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光的母亲,爱儿,是澳洲最出名的探险家,是探险者工会的掌上明珠,是所有人憧憬与为之奋斗的目标。她曾一个人穿越了澳洲的吉布森沙漠,只身下潜二百米找到了被摧毁的帕拉马里号海盗船。去过世界上最远的南极,经历过二十四小时的极光,走过最燥热的丛林,发掘无数鲜为人知的古文明遗迹。

年仅三十岁的她几乎去过世界上每一个角落,被授予了无数奖章。

但那时,她的事迹却鲜为人知。

当时,作为冒险家的她虽然有自己的旅行日志会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但这被探险者们视为珍宝的笔记却对民众几乎毫无用处。晦涩的难懂的语言以及为了方便简略记录与绘画下来的景物根本无法作为对她的宣传,工会内部上下也无法依靠她的发现去吸引民众投资,而爱儿拙劣的表达能力也很难吸引到大企业去资助他们高额的花费。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工会召集了社会上各式各样出名的记者,想要从中选拔出一位可以配得上她,能将她所见所闻都完美记录下来,又能与她一同展开冒险的人。

那也是光的父亲与他母亲相遇的缘由。

听汉娜说,光的父亲独一无二。他比起其他所有的记者都要专注,眼所见之物皆可以完美记录,落笔的那一瞬景已经跃然纸上。也因此他得到了工会的赏识,杂志社也成为了工会的第一方合作刊物。凭借着两方的合作,之后必然是一片互惠互利繁盛之势。

然而最重要的是,爱儿很满意。

她不需要多说,他就可以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需要指出,他就早已将所见到的一切记录与拍摄下来。

即便是她拙劣的辞藻,不善言辞地挠一挠头,他就理解她的意思,在自己的圆珠笔下转义为优美的措词。

那段日子,正如两家所预料的一样,一片繁荣鼎盛。

凭借着爱儿的名气,光的父亲与出版社可谓鸡犬升天。同样因为他出色的文笔与叙事风格,工会吸引了大批投资。

而对于光的父亲与爱儿,在旁人心有灵犀的两人,一跃成为了超越搭档的存在。

2000年,在世纪交替那年,他们结为了夫妻。

一年后,他们生下了光。

九年后,爱儿的倒在了追随月亮的旅途上。

在光出生后的这段日子里,爱儿留给他的记忆并不多,也无人可知。汉娜也只是从母亲那里得知每年他们夫妻两人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外探险,能与光在一起的日子每年也只能零碎地拼凑出一个多月。而在那样辉煌鼎盛的年代里,光家里面发生了什么,爱儿又是如何照顾光的,别人无从得知。

汉娜的母亲倒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去过他家几次,也与爱儿有着工作上密切的联系。两者都是母亲,孩子又年龄相仿,她不止一两次提醒过孩子的教育,爱儿总是自由地微笑,全身心地相信她的孩子。

“事到如今光变成这个样子,她功不可没,也罪不可赦。”

汉娜的母亲这样形容光与爱儿的母子关系。

至于深一层的原因,则不是汉娜所能了解到的了。而光的父亲,据汉娜说他直到现在还在外旅行,已经快一年多没有回家了。

“怎么样?有帮助吗?”

在她期待的注视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

“姑且知道了光原来继承了他父亲的天赋,但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夕雾一点头绪也没有。”

“这样啊……抱歉呢,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叹息的汉娜耸了耸光洁的肩膀,“但是呢,我觉得光其实比谁都要明白。”

“夕雾看不出来。”

那晚他的疑惑,比盛夏夜的星空还要深邃。

“他可能只是不相信,或者在逃避吧。”

逃避……

逃避,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那他究竟讨厌他父亲的哪一点了……又是什么时候,他开始讨厌……

等一下!

原来,只是这么单纯的理由吗?

“看来,你似乎有头绪了。”

“你早就知道了吗?”

“嘛……或许吧。”

面对我震惊之余的疑问,她一手挽住自己的右臂,不争气的脸颊什么也没有笑出来。

“你也明白,这种话不该我说,这种事也不该我做。所以我才从一开始就说了,能拯救光的只有你。”

这……

纹理聚齐眉间,心口火辣辣的疼。

“就这样吧,下午我还要去一趟妈妈那里,光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高跟鞋踩着零碎的大理石路面,向伊丽莎白大街走去。

“夕雾,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在她快要离开时,我站起身,追到了她的背后。在斑斓香草味的林阴间,在穿过树叶间焦热光线里,我的眼眸缥缈动摇。

“当然。”

她回过身,裙摆摇曳在风中。

“你为什么会相信夕雾?我们不过第一次见……”

“第一次见?才不是呢。”

她开心的笑容扬起了风,一手将金丝缕到耳后。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了。”

悠悠的鞠躬让乳酪似香甜的长发摇摆在风中。

尔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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