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雾,这个按钮怎么都不能按吗?”

“不能。”

“不论如何?”

“你的任务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按这个按钮。”

“可是我的手就是不听使唤。”

“毕竟是游戏,夕雾自然要增加一点难度才行。”

“总感觉有些有些要控制不住了,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

“接电话接电话,没有就去给文件签字。总之竭尽一切全力分心,不要去考虑那个又红又大上面写着’不要按’但异常吸引人的按钮。”

“虽然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手却不听使唤。”

“这说明他控制了你的身体,更可怕不是吗!”

“那为什么你这么开心呀!”

“身体与灵魂分离,互相抗拒,光,你看,这不正是让人兴奋的故事吗?喂喂,你再集中点,你的手都快放到上面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还不是控制不住。”

“就算你露出一幅’我也不想’的表情,你的手还不是放在上面了!啊!你还按下去了!”

“轰!”

遥远的彼方传来了巨大的轰鸣,数朵蘑菇云从地平线上浮起,用那猩红色颜色染遍了大地。湛蓝地天空被烧尽,化为一片漆黑。卷尘拔地而起,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啊,还是失败了,看来光你一点也没做总统的资格。”

“你把这称之为总统吗……”

光丢掉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和我一样躺倒在了草地上。

夜晚星空灿烂,难得可以看见秋季飞马座的展翅而飞的模样。

“虽然有些地方描述的有些过激,但需要承担的责任夕雾觉得是一样。若没有足够的自制力与判断力,身居高位很容易很容易会因为一个细小的举动而伤害无数人。”

“你倒是说得好,但这毕竟只是一个题着’冷静下来斯大林’的电子游戏而已。”

“还不是因为感觉已经在生死线上游走了两遭,后来还是觉得这样安全一些。”回想起差点死在太空舱上,放在心口的双手不由攥紧,自己尚觉心有余悸。

“但我倒是觉得自己越走越偏。”

光叹了口气,不在多说什么。只是稍稍偏过了头,让我的余光注意到了他侧过的视线。

“夕雾脸上有什么吗?”

“这就注意到了?”

“女生的视线可是很宽敞的,可不要小瞧了我们哦。”自豪地吐出一句,却发现他依旧没回答为什么看我,“有想法了吗?”

“……没有。”他摇了摇头,手中捏着随身携带的薄本,重新抬头望向斑斓的星空与璀璨的银河,“即便尝试了那么多,我还是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没有感兴趣的事情吗?”

“很难说……”

安静地呼出一口气,却良久未吸入半口。思维仿佛在那一瞬与时间一同凝滞,与他漆黑的瞳一同坠入不可视的境界。

“总感觉自己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未来什么都没有。”

“诶?”被这番话惊呆的我霎时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鸭子坐在他的身边,侧着头,眨动眼睛,“冒险,不足以让你继续活下去吗?”

“冒险……”

不够吗……

他的迟疑,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作为GM,我几乎无法理解他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凡进入到这个地下城的每一位勇者,他们都一定饱含着自己对冒险的渴望亦或者对愿望的执着,所以才会来到这个地方,才会与我相会。我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开导他们。

他们自己便是答案。

而光却不一样,特别的让我看不懂。

若他真的没有愿望,那又如何能抵达这里?

所以……

“你在说谎。”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马上就要说谎了。”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他酝酿已久的话,不服输的我改口道,“倘若心里没有一点愿望的话,我们又怎能相见?”

这次,他彻彻底底地沉默了。

这样沉默,也已经回答了很多次我的问题。

然而我并不喜欢他沉默的样子。他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胸膛,空洞的黑色双眼恍若迷失在黑夜的游子,微冷的身体好似一具孤独的尸体。茂盛的青草托起那轻盈的身体,仿佛一碰就会如蒲公英般随风融入这个世界。

他就是这样一个存在感异常稀薄的人,从一开始就是。

“夕雾还是,喜欢你说话时的模样。”

即便我坐在他的身边,不足十公分的距离,我都无依无靠地缩紧肩头,害怕吹拂我头发的秋风无法将话送到他的耳边。

他坐起身子,面对着我。

“……实际上,我也只能在你面前多说一些了。”

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与耳朵,苦涩地低下眸,含着未名的苦楚。

“学校里的我一整天阴沉着脸,也不会有人和我讲话。我也很清楚自己还没有办法从失去母亲的阴影中走出来,这是实在没办法的事情。”他望着我从身后搭在他身上的长尾,顿了顿,“但这次,或许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想要知道自己能够做到什么,可以做到什么。或许想要知道自己的愿望而许下了愿望,所以才来到这里。”

抬起头,望向我。

“或许,你就是愿望本身吧。”

我……

“毕竟,自己其实也没几个朋友。”

他的笑容,仿佛身处于世界之外,身处于那个白色而又冰冷的境界。

“那之前你跟我说的朋友是骗人的?”

“没有。”

“是·吗,改天介绍给夕雾认识一下。”

“那可就麻烦了。”

一个人,显得遥远。

他朋友的事情,多半是骗人的。要说一个新转校又幼年丧母的孩子来到一个新环境没多久就交到朋友,对于他这样内向到仿佛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人来说几乎不可能。即便他在外表现的如同龄人一样健谈活泼,只要有人愿意和他说话,一直说下去,他便不会显露出内心深藏的一面。

但那也是他的自卫反应,旁人只见其表。

自己……要是能稍稍打开一些他的心结的话,对双方都有好处吧。

他坐起身子的时候,手掌大小的小薄本从胸前滑落。一直顺着落入到我毛茸茸的尾簇上,随之滑入我的掌心。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抓住另一侧,想要从我的手上抢走。而我也失礼般地捏紧了手指,招致那一时间彼此不相让的尴尬。

“对不起。”几乎当即,我松开了手。

那是他几乎无时无刻都抱在怀里的东西,记忆里的他每一个影子里都有它的位置。说不感兴趣那是在自欺欺人,但我并不想因此毁掉两人之间的关系。

“没事……”他摇了摇头,却依旧保持着双手捏着书封的动作,“想看吗?”

“不了不了,夕雾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你都这么说了,那到底是想看还是不想看。”

“呜。”

这么说也是……自己应该果断地拒绝才是。

“是日记。”

“日记……”

“嗯。”他点点头,脸上充斥着少见的怜爱,“将每天发生的事情都记下来,为了防止忘掉,所以一般随身携带。”

我记得,从光的三年前开始,它就存在了。也就是说,光起码写日记写了三年之久。

这样的话!

“光!”

“嗯!?”

被我忽然扬起的声音震到,他快速地眨动两下眼睛,眼睛不知道放在那里,最终只能被我的瞳孔擒住。

“要不要试着写故事?”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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