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认真思考的时候，地面突然开始晃动了起来。

不远处的大楼背面，一只巨大的生物似乎在缓缓地移动。

我看不清它具体的样子，不过我能够看见它的背后飘扬在空中的无数条红色触须。那只布满了血丝的足有一整户人家大小的黄色眼球若影若现。

人们顿时四散奔逃。

有的人直接化成了一阵风迅速朝远方拂去，有的人直接展开背后的翅膀飞了起来，更有的人甚至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大多数人依旧还是像普通人一样竭尽全力地用双腿跑向远处。

地面依旧还在颤抖，再加上根茎的阻碍，人们跑得跌跌撞撞。

如果声音还存在，那么此时此刻充斥在天地间的应该是刺耳的尖叫声。

女生也在跑。在不停变换的场景中，我瞥见了她腰上别着的天蓝色剑鞘。

人们涌入了一个已经废弃的地铁站内。

随着与怪物的距离越来越远，其身影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地面也恢复了平静。从植物间穿过的日光把它的影子投射到了很远的地方。

在众人的凝视之下，它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那些植物的阴影之下，就好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分不清楚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亦或者，两者都包含在内了？

“现在可是白天，竟然也会出现那种级别的妖物！警备队究竟在干什么！”

“这么明显的目标，政府竟然没有提前警示！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就算是再厉害的妖物也不可能在白天出现，这是绝对没有例外的！可那只妖物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难道这意味着……就连日夜都开始颠转了吗……”

无数的文字将女生身边的人全都包裹了起来。

女生没有说话，而是在这个挤满了人的地铁站之中穿行。

地铁站中也布满了藤蔓，轨道都直接被植物挤弯了，已经不会再有电车通过了。

于是她开始沿着铁轨朝前走。

透过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我看见了在上方的藤蔓之间跳来跳去的长着翅膀的老鼠一样的生物。

「吱呀吱呀」，它们不停地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显然声音没有被夺走。

难道说被夺走声音的只有人类吗？

女生望了望自己腰间的剑柄，一只手轻轻搭在上面。她有些紧张。

这些怪异的生物就像是幽灵一样在女生的周围穿行，我能够清晰地听见她喘息的声音，可是她却没有拔出腰间的剑，只是很平静地朝着前方走去。

幸运的是，这些生物并没有攻击她的意思，只是用自己闪着蓝光的瞳孔盯着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女生在提心吊胆中走了很远，走过了至少三个地铁站，然后在「星海广场站」停了下来，跳上了站台。

地铁站中到处都布满了白色的网，看上去很像是蜘蛛网。

不过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女生也依然没有拔剑，而是用剑鞘拨开了蜘蛛网，钻了过去。这时我才能够看清剑鞘的样子——天蓝色的底子之上像是镶嵌着很多片雪花，仅仅凭借着视觉就给了我一种冰冷的感觉。

其材料肯定非同寻常，因此没有被蜘蛛丝黏住。

走出地铁站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被植物吞没的商业广场。

绝大多数店面都因为植物的原因停业了，只剩下一家名为「亮芝居」的早餐店还在营业，不过还在这里吃饭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看上去绝大多数都是在这附近工作的上班族。

女生径直走向了那家早餐店，对老板娘说：“一份豆浆，再来一个饭团。”

这是女生自我「附身」以来第一次开口，只不过我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能够看见那些令人厌烦的黑色文字。

我第一次发现人的声音竟然这么重要。

这里的人虽然也能够把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出来，但表达效果比声音要差了太多。

一座安静到了极点的城市，在小说中也许有着一种别样的美，但在现实中会让人难以忍受。

老板娘麻利地把饭团和豆浆递给了女生，女生则是那手机扫了扫店里的二维码，交了钱之后便直接离开了，没有在店里吃。

她继续朝着北方走，一边走还一边吃着饭团。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七点整，整座城市却依旧一片昏暗，只有从植物的缝隙中可以看见天空正呈现着一种病态的灰色，就像是永远都不会亮一样。

女生在一所学校的门前停了下来。

校门已经被植物彻底覆盖了起来，就连学校的名字都被遮了起来。

传达室被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枝叶压扁了，保安只能够直接站在校门口维护秩序——不过也没有什么维护秩序的必要，因为在这个时间段走入学校的学生寥寥无几，算上「我」在内也只有四个，这绝对不应该是在上学高峰时期出现的场景。

保安只有一个人。他对每一个路过的学生都露出了微笑。

“早上好。”女生对保安说。

“早上好。”保安朝女生点了点头，“今天也来上学啊？”

“你不也来上班了吗？”女生说。

“保护你们是我的职责。你没发现学校里的保安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如果我再不来的话，就真的没有人能够保护你们了。我好歹是一个成年人，就算打不过妖物，掩护你们逃跑到安全地带还是可以的。”保安秀了秀手臂上的肌肉，然后露出了一个苦笑，“不过白天是绝对安全的，晚上只要不出门的话也很少会有危险。现在还留在这座城市里的，坏人已经很少了，就算是有也已经被人们处理掉了。唔……其实你们根本没什么危险。”

“可你至少尽到了自己的职责，那就已经问心无愧了。”

“所以你也尽到学生的义务了，不是吗？”

女生没有再继续和保安聊下去，不过她应该做出了什么表情来退出这场对话，然后便转过了脑袋，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路过了很多教室，不过绝大多数教室里都空无一人。

植物们趁着这个机会长满了教室。

她身边的那些人和她走的是同一个方向——这是必然的，因为现在还亮着灯的教室只有三间了。

“这座学校其实快要死了，现在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