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得好，就算是一根废材也有它的作用，比如燃烧起来释放光和热。可陈小凡的作用是什么呢，又或者说他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或许，不仅是他，很多人都在追寻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始终不得。
“啤酒饮料花生瓜子矿泉水……，麻烦把腿让一下啊。”
“你是我的小啊小苹……”
“对二！”
“吃老子一炸！！！”
车厢内，各式各样的声音，有些吵杂的同时，又让人感到少许的安全感，这是一只本应群居的孤身动物突然找到归属的感觉。
陈小凡捧着那本旧得发黄的笔记，目光却游离在车窗外。
听着火车越轨的咚咚声，看着那迟暮的斜阳洒下一缕缕昏纱，此时的他，内心宁静到了一个极点。思绪似乎逐渐飘远，飘离了车厢，飘离了地面，离开地球，甚至于太阳系，银河系，来到一片虚无的空间中，脚下是宇宙的缩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变化，不断重复着毁灭与新生，无形之中似乎有一双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那个……，这里好像是我的位置。”突然，一个弱弱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转头一看，是一个莫约十七岁的女孩，身穿不知是哪所学校的棕红色校服衣裙，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肩上搭着双马尾麻花辫。
女孩手里拿着车票，微微递过来，似乎是想让陈小凡看清上面的座位号。
“不好意思，你坐进来吧。”陈小凡感觉脸颊有些火辣，侧着腿，向过道挪了挪位置。
“嗯，谢谢。”女孩点了点头，脸上有些淡淡的红晕，然后侧着身子小步走进去，坐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弥漫，有些像是花草的香气。
这应该是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吧，陈小凡心想着。
女孩坐下来后，目光便移向了窗外，有些出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陈小凡不由得多瞟了几眼，不得不说，这女孩长得蛮清秀的，第一眼看起来还没什么，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种。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女孩有所察觉似得突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空气似乎凝固了一会儿，接着俩人不约而同地红着脸，转过头。
陈小凡感觉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变快了，几个呼吸后才得以平静下来。
岁月啊，真是一把杀猪刀，明明自己小的时候，可以和女孩子一起跳皮筋过家家，可长大后，却连对视一下都会脸红，难道这就是成长吗？
平静内心之后，因为无法再看着车窗那边，他便开始翻看起手中的那本笔记。
这本笔记散发着一股时光的气息，仿佛在述说着什么故事，每一次陈小凡翻看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沉浸到一种特别的状态中。
至于笔记的内容，如果让人知道的话，估计得笑话了。
里面尽记录着一些神叨的东西。
比如：
元，一种组成万物的基本粒子，具有万象性，演变性，分裂性，以及高能量等特性。
世间万物，大到星辰宇宙，小到灰尘细菌，皆是由元组成。
元意，一种对掌控元能力描述的抽象性物质，类似于灵魂。世间万物，无论是有生之灵，还是无灵之物，或多或少都蕴含着元意，通常，元意的多少与智慧高低成正比……
光是从内容来看，这本笔记里的内容更像是某种玄幻小说的设定，让人看后一笑置之。
但实际上，这笔记的原主人是陈小凡的父亲，一个正经到让人觉得从不会笑的人。
这样的人会弄这种东西吗？
答案不言而喻。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陈小凡就会认为书中的内容是真实的。只是，这算是他父亲留给他少数不多的遗物之一，或许其中会记载着什么特别的东西。
时光依稀，自那件事的发生也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现如今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了，经历多了，便学会了成长。
突然，口袋里传来震动，陈小凡急忙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地接通电话。
“喂，小凡，你到哪里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额，我也不知道，看车票上，大概是七点半到。”陈小凡回道。
“嗯，那好，你听着车上的广播，前一个站会有语音提醒的，到时候你再给我打电话，我带着你小灵去接你，对了，下车时记得带好东西。”
“嗯，好的。”
挂断电话，陈小凡深吸了一口气。
小灵……，这算是他的妹妹吗？应该……是吧，毕竟也是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
想一想还真是神奇呢，本是独生子女的他，竟然也会有两个妹妹，话说回来，小凝好像就在兰海市，有机会再相逢吗……
就在他臆想非非的时候，火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一个手滑，他的手机掉了下去。
陈小凡下意识地弯腰下去捡，却发现手机的落点有些微妙，正好在身旁女孩的脚边，这个角度，光是弯腰去捡还是有些难度的，可若是蹲下身子的话，因为女孩穿的是裙子，就算是到膝盖的那种，也会显得不礼貌。
就在他正犹豫的时候，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垂下将手机拿了起来。
“给……”女孩将手机递过来，陈小凡急忙接下，俩只手轻微接触，女孩如同触电一般收了回去。
“谢……谢谢。”陈小凡道谢。
“不……不客气。”女孩脸上浮现红晕。
似乎是一个很容易含羞的女孩儿呢，陈小凡心想，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连和同龄女生的正常交流都会显得紧张。
还好，对面的那对情侣互相依偎着似乎是睡着了，没有注意到这里。
倒是这车怎么突然停了，好像也没到站的样子。
窗外一片荒凉，没有半点人烟的样子，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想来夜色快要降临。
在这种时候突然停车，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乘客们似乎也注意到情况不对，车厢内逐渐变得有些吵杂起来，都在议论此事。
“怎么突然停车了呢，也不像是要让道的样子。”
“你看这窗外一片荒凉，夜色降临，列车在这里停下，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得了事发生呢，难不成……火车连带着我们穿越了？”
“白痴，让你平时少看点小说，现在倒好，看傻了吧？你难道没看见外面那么大的一根电线杆子吗？”
“怎么回事，这是要停多久，该不会要晚点吧，还有个两千万的项目在等着我开会呢！”
“……”
也许是轨道出现问题，需要抢修吧。
陈小凡猜想到，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几率很小的事，毕竟现在的列车轨道都有定期检查维修的，基本不可能会出现这种问题。
随着时间的流逝，列车的管理人员依旧没有站出来发言，不知不觉中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天色彻底黑了，除了列车透过车窗的微弱灯光，照亮着少许区域，车窗外的世界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陈小凡感受到一股浅浅的凉意伴随着柔软贴上自己的侧身，低头一看，却是女孩不知什么时候靠了上来。
并不是那种歪头轻靠肩膀，而是类似退无可退，被逼迫在墙角的紧迫感，孤立、无助，以及……一股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压抑住的恐惧。
陈小凡注意到，女孩的眼睛正紧紧地看着窗外，似乎有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正隐藏在茫茫夜色之中，如同猎手一般潜伏着，锐利的眼睛盯着列车，以及列车里的猎物。
无形之中，一股恐惧渐渐弥漫在陈小凡的心头，他的整颗心似乎都被提了起来。
“各位乘客，由于前方道路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所以列车暂时停了下来，不过请大家不要担心，已经有人在抢修，最多半小时，列车就可以继续行驶了。”
这响起的语音播报声，有些突兀的同时，也让大家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已经明确的问题，便失去了那份让人恐惧的未知性。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抱怨着列车晚点这事，但总归，车厢内那份压抑感消失不见了。
不过，也并非是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就比如陈小凡身旁的这个女孩，依然紧紧盯着车窗外，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模样。
陈小凡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否则自己也会很快再次陷入那种紧张恐惧的境地。
他不知觉地抬起右手，向着女孩的肩膀搭去。
突兀的，列车再次启动了，陈小凡下意识地收回手。此时，离语音播报过去五分钟不到。
女孩侧靠在陈小凡的身上，不知情的人看到会以为俩人是一对小情侣。
可陈小凡能清晰感受到，女孩的身体紧绷着，显然是注意力集中到极点的表现。
时间流逝，女孩那种紧张的情绪逐渐褪去。
“对……对不起。”在注意到自己正靠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后，女孩红着脸急忙道歉，站起身离开座位。
“没……关系……”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女孩便已经走远，剩下一个娇弱单薄的背影。
走的还真快啊……
陈小凡心里想着，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似乎还能嗅到空气中那弥留的淡淡清香。
随后，他看到过道另一边的一名男子站了起来，他不经意地瞟见，男人右手小指至少有三厘米的长指甲。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很多人都有把小指指甲留长的习惯。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没在意。
“各位乘客，兰海市就要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当这播报声响起的时候，距女孩离开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分钟，这期间女孩没有再回来。
或许是已经下车了吧。
不知怎么的，陈小凡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感。
也是，正值青春年少的他，碰见可爱女生，“亲密接触”后，要说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对于他和女孩来说，彼此都只是过客而已，就像是两条不经意相交的射线，短暂的相逢之后，等待它们的，是剩余的越走越远。
看着其他乘客开始准备，陈小凡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至于电话，在不久前，他已经给母亲打过，相信对方此时正在赶来车站的路上，又或者是已经在出站口等待。
列车开始减速，发出略刺耳的刹车声，最终停了下来。
陈小凡背上他唯一的行囊——背包，向着女孩之前离去的那头车厢看了一眼，然后随着人群，向着车门走去。
终究是匆匆过客而已……
从出站口走出的那一瞬间，陈小凡一眼看到了几栋大酒店的名字，闪耀的霓虹灯，光彩夺目。
出口处的人，手里拿着牌子，争先恐后地喊着他所听不懂的地名。
可以明显地感受到，相比乡下镇里，大城市的空气明显浑浊了许多，没有那般清爽的味道。
“厂家直销，充电宝二十元，充电宝二十元……”
“小兄弟，你到哪，要走不？”
“住旅馆不？”
“学生妹……”
火车站鱼龙混杂，遇到那些喊人的，陈小凡也只是摇头不语。
在走到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后，他停下来，拨通了电话。
“喂，小凡，你到哪了？”
“已经出站了。”
“哦，那你看出站口的左边，那里有一家必胜客，我们就在门口……好，看到你了，你过来吧。”
隔着一些距离，陈小凡便看到了门口的那个女人，身旁拉着一个小女孩。
十几二十米的距离，陈小凡却走得相当坎坷，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自己这个许多年没见的母亲。
只是，随着步子，他终究还是接近，还没来到近前，女人便拉这小女孩走了过来。
陈小凡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与记忆中留给自己的模样几乎一致，依旧地温柔美丽漂亮。
突然，女人上前抱住了他，用着熟悉的声音说：
“小凡，你廋了。”
陈小凡曾无数次设想过相逢的情景，想过自己应该作何表情，可此时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他还是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妈……”
一旁的小女孩抬头看着相拥在一起的母子俩人，明亮的眼睛如同夜空之中最为闪耀的星星，绽放着美丽摄人心魄的光芒。
该来的，总是会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