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放学后被留校是常有之事——不是被老师，就是被某些学生。

我嘴角因为上一拳造成的疼痛感还未散去，下一拳接着朝额头直击过来，对方顺势抓住我的头发，一把往前扯过去，接着用右手死死的掐在了我的脖子上。

“老子今天是越想火越大。”卢伟奇说着往一旁吐了一口痰。

旁边一个厕所中响完冲水声之后，里面出来一个戴眼镜的家伙，他好像完全没看到这边的情况一样，故作冷静的缓缓走出了厕所。

卢伟奇重新把视线移到我身上。

“你知道你今天害我有多丢脸吗？只要你当时早点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只是问了一下而已……”

“呵，行！你牛逼，还跟我嘴硬。”说罢他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说实话已经有些麻木了。

“你知不知道我追了她多久了？然后就在今天，把我建立起来的印象全部毁了。”

搞的像你给她留下过好印象似的，而且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这些事我其实想都懒得想，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没有自知之明到这种程度。

算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乖乖挨打吧。

日常而已。

形式不同，但本质却和所有人都一样的，无法反抗的日常。

之后我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然后将脸上的伤在母亲面前搪塞过去，最后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的了。

有些东西就算思考，也找不到答案。

所以我从来不去思考，只是单纯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脑子里逐渐回想起凌小乐的面容，想起了今天她给我的便当，以及看不到半点伪善的微笑。

不过或许就算是伪善，我这种白痴也看不出来的吧。有人对我好，这是真的，就算是谎言什么也不会生气，毕竟我的生活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真实。

但如果说对我的那种温柔是真的，我也并不会因此感到心情变好或是怎样，因为真正的幸福对我来说也是沉重之物，什么都无法拥有的我，仅仅只是会害怕递到我手中的任何美好事物罢了。

但我还是无法做到不去想她，所谓的自知之明，就算是有，也是无法控制的东西。我归根结底还是和卢伟奇一样的蠢蛋，但是对此感到不甘心也无济于事——思春期的少年，在脑子里想着的尽是一些不可能之事。

正当少女的胴体在我脑海中不断放大，连我的想象也满是她的气味和声音之时——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我慌忙将已经伸到裤子中的手抽了出来，但是却没有人进来。

是风吗？我走到门边去查看。

不可能是风，我是有随手把门关好的习惯的。

由于不放心，我走出房间，发现妈妈还在厨房准备晚饭。

稍微松了一口气，我重新回到房间，将门反锁好。

我倚靠在门上，摇了摇脑袋，我用手碰了一下被打伤的嘴角，用这刺骨的疼痛稍微抑制了一下我的荷尔蒙。

但是，当我准备去打开电脑，忘掉这些繁琐的事情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卡……拟的……角抵……”

突然出现这种诡异的事态，我的神经在一瞬间紧绷。

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次：“看……你的……角……抵……”

看我的脚底？

我将视线移到自己的脚下，脚下的当然影子和地面罢了。

不过我发现了异常——那个影子似乎不是我自己的影子，而且影子的整个形体像是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抖动着，无法捕捉到它完整的形态。

然后随着“水面”的平静，影子发出的碎片化声音也逐渐拼接起来：“你好啊，顾丰……”

我吓的后退了一步，那个影子像是从我脚底长出来一般，也跟着我移动了一段距离，完全就像是我自己的影子一样。

不同的是，这个影子的体型十分巨大，不仅会说话，而且还全身长着尖锐的倒刺，头上有两个角。

“我是来帮助你的恶魔，你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愿望吗？”

“恶……恶魔？为……为什么要来帮助我？”这次轮到我吐词不清了。

“只是无聊而已。”

“无……聊……？”

“你不觉得这样照常理发展的世界太过无聊了吗，或许对你们人类来说没有意识到，但对我们神……恶魔来说，你们人类的命运都是早就被编排好的，从出生开始，就像一段固定的公式一样，在这不变的规则下进行演算，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是一开始就知道了的——对此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决定帮你改变一下你的命运，当然改好或者改坏就看你自己了，毕竟我是恶魔，给予你强大的力量便好，其余的事情我只会旁观。”

听他说完，我感觉脑子有些空白。

“力量的话，代价是什么……”

“没有什么代价，你把我们恶魔当成什么了，我可不是你们人类的故事中非要诱惑你们获得力量然后让你们拿灵魂或者生命交换的邪恶势力，非要说代价的话，那就是责任或许会变的很大吧，毕竟我会给你人类不曾有过的异常力量，你要当英雄或是独裁者我都不会干涉你。”

“那要我……怎么做……？”

“把这个吃下去就行了。”影子的手突然脱离了平面，朝我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外表类似种子的物体。

我接过那个东西的一瞬间，突然感觉内心有什么躁动起来，一种处于崩溃边缘的烦躁感。

“你确定这个东西……没有毒吗……？”我因为犹豫而问出很蠢的问题。

“你可以不信任我然后继续过这样的人生喽，你喜欢你们班那个叫凌小乐的女孩对吧，告诉你一个事吧——她马上要被别人追走了。”

“谁？！”我紧张的问，“不会是卢伟奇吧？”

“这可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的话就相当于在参与事件了，对于这个人你获得力量之后要杀要剐随你便，但是你杀的到底是谁可要判断清楚，这点我不会干涉，反正选择权是你的。”

如果不是卢伟奇的话，还会是谁？之前见到的那个白头发的家伙？

我盯着那个恶魔的影子看了良久，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好吧好吧，我知道这是所谓的嫉妒心，恶魔给我的东西还能有好处？他都说他是恶魔了，反正我也准备好付出代价了，若是能够摆脱这种无聊的日常，做一个坏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明明内心没有半点准备，但行为却像一个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勇士一样，也不知是为了反抗这千篇一律的日常，还是单纯为了反抗这一无是处的我，我将种子一下塞到了口中，但没等我嚼，种子便像一个活物一般顺着我的喉咙滑了下去。

“唔！”就在这一瞬间，一种难以忍受的剧痛感从我肚子里传来，我疼的甚至难以发出声音，眼前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幻觉，我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挣扎着倒在了地上。

“啊啊，忘了告诉你，吞下去之后会很疼，而且大概持续10分钟。那是虚空的种子和你结合时造成的感觉，它在把你的身体改写成规则之外的东西，至于之后的效果，你可以自己尝试，我就不管你了，有问题的话可以找我，恶魔的售后服务也是很周到的哦。”

“我应该怎么……找到你……”我满头大汗的从口挤出这几个字，但声音已经非常虚弱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

“啊，这个嘛，喊我的名字就行了——我叫李小明。”

说完，影子如同烟雾一般散去，地面上的黑影恢复成了那个渺小的，还在挣扎的我自己的影子。

影子的背后猛的长出了几根细长的触手，而触手的前段是锋利的刀刃，很难相信这些东西是从我自己身体中长出来的。

处于规则之外的力量吗……？我这样想着，在难以忍受的剧痛中发出了笑声。

2

根据李小明传输到我脑海中的知识可以知道，所谓虚空，就是完全处于世界之外，规则不完整的一个空间。在虚空中，一切我们世界的物理规则都不成立，里面充斥着矛盾和扭曲。所以别说进到虚空里，光是用大脑去理解虚空中的东西就是不可能之事，若是真的企图去理解那种东西的话，大概会疯掉吧。

那是神也避而远之的地方——李小明这样对我说。

他说我们这些具有规则的世界就像一个细胞，细胞质是空间，里面有各种星球和我们这些内容物，细胞核是世界的核心，里面就像DNA一样固定着世界的根本规则，而细胞膜则将这个世界保护起来，不受其它世界规则的影响，也即是这个世界的边界。

而虚空就像病毒，除了没有核心以外，还会吞噬一切正常世界的物质甚至还有规则。李小明是从神的世界过来的，想要在两个世界之中穿梭，必须要打开一个巨大的时空裂缝，由于时空裂隙的开启，两个世界的边缘产生冲突，一些新的能量被创造出来，而虚空兽就是一些能源的结合体所构造出来的灵魂体怪兽，他们一般没有智慧，甚至连一般生物的五感也不具备，由于本身的规则往往会被两个世界都排斥，所以会强烈需求一具现世的身体。对核心之力有着极强的倾向性，存在的唯一欲望便是感知和吞噬。

冲突和交汇的点可能不止一个，也就意味着现在来到这个世界的虚空兽也可能不止一个。

“当虚空兽成长到一定程度，这颗感应能够虚空的核心魂石便会发出讯号。”李小明手里拿着的是那颗无色的戒指，也就是之前可以变成刀的那颗。

“成长到一定程度……也就是说……”

像是为了证明我不安的猜想是事实，李小明给予我赞扬的表情：“——只有当虚空兽已经吃了一些人之后才会发现它们的存在。”

“没有别的能够提前发现的方法了吗？”

“有啊……”他这次用的是敷衍的语气，然后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就在这时，电视机的画面突然被切断，正在看新闻的哥哥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过很快，电视机便重新有了画面。

“现在播报一条紧急新闻，就在刚才8点左右，L市的创星游乐园突然遭到不明生物的袭击，因为工作人员和警察的即时赶到，现场并无人员伤亡，但是不明生物暂时还未被警方控制，下面是来自现场的直播画面。”

我警觉的朝画面中看去，果不其然，在现场的警察层层的包围之下，一个浑身长满细长触手的怪物站在中间一动不动，因为明显比人类的身高高出许多的缘故，所以摄像画面很容易便在人群的外围拍到了怪物的样子。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在忙着疏散围观的群众，应该是怪物还没有造成伤亡的原因，现在还看不出混乱的氛围，大家反而都是像看热闹一样在现场徘徊。

我看了看李小明，他也只是带着轻笑的表情看着屏幕。

“直接就在电视上公布出来，你们的政府还真是大大咧咧啊……虽说看情况也好像是记者跑的比政府快而已。”

“为什么没有袭击人，上次那只不是攻击欲望很强吗？”我一边套上外套，一边问。

“那是因为有你在的缘故，虚空兽和虚空都会被你这种特异点所吸引，在平常的话，行动是杂乱无章的，若是受到外界刺激，会有很大程度反击。”

“那也就是说现在去可能已经来不及了，我就算有你的力量跑的比汽车还快，也应该要半个小时才能赶到临近我们小镇的L市……”

我已经准备出门了，不过还在看着新闻的哥哥依旧保持着目瞪口呆的样子。

“还来的及，没必要跑着去，用这个。”李小明朝我丢过来一个戒指，这次我很容易便接住了，发现上面是一颗灰色的魂石。

灰色代表的是空间。

当然对于没有灵魂的我来说，这只不过是一颗灰色的石头而已。

我不具备一般人所拥有的灵魂，这是李小明一开始就告诉我的事实，他说这或许是因为我是被选中者的原因，但事实究竟如何，他似乎也完全不清楚。

没有灵魂，造成的唯一影响似乎就是无法使用要以灵魂为触媒的魂石，除此以外就是使我对李小明的灵魂产生了依赖性——他好像本身就是一个由纯粹的灵魂构成的生物体。

“准备好就说一声。”李小明像是随时都准备着的样子。

“哥，我先走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哥哥看了看已经穿好衣服的我，这才反应过来：“要小心一点啊。”

我点了点头，粗暴的将李小明拽过来，他很快便化成一团黑雾覆盖在了我身上。

当对空气流动的感知都在一瞬间放大之后，我察觉手中的灰色戒指起了反应，我将它戴在了手上。

霎那间，一种新的感官占据了我的大脑，方圆大概50公里的一切数据都进入到了我的感知之中，就像把一个声呐设备植入到了我的身体中一样，我不仅能够感受到每家每户中人们在房间中移动的步调，甚至连蚂蚁的巢穴是什么结构我都能够清楚，我能够感觉到云层上空的平缓的空气流动，也仿佛能看见地壳下面岩浆的喷涌，世界在这时似乎是以我为中心在运行，光是这一瞬间的庞大而又密集的信息量就已经超过了我以往大脑的所有知识储备。但这个庞大而又复杂的立体空间我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而不是想象出来的。

现在站在家里，我便能够察觉到那个游乐园的所有情况，我的脑海中已经有了那个游乐园所有的结构，现在在现场有多少人他们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动作我也感受的到，如果把这种注意力放的更加集中一点，我甚至能够感受到空间中布满的电磁波和数据信号。

就在这时，怪物突然在我的感知中像发狂一样快速移动起来，包围他的人群迅速退后，但是怪物的目标却似乎不像是人群，而是一旁的摩天轮。它如同史莱姆一样的流动身躯迅速的搭在了摩天轮的钢架上，此时我察觉到钢架已经失去了在空间之中的存在，被虚空吞噬的到身体之中的东西，是无法从我们这个世界中被观测到的，果不其然，等到虚空兽移动到别处时，钢架被虚空兽包裹的地方已经被完全抹去了。

虚空兽又移到了另一个钢架之上，这时或许在场的人全部都没有注意到，但对空间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我却察觉到了——已经停止转动的摩天轮顶端还坐着一对情侣。

“快告诉我怎么利用这个戒指到达现场！”我厉声说道。

心底里传来李小明的声音：“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你想要去的坐标点，然后在心中想象让你现在所处的坐标点和这个坐标重合。”

或许理解起来是很复杂的事，但是我照他说的想象了之后，这一切便像是十分简单并且合理的成立了。

反应过来时，温度和气味已经瞬间变化，耳边也被也响起了嘈杂的声音，稍微稳住脚步，我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游乐园了。

人群就在我前面，而虚空还在吞噬摩天轮的另一个钢架，我能够感受到上面的情侣已经在拍打窗户在企图让下面的人注意到他们了，但在那种高度之上人们要注意到是不可能的。现在即使上去打倒虚空兽也非常冒险，我决定先上去把人救下来。

我朝上面情侣所在的座舱看了一眼，同时又注意到一旁还有记者和游客在用相机疯狂拍照，这才发现我忘了一个关键的事情。

如果就这么直接上去救人或者砍死虚空兽的话，我的身份一开始就会暴露了。

我想起了家里的一样东西。

于是空间结构在我的脑海中重新确立，比刚才更熟练的，我进行了第二次空间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