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我算成为了光半个家庭教师。

每次若是有新的剧本要求,新的企划,或者新的要出版的故事,他都会先来找我,和我一同商讨一番。下次回来后,便会带着完稿的作品,在我的之指点下进行修改。

大部分的问题,依然是他那匮乏到出奇的想象力。

饱读诗书的他本应该有着丰富的知识积淀,但在故事里却毫无提现。这主要体现在了故事本身的剧情上,他所能写的唯有自己所见过的事。所以对他来说一个优秀的故事不是想写就写,待在家里看看书看看文就可以在拼凑出来的。每次若是要有新的企划,他若是没了灵感,反倒需要请假出游,去一些认为会有趣的地方游历。

这一点,倒是和他的父亲有点相像。

不过说归说,光并没有将我当做一种用来完成工作的工具。即便每次故事都有着相同的毛病,可他的努力却从字里行间中渗透出来。为了显得曲折而去撼动故事的整体,为了完善结局而去重新设计故事的背景。虽有其中很多举动都将原本他所经历的故事修改的面目全非,失去了主角的能动性与目的性,但这份努力我确实看到了。

我曾经也有设想过为什么光会对想象的事物无从下手,只是在看到了他笔下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后,我觉得这可能就是神明为他重新打开的一扇窗。另一方面,之前我所奇怪的那句“耳边传来吱吱作响的痛感”有些笔法错误的句子,光的文章里总是或多或少会出现那么十几句。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真实的人类也无法产生这样的感觉,可是唯有光在这里写下的并不会让我觉得突兀。

事实上,关于这点的讨论对于在社会上已经屡见不鲜。作为当红青年作家的光他的文笔毋庸置疑,但对于如此奇特的笔法名家们依旧褒贬不一。有人说这会破坏长期以来语言的词语搭配,有人说这是一种出色的隐喻,是极致的想象。

只是,想象这点恐怕并不对。

光若不是因为我的帮助,他那文字便不会充实。作为小说这种取自生活却高于生活的事物来说,他毫无疑问可以完美的完成前半段,却输在后半段。

所以,我对他为什么会写出这样优美的句子心生疑惑,但却没什么机会提起这件事。

倒是那部长当初可以明白光剧本中的描述这点着实让我佩服。因为在那之后的三四年内,光的电影的导演基本都落在那位部长的头上。

如今的部长早已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在那一夜成名之后的一年内快速地结了业,拿到了荣誉学士学位。随后很快就和光又拍了一部,凭借“孤独怪兽”一片成功登顶世界知名导演行列。

倒不是他究竟比起其他的导演有多优秀,只是因为在这世界上恐怕可以读懂光究竟想要提现什么的导演,只有他一人。

因为不满这一点,又因为光的故事被人趋之若鹜,曾经确实在歌剧院里上演了一场导演之间的比拼。但诚如我之前所言,他的剧本因为其中参杂着古怪的修饰方式与明显不恰当的用词,导演很难懂不说,演员更总是无法表现出那种杂糅在一起的感情。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部长也算是这方面的鬼才。但这可能也是因为他喜欢喝酒时不时迷离在梦与现实之间,脑袋里哪根筋刚好搭错了,对上了光的电波,才成就了如今这番事业。

第一部正式的电影杀青后,光曾来到飞机场送别汉娜。

作为女主角的她早早地被巴黎艺术协会看中,保送她进入艺术学院就读,大约三年左右才能回来。

国际航站楼二层,办完了登记手续,手握出境卡,两人站在人影散落的出境入口。

彼此相视,昙花一笑。

光挠了挠脑袋,将手中我精心挑选的戒指拿出,放在了汉娜的掌心。

汉娜或许早已从光那不自然的表情上猜到了什么,翻开戒指盒时表情动容且复杂,但很快就抬起头来,银丝划过耳畔。

“就这么不放心吗?”汉娜柔声道。

“有一点点。”

“你应该多给我一些信心才是。”

“没有信心的是我。”

面对光的愧疚的笑容,汉娜的视线跨过他的肩膀,好似望向了他身后不远处的我。缓缓将戒指收起,放进自己的背包内。踮起脚尖,纤细的双臂划过他的颈部。长裙被升腾起的风轻轻托起,犹如风的仙子落在光的怀里。

“等着我。”

唇吻了耳,话缠了心。

光颤巍巍地搂住汉娜的背,抚摸着她的金丝与颊骨。

“我也会用更好的方式去向你求婚的。”

“……不了。”

汉娜摇了摇头。

“你再怎么想,那也是别人早就用过了的,不是吗?”

她也早已明白,光没有想象力的人生。

“戒指,也是听了别人的建议吧。”

“……”

无言的沉默,勒紧了自己双臂的他,整个身体都被懊悔占据。

这或许也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压迫脏器的罪恶感。

“但是,我很喜欢哦。”汉娜托起那满是愁容的头,“能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汉娜松开光的身子,光的手臂也随之滑落。

离开时,汉娜的表情幸福且安心。振臂高挥的她离开时都保持着优雅贤淑的模样,悠悠地鞠躬,扬起了如瀑的金发,缥缈的像纸蜻蜓一样被风轻轻一吹便会毫无踪迹。

空气中淡淡咸味拂过鼻腔,十四岁的我写下了自私的话。

“即便是你也好……请爱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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