个,四个体型沉重的家伙,是猪头人,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搞笑,但这些身膘体肥的家伙力气不小,而且关键是繁衍能力很强,每年的黑潮他们都是深渊的先头炮灰,死的最多,但来年还是一点也不见少。

而除了这四个猪头人之外,还有两个人,他们的声音很小,听起来也很虚弱,他们的脚步不安地在地面上抖动着,从声音来辨认的话,他们应该很瘦小。

男人听不懂这个对话里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们语气却明显开始激烈了起来,猪头人似乎很激动地在说着什么,他们肥厚的脚掌开始踢踏地面,这些野蛮的物种应该快要结束看似文明的交流了。

男人决定看看情况,只是几个猪头人的话,对他来说就只是随手了结的事情而已。

他从房屋的背后探出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只不过当画面映入他的眼睛里的时候,这位在整个相海都声名赫赫的强者却觉得呼吸一窒,巨大的震惊开始从心头涌起。

站在四个猪头人面前的,竟然是两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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