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南希·维克。
对于被赋予的名字,越来越熟悉,最初被叫到名字后缓上几秒才会反应过来的情况也逐渐减少。
然后,任务,也在顺利进行。
即便只有表面上。
[我家的伊格说你太过可怜,不帮你一把过意不去,所以才让你坐在这里,但是,别太过分了!南希!]
[是,是,我明白的,贝阿特丽丝殿下。]
只是想要帮伊格殿下擦去嘴角的奶油,就被贝阿特丽丝殿下硬生生瞪了回来。
而伊格殿下则是‘嘛,嘛’得,劝说着吊着眼睛发怒的贝阿特丽丝殿下,贝阿特丽丝殿下只是想要亲手擦拭伊格殿下的嘴角而已,并非是将我这种拿不上台面的女人当成了嫉妒的对象。
大概,是故意装成生气的样子,好让我感到害怕。
比起玛利亚殿下平日中的为难来,这种感觉不到杀气程度的生气只是清风拂过的程度而已。
在一旁呆呆看着,既高兴又因为害羞而加大手头力量的贝阿特丽丝殿下,以及明明被搓到痛得手指扣地也还是为了贝阿特丽丝殿下而忍耐的伊格殿下,不由得,有些...
羡慕。
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以将这初次升起的感情强压下去。
[给,南希。]
递到眼前的,是切成小块的蜂蜜柠檬蛋糕,斯威特商会长期热卖的商品。
原本,根本不会有机会尝试的甜点,诱惑着我的舌尖。
[伊格殿下?]
为什么要递给我?
[看你一副难过的样子看着点心,不由得...玛利亚殿下那边的事情虽然没有办法帮忙,但是,让你吃到可口的点心这种小事还是办得到的哟。]
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伊格殿下的所作所为让我打从内心感到恐惧。
在明知我是为了诱惑伊格殿下而来的情况下,依旧允许我坐在其身旁,让身上沾染上血液污秽气息的我,坐在这里。
对玛利亚殿下感到恐惧,是因为太过明白那位,失败会死,撤退会死,废物会死。
对伊格纳兹殿下感到恐惧,是因为不明白,温柔的视线,绅士的举止,无害的微笑,不该对我流露的态度。
[不吃吗?]
[吃!]
啊,一不下心。
看到伊格殿下咯咯地笑了起来,总感觉有点生气。
学做贵族的样子,用小叉切下一角,放入口中。酸酸甜甜,从未有过的味觉体验让我一时意识恍惚。
贵族们,都是吃着这样精致美味的食物成长的吗?
不只是从血缘上,从本质上,身体构成,我们便不同啊。
[好歹也说声谢谢啊!你这女人!]
贝阿特丽丝殿下瞪着被我吞下的蛋糕,怒目喷张。
这款蛋糕也是贝阿特丽丝殿下的最爱,而最后的一块,进入了我的嘴中。
[是,谢谢您,伊格殿下,贝阿特丽丝殿下。]
[是伊格给你的,与我无关!]
[是...]
垂下头去,毕恭毕敬地点头致歉。
而我的行为,却让贝阿特丽丝殿下的脸色更加险恶。
是礼仪上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
[我说你啊...为什么一副比我和伊格低一等的姿态,很让人不爽耶!]
[诶?因,因为,我是...]
比侍从还要低等的,暗杀者。
[如果连你都看不起你自己!将你视为友人的我与伊格,不是笨蛋一样!]
[友人?]
那是什么?
在我反问过去后,贝阿特丽丝殿下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先是震惊的看着我,而后,红着脸颊,恶狠狠地咬住嘴唇,将手中的红茶朝我泼了过来。
太过突然的动作吓了我一跳,但若是连这点茶水都躲不过,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看着红色的热茶滴落在身边的草地上,渗入土壤之中,我皱起了眉毛。
明明是极为正确的举动,内心的某个地方却又觉着这个举动是错误的。
[伊格!忍不了,这个女人,我果然忍不了!]
让我这种身份的女人待在这里,果然是难以忍受的事情吗。
[十分抱歉,贝阿特丽丝殿下,还请您不要在意我...只要将我当成空气就好。]
玛利亚殿下所用的就是这样的做法,在我们没有用处之时,将我们视作空气,而我们也早已熟悉了作为空气,将气息压抑到极致。
[你...你...啊啊!为什么我要为你这样的家伙!]
揪着自己的头发的贝阿特丽丝殿下,看起来十分的痛苦。
到底是什么让贝阿特丽丝殿下如此痛苦?是因为刚刚的红茶没有泼到我的身上吗?
确实也有过,玛利亚殿下在发泄脾气时被我们之中的一人躲避过直冲脸颊过来的茶杯,因而引得那位殿下更为气愤的事态,当时,我是怎样去做的呢?
将茶壶中剩余的茶水倒入贝阿特丽丝殿下的杯子中,我将茶杯递到贝阿特丽丝殿下的手中。
[请用。]
[用?]
[是,如果这样就能让贝阿特丽丝殿下您平静下来,无论被泼多少热茶都没有问题。]
[你啊!就是这点让我生气,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就在热茶快要从杯中洒出之前,从另一边插入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贝阿特丽丝殿下的手腕,让在杯中失去了平衡的茶水滴落在了贝阿特丽丝殿下的裙子上。
粉色的,带着白色蕾丝的裙子,被茶水点湿。
[十,十分抱歉!]
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自己的失误,我还是将道歉的话语说出口去,迅速的拿出手帕,低下身子擦拭贝阿特丽丝殿下的衣裙。
贝阿特丽丝殿下似乎马上又要爆发一般,牙齿咬得吱呀作响。查看到并未让贝阿特丽丝殿下烫伤后,我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南希,抬起头来。]
[是?]
一边用手擦拭着已经渗入衣物之中的茶渍,一边抬起头来,看到伊格殿下极为少见地,带着怒气的容颜时,知晓这次不会被轻易饶过的我,手指开始颤抖。
[现在,停下所有的举动,抬头看着我。]
[是!]
让人内心一寒的气氛,让我迅速地行动,直起了腰板,正对着伊格殿下。
[我与贝蒂,在最初是因为悲悯,才容忍你坐在这里。]
[是,在下知道。]
[但是,只是悲悯,不可能会让你与我们一同品味点心,度过午后的私人时光。]
[是...]
这也是我一直奇怪的。
最初以为是想通过我打探玛利亚殿下那侧的消息,却并未有这样的迹象。
[我与贝蒂,在于你相处的短暂时间中,认为你是与我们对等的,人,因此,我们两人,选择将你视为友人,与你一同分享午后的时光。]
[是...诶?]
人?
我是...
[南希·维克,即便这个名字并非是你真正的名字,即便坐在这里的你并非是真正的你,但,我与贝蒂,将此时此刻在我们面前,为了点心露出笑容的你,视为友人。]
友人的定义,是这样的吗,平等的,人?
太可笑了。
现在我的嘴角到底是划出了怎样的弧度?
我是序号,是棋子,是杀手,并非是,人。您二位,从最初,就搞错了我的本质。
曾沾染上人血的野兽,怎么能够,回归为人。
简直太搞笑了,比偶尔进入王殿为玛利亚殿下打发时光的,小丑的表演还要搞笑,让我笑出了声音。
啊啊,眼角流落的这温热的液体,究竟是什么?
[你看,这不是相当有人情味的举动吗,给。]
因不知名的感情而颤抖的手指接过丝绸制成的手帕,将那些温润的液体擦拭干净,但是,立刻又会涌上。
这有着温度的液体,让我不由得想起从人体血管中奔流而出的红色液体。
难道说,现在的我,受伤了吗?在哪里?要赶紧捂住伤口才行。
胸口,好痛。
紧紧地,捂住疼痛不已的胸前,为看不到的伤口痛苦不已。
[贝蒂,可以吗?]
[只此一次。]
[嗯。]
在经过贝阿特丽丝殿下的允许后,伊格殿下站起身,走到跪坐在草地上的我面前,单膝跪下,将我的身体拥入怀中。
许久未曾感受过得,他人的体温让我心中一惊。
只要我有那个意思,现在就能将藏在腰间的涂毒刀刃推入这位殿下的胸口,能够将袖口中的慢性毒药沾染在这位殿下的肌肤上,能够一口咬断这位殿下充满骨感的喉咙。
想要杀死这位殿下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而这位殿下,却将我,拥抱进怀抱中。
[请,请放开我!]
会被我,污染。
唯有这位殿下,不想,不想让他因为我的关系,沾染上毒与血的气味。
[依你的力量,很容易就能将我推开吧?如果你是真的希望我离开,那样做就好,我不会怪你的失礼行为。]
不想那样做。
好温暖,好温暖啊,活着的人,原来是这样温暖的吗?
[在你的泪水止住之前,我会一直怀抱着你,讨厌的话将我推开就好。]
[...好痛啊,殿下...胸口,好痛,我是,快要死去了吗?]
甚于受伤时的痛楚,弥漫整个躯体。
[不,这是,证明你是人的痛楚。]
好可怕,身为人,竟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如果这样,还不如...
头顶,传来温暖,抬头看去,竟是一脸不乐意地,揉搓我的头发的,贝阿特丽丝殿下。
[不用害怕,我与伊格,就在这里。]
[是...谢谢...]
泪水,再度涌出。
但是,不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