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

刚问出这句话,仿佛担心我逃走一般,挽住不对是锁住我胳膊的两只手微微收紧。

“去找个阴凉的地方。”

姐姐的语气毫无起伏,听不出来是生气还是很生气还是特别生气。

“可、可是我们已经快走了半个校区了吧?”

“还有一半路程,再过十分钟就到了。”

“这不是比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距离还远了吗!”

“你有意见?”

语气瞬间冰冷尖锐起来,让我浑身一震。

“完、完全没有,毕竟在上体育课。体育课就该多走走。”

接住因脚滑而摔倒的姐姐后,姐姐以脚受伤为由,让我扶她去阴凉的地方休息。

为了尽可能缩短走路的距离,我本想带她去操场边的树林边,让姐姐坐在树荫底下歇息。

但就在我们快要到达那里的时候,原本要将重心倚在我的身上,要靠我搀扶才能缓缓走路的姐姐,突然双手挽住我的胳膊,强硬的拖着我离开了操场,来到了这片陌生的区域。

这里应该是老校区,也是初中部与高中部的交界处,而我跟姐姐正走在一栋老旧的教学楼下。

正像是印证了那句“一毕业,就装修”的魔咒一般,这栋教学楼将在这届高三生走后拆除,在原本的地方会新建一座校史馆。

由于教学楼被废弃加上地处偏远,这里成了不论是高中生还是初中生都不愿意来的地方,人迹罕至,以至于从我上初中开始就流传着这里闹鬼的谣言。

我在姐姐的带领下穿过旧教学楼,来到了

一栋二层的矮小建筑前。

姐姐依旧一言不发,直接推开了门。

我刚走进建筑,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这、这是?”

“这里以前是音乐教室,但后来不用就废弃了,被拿来做晚会彩排的地方。”

建筑内部比普通教室要大许多,与其说是教室,更像是个礼堂,正前方是个木质的舞台,还挂着深红色的窗帘。

这里无处不透着一股年代感,过去三人一坐的木质长桌,漆成黄色但颜色已经掉了不少的木质椅子,黑板是一整块的漆成黑色的板,就连窗子也是外推式。

不过却不脏,从桌子上放着的纸张和彩带来看,这里一直都有人来,可能是姐姐所说当作彩排地点的关系。

我校每年会举办两次晚会,分别是“夏日晚会”和“元旦晚会”。这种晚会会在体育馆举办,因为只有体育馆能容纳三千多名学生。但体育馆并不是一直开放的,学生想要集中彩排就得另选地点,恐怕出于这些原因,旧教室才得以被重新利用。

虽然说了这么多,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姐姐弄错了我的意思。我想问的并不是这里是哪里,而是更为关键的事。

“可是为什么要上锁?”

很奇怪吧?把我带来这么偏远的地方还上了锁⋯⋯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姐姐用食指点着嘴唇,可爱的歪了歪脑袋。

“看见房门开着,总会觉得不习惯的吧?”

呼⋯⋯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我反应过度了,并不是什么具有深意的举动,只是顺手锁上而已。这很正常,有人随手关灯就会有人随手关门,有人随手关门,那随手锁门就不奇怪了。我为自己精妙的推理折服,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下一秒,轻点着嘴唇,歪着脑袋的姐姐继续说。

“⋯⋯而且,要是有人不小心路过,看了太过可怕的画面以后会留下心里阴影的。”

歪着脑袋的可爱动作突然变得可怕了起来!

“什、什么可怕画面?”

“放心吧,吴铭。到时候即使你变得像失去弹性的橡皮筋,我也会一直爱着你的。”

姐姐的脸上展露出天使般慈爱的笑容边,嘴里却说着魔鬼般残忍的话。

“这不是完全没用了吗!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啊?”

“刚刚的话有些严重了,还是换个更恰当点的比喻吧⋯⋯比如说掰坏的一次性筷子?”

“考虑了半天不是跟刚才一样嘛!都是废物的意思!”

姐姐随手拿过一张椅子,优雅的翘起双腿坐在上面。

“刚刚羽毛球比赛的事情,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明明坐下来后的身高只到我的胸口,但姐姐神情却像是坐在高山的山顶往下俯视,让人不禁产生往后退的想法。

果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么,胜负心极强的姐姐因为陆子修的卑劣手段输给了陆彩依,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用肮脏的手段战胜姐姐确实是错了,但是跟陆彩依去漫展这件事并没有错。在来这里的路上我思考了许多,得出的结论是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误会,只要把误会解开就好了。

姐姐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被好胜心蒙蔽的了双眼而已。

出于内心的振奋,我暗自握紧了双拳,决定好好跟姐姐解释。

“我把打羽毛球的起因告诉了陆子修,他比较支持我去漫展,所以就⋯⋯”

然而刚刚的振奋只是持续了一瞬间。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脑袋也越来越低,最后声音小的听不见,脑袋也低到视野里只能看见姐姐双腿的程度。

抱歉!陆子修!因为实在太紧张了所以不知不觉又把锅扣在你的头上了!

“漫展的事⋯⋯你就去吧。”

“哎?”

预料之外的话语让我惊讶的抬起头来。

“你看⋯⋯虽然是你们耍赖,但比赛我还是输了吧。而且去不去漫展是你的自由,我也不该限制,整件事情都是我的错。”不仅仅是姐姐的脸颊,连耳朵根都红了,“而且你最后还⋯⋯最后还⋯⋯”

是想说最后我救了她的事吗?

真是不坦率啊,我的姐姐。

不过姐姐不坦率的样子也很可爱,所以目睹这样表情的我反而是赚大了。

“姐姐,难不成你之前表现得那么生气⋯⋯是在掩饰害羞吗?”我如此试探着问道。

姐姐的身体如触电般抖了一下,原本细长的媚眼也被瞪得圆圆的。

“胡扯!才不是!我是真的很生气!不管是用下作的手段赢了我这一点,还是明天要跟那个可恶的矮子出门这一点,我都很生气!”

姐姐左右四顾,我明白她是在找枕头。这种事情以前也曾发生不过不少次,不坦率的姐姐总是一边涨红着脸一边拿枕头砸我。

“好了好了,道歉的话跟感谢的话都说过了,下面说些别的吧。”

“感谢的话是指什么?我刚才好像没有听见,能不能再听一遍。”我得寸进尺的问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可能成为你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你确定还要再听一遍吗?”

姐姐笑眯眯的看着我,黑色的杀气在身后萦绕。

“对不起,刚刚小的太得意忘形了⋯⋯真的是对不起。”

不知为何,姐姐在这个时候掏出了手机。

因为离得近,所以我能清楚的看见待机界面上显示着:「您收到了四条来自染染的讯息」

染染?难道是指齐染学姐?出于好奇我不禁凑了上去。

前三条消息被姐姐一滑而过,我只看见了最后一条。

「捉住他了吗(爱心)?」

一股寒意从我的脊背窜上后脑,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捉、捉住谁了?捉住之后又要干什么?

就在我觉得奇怪的时候,姐姐丝毫不避开我,当着我的面打出了回复,脸上还带着戏谑的笑。

「捉到了(爱心)」

我咽了口口水。

这⋯⋯这其实只是一种迷信吧。

肯定跟高考前吃“糕粽”来保佑自己高中一样,女子高中生聊天时在句尾加爱心,是希望自己的生活充满爱。真是可爱啊,女子高中生。

就在我不断安慰自己之际,姐姐突然起身,向门口走去。出于恐惧,在姐姐经过我的时候,我后跳了一大步。

锁住的大门被打开,露出了在门后等待的女生。女生将一个装着不少东西的白色塑料袋递给姐姐后就离开了,走时还向姐姐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在给姐姐加油?不过是哪方面的加油我就不明白了。

“说起来,最近好像一直在你面前丢脸,丝毫没有做姐姐的样子。”

像是在确认里面的内容,姐姐打开了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是冰镇的矿泉水和未拆封的毛巾。

是要用来解渴和擦汗吗?我弄不清姐姐托人捎带这些东西的用意。

“没有吧,姐姐还是老样子。”

“自从收到你的情书后,感觉一直都在被你牵着走,强弱的两方倒过来了。因为表白的关系,感觉丧失了不少姐姐的立场。”

姐姐边这么说,边拧开了瓶盖,将冰凉的矿泉水倒在了毛巾上。

“不仅仅是今天羽毛球的事,还有昨天晚归的事,再前天洗澡的事⋯⋯我一直都是弱势的一方,丝毫没有身为姐姐的威严。”

姐姐低垂着眼睛,露出落寞的神情。

“没有的事吧,我一直都很尊重姐姐你⋯⋯欸?”

说到一半的安慰话语因为恐惧而卡住了,因为我看见姐姐脸上落寞的神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嗜虐的表情!

“不过现在刚刚好,就让我利用这个机会来找回身为姐姐的自尊吧”姐姐冷笑着,接着厉声说道:“你现在把上衣脱掉,现在立刻马上!”

受到突如其来的转折的惊吓,我不禁后退了一大步,双手紧紧环抱,就像过去电视剧里的贞洁烈女。

“为、为什么要脱衣服?这里是学校吧?而、而且想要找回身为姐姐的尊严与让我脱衣服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吧!就像**跟上树之间的关系一样!”

**自然不会上树,我也自然不能在这里脱衣服。

“没有关系,我把门锁好了。你后背跟手臂都擦伤了吧,我只是想帮你擦擦,这算是姐姐对弟弟的关爱。”姐姐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边想我伸出手。那副圣洁的模样恍惚间让我觉得天使般的白色翅膀在她身后展开,姐姐整个人都被神圣的光芒笼罩。

但即便是天使发出的请求,我也不为所动。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是还是不太好吧?孤男寡女的在这种地方!”

在无人的教室里,**上身被女生拿着湿毛巾擦拭身体这种事情,不论怎么想都不太好吧?若是让人看见了,我对自己的风评倒是无所谓,但是无疑会对姐姐造成坏的影响。

而且眼神明显热情过头了!让人不由得想要退缩!

“你放心吧,只是单纯的擦拭身体而已,不会有多余想法的。”

“你你你你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多余的想法吧!”

而且真的存在吗?嘴里说着不会有多余想法,却真的不抱多余想法的人。

姐姐朝我步步逼近,而我步步后退。可教室的大小是有限的,我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像受恶霸胁迫的民女。

事到如今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那句“捉住他了吗(爱心)”的含义。

不是指捉住什么小动物之类,而是指我在这个偏僻无人的地方⋯⋯被姐姐捉住了。

“你不脱是吗?”姐姐转过身,一副要走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两条录音该发哪条给咱爸呢,还是说,把你写的情书的拍成照片⋯⋯”

口中舌头艰难蠕动着,上面似乎放着秤砣。

像是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一样,我慢慢的说出了那两个字:“我脱⋯⋯”

老旧椅子上的钉子都松了,坐起来摇摇晃晃。我的脸热的发烫,紧紧将脱下的上衣按在胸前,尽可能多的挡住自己。

现在的景象是不是有点奇怪?反过来了吧?向来都是大侠替重伤的美女输送真气擦洗身体,哪有反过来的?

一阵一阵的冰凉触感传来,姐姐正站在我身后,正仔细的替我擦拭着后背,用力适中,属于刚好能擦干净又不会引起疼痛的范畴⋯⋯尽管嘴上对我恶毒,但实际动作上却对我很温柔。

“接下来是手臂,把手抬起来。”

“手、手臂就不用了吧,这种事情沾点口水就好了吧?”

我受的伤都属于轻伤,不过是擦破皮而已,治愈这种伤口最好的药剂是时间。

“哎⋯⋯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舔舔吗?”

不过是无心随口说出的话语,不知为何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我还没回过神来,姐姐的双手就已经按住了我的肩膀,脖颈与背部隐隐有发丝刮过,下一瞬间脖子处传来了温软而又湿滑的感觉⋯⋯姐姐用舌头在我的脖子舔了一下。

我猛得一颤,感觉有道电流顺着后背直冲后脑。

被舔了?脖子被姐姐⋯⋯舔了?姐姐粉色的又软又嫩的舌头⋯⋯舔了我的脖子?

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么会这样!

心脏跳得又重又快,像有柄小锤在胸腔里敲打。血液流速加快,脸颊乃至全身都急剧升温。分明是坐在这里,但我感觉地面在晃动,天旋地转,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几乎要从椅子上跌下去。

“刚刚的感觉怎么样?还要继续吗?这样的事情⋯⋯”

“不用了!请请请请请请用毛巾帮我擦一下!”

我低着头,脑袋几乎与地面平行,将受伤的胳膊直直的伸了出来。

“什么嘛,就这么想让我帮你擦拭伤口吗?”

让你帮我舔一遍才会有问题吧?只是想让我觉得害羞丢脸,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吧?

到这时我总算弄明白姐姐所谓的找回“姐姐的威严”是怎么一回事了。姐姐是想通过让我做这些事,也让我露出害羞的表情,好跟之前的事抵消,简直是小孩子一般的报复手段。

受辱的时间终于结束,我赶紧穿好衣服,但心还在“砰砰”跳着,滚烫的脸颊也始终没有冷却下来。

“嗯,让我看见了不少有趣的反应呢,这下我们之间就扯平了。”

姐姐用手指刮了刮我滚烫的脸,脸上扯开一丝调戏意味的坏笑,看来对我反应很满意。

“不过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扯平了,明天的事怎么办?”姐姐露出狡猾的笑容。

“漫展的事情,你之前不是答应了吗?”

我慌张起来,姐姐难道还要继续刚才的事情吗?

“我只是答应了你去逛漫展,但我没答应给我送了情书的你去逛漫展。”姐姐说着绕口令一般的话,“明明几天前刚给我送了情书,转头又想跟别的女生约会。你是熊瞎子掰玉米吗?见一个掰一个。”

手指先是抵住了我的脖颈,接着由下往上划,直至最后挑起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去看姐姐对视。

视野里姐姐正嘟着嘴,有些不高兴的看着我。

“我跟陆彩依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明天逛漫展根本构不成约会。”我赶紧解释。

而且这朋友还是因为误会带来的,主要宅知识来源于陆子修的我很可能被陆彩依在漫展上当场揭穿。

“欸⋯⋯可她不是叫你「蜜友」吗?意思难道不是甜蜜的男朋友吗?”

姐姐如闹别扭的小孩子,低低的冷哼一声,抱着双手背过身去。

“根本什么甜蜜的男朋友啊!是秘密的密,不是甜蜜的蜜。”

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能把“密友”理解成甜蜜的男朋友啊?

“那就是秘密的男朋友?不还是差不多吗?”

“也不是这个⋯⋯等等,你刚才在笑吧,从刚刚开始你一直在坏笑吧?你其实知道是什么意思却故意说成这样捉弄我吧!?”

我正要向姐姐抗议,却听见了下课铃声响起的声音。漫长的两节体育课终于结束,短暂的假期已来临。

姐姐边露着带有捉弄意味的笑容,向我伸出了手。

“我的脚受伤了,扶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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