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惹恼了上面的恶魔，毕竟他们只是来看戏的，虽然清楚自己大概终归会死在恶魔的屠杀下，却没想过就这么轻易的死在这里。

然而就是这种无声的寂静，却在不知不觉间累积起了庞然的压力，没过多久，下面的人就觉得自己仅仅是站在恶魔面前，就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甚至是要耗尽他们的全部意志，以至于仅仅是站在这里，他们就没有办法去思考别的东西了。

就在人群即将崩溃的时候，一股魔力波动迅速蔓延开来，让所有人心头的压力一轻，险些坐到地上，然而总归被在那压力之中被搞崩溃的好。

人们下意识的看向人群后方，就连恶魔的视线也移了过去。

身穿华贵白袍的少女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将来自恶魔的阴霾微微驱散。人群自发的分出一条道路来，塞丽娜的脸上仿佛带着殉道者的虔诚，缓缓走上阶梯，走到恶魔面前：“如你所愿，我来了。”

恶魔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在背光的情况下他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唯有那双血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作为圣女，作为神在人间的代理人，我想我有资格承担你的怒火。”塞丽娜淡淡的说道，“所以，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来换取你不再伤及无辜的承诺。”

顿时人群中隐隐躁动起来，圣女的地位他们一直都清楚，而在这个信仰发达的社会她无疑有着极高的地位，她甘愿牺牲自己来换取世界的和平，这是多么高尚的人格。一时间不知多少人被圣女的高洁品格所折服，在心中甚至为圣女感到惋惜和不值，同时也对恶魔的怨恨更加的加身了一分。甚至如果不是恶魔还在上面看着，他们怕是要为这种牺牲精神欢呼。

安德鲁森漠然的看着这一切，老实说事情的发展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明确表态之后，很多人都清楚他是想要找教会的麻烦，而在教皇陨落之后能够担此大任的也就只有圣女了。所以圣女作为替罪羊是必然的发展，但是有着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如果圣女不从的话，无非就是成为像恶魔那样的众矢之的，然后被千万人所逼迫，诸如“为了世界你应该做出牺牲”“你是圣女应该承担责任”之类的。无非就是换了个目标而已，当别人的牺牲能够拯救自己的时候，谁都希望别人能够高尚一点。

然而主动就不同了，就像现在这样，不但不会受到众矢之的的待遇，反而会借着这样的高洁品格的展示，让自己的地位和声望再度提升。反正都是给恶魔送死，还不如这样来秀一波拉一下人气。

而这并不是安德鲁森想要的，他和塞丽娜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少作为圣女来说，塞丽娜远比斯蒂维娅要好太多，至少她没什么扭曲的地方，整体来说也算是偏善阵营的，虽然身为圣女带来的权力让她享受了一些特权，但是也没有滥用职权以权谋私，所以老实说他实在找不出针对这家伙的理由，就人性方面，芙蕾雅远比塞丽娜要糟糕一点。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将圣女玩坏的心思，毕竟他本身就是混乱邪恶阵营的。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有些心神不宁，心中的毁灭欲望莫名其妙的不断累积，而且还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巧合，然而也不觉得有什么幕后黑手在暗箱操作，这是在以前处理危机的时候没遇到的，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是他并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压抑自己的破坏欲望，所以哪怕是教皇那样就算是他也非常敬佩的存在，他也照杀不误。

他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利用了又或者是自身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既然有这种欲望那就把这个世界彻底玩坏吧，反正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角色呐。

恶魔没有说话，仍然只是俯视着所有人，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却仍然在不断的增长。即使有着神圣系的魔法安抚，众人也愈发感受到之前的压力回来了，而作为施法的源头，塞丽娜承受的压力无疑远比周围的人要庞大。但是她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呈现着一副坦然的样子。

“呵。”许久，安德鲁森发出一声嗤笑，“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神明找你做代言人而不是那个教皇了。”

塞丽娜松了口气，作为圣女，她对人心的揣度也很到位。一般情况下那些绝世的强者有着绝对的高傲和自负，而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太看得起别人，但是也不屑于玩什么阴谋手段，当然制造恐慌这种手段算不上什么阴谋。这种人会不屑一顾的对其他人进行嘲讽，但是同时对于自己认可的东西也会不加掩饰的褒奖。而如果能够获得对方的微妙的好感，即使结局改变不了，过程也会好看太多。

只可惜，塞丽娜认为安德鲁森在褒奖她，那也只是她以为而已。

“你和那个神的性格更加贴合呐。”安德鲁森随手拆开新的布丁，“而那个教皇……他算是我见过的凡人里最为贴近神明的存在，而以那个老家伙的性格比你头顶上那个初生的家伙更加适合作为神明。如果他是神的代言人的话，虽然或许会这个世界有着更多的贡献，但是对于这样的神明来说反倒是个威胁。”

少年吃了口布丁，然后接着说道：“因为那个老头比他更适合神位。”

顿时塞丽娜的脸色一僵，周围围观的人也是一愣，在这里看戏的可没有傻子，至少少年的意思他们还是能听懂的。少年并非是在褒奖圣女，反而他连带着圣女和神一起贬低的什么都不是。贬低圣女倒是无所谓，但是神……几乎在所有信仰文明的凡人眼中，神无一不是完美的存在，所以他们才能将一切都寄托在神的身上，产生信仰。当然，高级文明除外，因为他们了解真正的神明是怎样一种存在。

虽然少年所说的话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在亵渎神明，但是他们也无法反驳，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让他们清楚了，道理并不站在他们认为正义的地方，而是站在强者的一方。那天虽然是教皇使用的神降术，但是那毕竟是世界源意志的降临，所以当做是神明本尊也一样。而神已经败在了恶魔手下，自然是对方怎么说都可以了。

安德鲁森自然清楚无论自己怎么说下面的人都不可能真正的信服，只是畏惧他的实力而已。所以他也没有过多的费口舌去解释，也没有强迫他们认为自己正确。的确，他认识的神明都是些不错的家伙，但是那是因为那些神明要么受过正统的教育，要么在无尽的光阴中自学成才，而现在他面对的这个神明，也只是个刚出生顽劣的孩子而已，有那么多缺点很正常。比起神明倒是更加贴近凡人，空有神的力量却没有神的心性。

当然安德鲁森也见过很多神，以他的身份从来都是对那种东西不屑一顾，再加上他原本诞生的世界的神明大有问题，所以他一直对那些神不太感冒。当然并不是所有神明级的存在都是神明，不过所有的神明都是神明级。而虚空中的神明他也不是没有完全心悦诚服的，比如某个战争之神，那家伙没有自己的世界没有自己的教会，但是却有着一群死心塌地的狂信徒……虽然末代龙皇一直都没承认这些信徒的存在就是了。

还有在第二世代末期封神的冰神，她所庇护的世界，所庇护的冰尘文明是真心不错的信仰文明。而且她作为神难得是一位出色的神明，当然出色的定义和模糊，只有身处冰尘文明的社会中，才能切实感受到那位究竟是多么伟大的存在。在所有出名的虚空大佬中，她是唯一一位靠着神明工作上位的。

相比于其他或是因为地位高（诸如秩序之主深渊之主混沌之主虚空之主）或是因为实力强横（诸如末代龙皇葬龙墓主）的这些靠着“自身”成名的家伙，冰神是靠着“神明”成名。简单来说，一个公司里，其他人要么是因为官二代富二代，要么就是特别能打，而冰神算是那种业务成绩远超常人的那种。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性格问题，安德鲁森其实很希望成为冰神教的教徒，只可惜那位完美的存在不是自己这种人可以追随的。虽然对方并不会介意，但是少年自己很介意。

“好了，废话到此为止。”发了一会呆，安德鲁森接着开口，“你的诚意呢？”

“诚意？”塞丽娜愣了愣，她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我已经打算献出自己的生命了，这样还不够吗？”

“哈哈哈哈哈！”少年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无比的放肆，“哈哈哈，所以说啊，你和那个神是一丘之貉，而那老头才是更加适合神位的存在啊。”

然后他收敛了笑意：“动动你的脑子吧，我是想要毁灭世界啊。先不考虑让大陆架崩溃沉入大海之类的生态破坏，就单论两块大陆上所有人的性命来看，又或者说这些人的未来，我都是要葬送掉的。然而你仅仅付出了你自己的生命，就来要求我停手，这不是意味着你一个人的命比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命还要值钱吗？你真的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所以说你和那个**神是一路人，都以为自己是站在顶端了么？就没想过你们自己的价值其实也不过一堆粪土。”

一通话下来几乎将圣女和神贬的一文不值，也同时让周围的人都懵逼了，他们的思路彻底被摧毁了，一方面圣女之前为自己造的势还没消失，另一边又被恶魔点醒了。

“或许你的地位比其他任何人都高，的确是站在大陆巅峰。”安德鲁森将吃空的第二个布丁壳扔掉，“但是你自问自己一条烂命，真的比得上其他人的总和？如果是那个神的话的确有这个资格，毕竟它本身也算是和世界同级了，那你呢？一百的确比任何两位数都大，但是一百能打过所有两位数的和么？”

塞丽娜咬了咬牙，看着少年那戏谑的笑容，她愈发觉得自己可能正在走错了棋：“那么你需要我付出怎样的诚意？”

少年笑了：“你知道恶魔是如何评价一个人的价值么？他们通常将人拆分成很多东西，比如生命、灵魂、人格、精神、财富等等等等。至于你能拿得出手的诚意也很多，你的生命只不过其中之一，另外的还有灵魂啦，财富啦，情感啦，甚至还有某些你自己也认为其无价的东西……比如，圣女的贞洁，虽然我不觉得你有那种东西呐。”

【总感觉下一章就是本子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