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对自己自私的无耐和对少女的恐惧使他无法停止颤抖。
“小离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又温柔又帅气，一直陪在我身边鼓励着我。”
【不是的——】
“爸爸走掉时，是小离一直支撑着我，让我很安心。”
【不是的——】
“我总是很任性，但小离一直包容着我，而且会笑着原谅我。”
【不是的——】
“所以请不要那样说小离，他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人，是我除了妈妈以外最爱的人！”
“不是啊！——我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啊！！”
陆离打断了少女的话，跪在地上用手狠狠锤着地面，地上尖锐的石头划破他的手却浑然不觉，泪水顺着嘴角流下撕心裂肺地否定着。
“小离···”亡灵少女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想要向前，但看到莉莉丝警示的眼神又只能停下脚步。
“不是的啊，我是一个自私狭隘又势利的人渣！明明对你说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却对你的绝望视而不见，明明说要帮你却可耻地逃避，明明说要和你一起去死却害怕地背叛了你，我，我甚至连自杀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我连死都只是为了把责任推卸给你啊。”
少年趴在地上哭嚎着，哭声在已经平静下来的森林中显得格外沉重。
木晓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抽搐着，鼻腔的神经也因刺激而产生酸痛感，他抬头望着天空，瞳孔透过那层水雾看到的天空已经逐渐放晴，渐渐露出夕阳的余晖，斑驳闪烁。
“但就算这样，小离还是我最喜欢的人！”
少女走上前去在少年面前蹲下来，黑色的手试探地抚在陆离的背上，但不出所料，她的手也扭曲变形触碰不到想要触碰的人。
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带着微笑温柔地说道：
“我啊，一开始喜欢小离并不是因为你家境好成绩好，虽然认真学习的你是很帅啦。但是呀，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总会答应我所有的事。你会陪我翘掉晚自习去约会，也会陪我在雨天不打伞乱跑，还答应永远和我在一起，甚至连我要你和我一起死，你都答应了呢。”
“但是——”
“小离，”少女望着抬起头的少年，手轻轻地抚摸着他脸的轮廓认真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喜欢——一直、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少年哽咽地回答着，已经被泪水弄花的脸看起来狼狈不堪。
“就算我是导致妈妈死掉的元凶却一直怪罪你甚至还害你差点死掉，你也喜欢我吗？”少女苦笑着，伸出的手颤抖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木晓有些惊讶，但属于旁观者的他不应该插手这两个人的事，只能悲伤地注视着。
少女望着少年有些诧异的表情将手收回，继续讲述着：
“那天带你去了我家，小离你肯定很失望吧，你不用担心，我知道那种反应是理所当然的。我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果然还是不行。从你离开后我一直很失落，以至于被妈妈一眼看透。
‘只要我死了那些人就不敢纠缠你了，握着自己的未来幸福地活下去吧！’。”
少女努力维持着微笑，但颤抖的声音让她的努力变得徒劳，不知该如何宣泄悲伤情绪的亡灵只能继续说下去：“这是那天妈妈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就闭上眼睛去世了。你能想象吗，一无所知的我在悲伤之余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哈哈，超级自私对吧？
就这样，直到我从保险公司那里拿到死亡化验单之前我都是这样自私地活着。”
刚刚散去的乌云不知何时竟又聚集在一起，风低低地吹着，静静地听着“罪人”的自白。
“看到妈妈是因为停用药物而死我一瞬间就明白了，是我逼死了妈妈，她为了不成为我的累赘而选择死亡。
我悔恨啊，懊恼啊，想着如果那天没有带你来的话妈妈就不会死了吧。”
说着，她自嘲地笑了笑，陆离看向少女亡魂的眼神被哀伤和自责充溢着。
“所以我才决定去死，想把跟我一起逼死妈妈的你带着一起去死。但是啊，小离，你知道吗，当你在水中努力闭住气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如同妈妈希望我能活下去一样，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不让你有任何负担地活下去。”
泪水如洪水泛滥，只是那漆黑的眼泪滴落在地上显得尤为刺眼。流着泪的少女拼命地扯出一个笑容，哽咽地说着：
“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死的是我，真的太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告诉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喜欢你的！无论如何，我都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啊！”
陆离捂住自己的脸不像样地哭嚎着，一直互相误会的两人在此刻才终于真正地理解对方。
天空渐渐放晴，未起来的风也老实地游走在树梢之间，为夕阳的死去哀悼着。
夜在靠近着，那位漆黑的侦探将为这出戏剧做最后的收场。
“少女啊，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而死吗？”莉莉丝逼近了董雪晴。
“是我的失落最终逼死了妈妈！”少女抬头望着她。
“你带少年回家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个月前。”
“可你母亲在两年前就策划自杀的事了。”
“怎么可能——”少女惊慌失措：“我去看那些药瓶了，用量只有一个月左右的啊！”
“我在医院找到你母亲更改的药物单，从她刚开始患病不久就将原本的药物改成了普通维生素。利用留下的药瓶将维生素装进去，直到最后病情恶化她丧失自己取药的行动能力才又将药物单改回，让你去取。没吃的药物就堆积到了床下，也就是你发现的药物用量。
一切，都只是悲哀的巧合。”
莉莉丝掏出一张纸，展开放到少女面前。白纸黑字的事实宣判了少女推断的错误。
“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能够活下去的。”少女扬起的嘴角终于是弯了下去，无助地看着莉莉丝。
“你忘了你妈妈告诉你的话了吗？她想要你们幸福，仅此而已。”莉莉丝扔掉了手中的纸张，薄薄的单子随着风落到了水中，一点点被水侵蚀着，连同那份沉痛的误会一起沉入水底。
“哦呀，人意外的有点多呢。还真稀奇啊莉莉丝酱。”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有些色气的磁性女声从树林中传出，所有人都警觉地转过头望过去，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一个妖艳的红发女人扛着巨型镰刀款款走来。
【果然是这个人啊——】木晓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与她保持距离。
“废话就别说了，我帮你找到了，记得支付报酬。”只有莉莉丝对她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
叫做芙桑的女死神托着腮露出困扰地表情：“真是的，说起话来为什么一点都不可爱啊，明明有个这么好看的皮囊，so pity！”
“行了，干正事吧。”莉莉丝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双死鱼眼。
陆离在大吃一惊之余更多的是困惑，毕竟出现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需要烦恼的只是她们要干嘛这一点。
与陆离相反，董雪晴却是十分平静地看着芙桑，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小妹妹，这次可以跟姐姐走了吗？想传达的事情已经传达到了吧。”芙桑抚了下酒红色的头发笑着问道。
董雪晴点点头，她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了无遗憾。
“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芙桑伸出手召唤着什么，随着她手的抬起，少女另一半的灵魂逐渐出现，黑色的她们互相拥抱着，交缠着，最终成为一个整体。
她站在那里，如往昔一般可爱美丽。
“好啦，早点上路吧。今晚还要和可爱的新人员工一起喝酒呢~”芙桑上前牵住少女的手就要走。
“那个，请再等一下，我想和小离说句话可以吗？”少女鞠了一躬，有些不舍地问道。
陆离看着芙桑露出同样热切的渴望。被两个年轻人这样盯着，芙桑直接举手投降：“去吧去吧，姐姐我是死神又不是什么魔鬼。”
得到应许的少女开心地走到陆离面前冲他微笑着，接着踮起脚尖轻轻地吻在少年的额头。清澈漂亮的眼睛紧盯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说着：“谢谢你，一直以来真的谢谢你。”
少年咬住嘴唇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低下头去看着少女逐渐消失的身体。
这一吻代表的除了离别，更多的是爱和感激。
“雪晴——”
陆离抬起头呼唤着少女的名字，可眼前已空无一人，只有些许月光从云朵中倾泻在湖面上闪着柔和的光。
哽咽在口中的话艰难地吐出来，少年微笑着哭泣着——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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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的瀚海公园，有个或美丽或可怕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湖里住着一只水妖，她祝福着一起来的人，她诅咒着形单影只的人。
只是，在一起的人未必心意相通，形单影只的人也未必不坚贞不渝。
但不管怎样，再也没有人踏入到这个公园里。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