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么黑暗的深渊。

齐萱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了深渊的一角。

她的父亲——那个总是骄傲的挺直身子的男人现在却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等待着面无生气的医生给他下达判决,那是她从记事以来就不曾见过,甚至难以去想象的情景。

齐萱握了握拳头,充塞在她心中的黑色情绪越加壮大,那里不仅仅含有对于她可能将要失去某些珍贵事物的恐惧,还有难以压抑的愤怒。

她的家族对她施行的夜以继日的教导不断告诉她一个铁则,那就是以牙还牙!

齐家从不曾如此受辱。

虽然刺杀父亲的人已经自杀身亡,但不代表她不能从那个人身上挖出些东西来,那个人的家人,同事,朋友,恋人——只要不是孤家寡人她就有办法找出是谁在针对齐家,事实上,哪怕真的找不到线索,她也能模糊的推断出是谁在背后下手。

父亲依然在病床上依靠着呼吸器艰难地呼吸着,齐萱依靠在玻璃墙上,她知道无论再怎样祈祷,许下诚挚的愿望也无法让父亲醒转过来,那么她能做的事情便只剩下一件。

“我会复仇。”

齐萱低声说道,她知道父亲不可能听见,哪怕听到这句话也未必感到开心,在齐萱印象中,父亲并不愿意让齐萱涉及齐家影子里的产业……可是父亲现在听不到任何东西,甚至连维持呼吸都困难无比,齐萱想,无论我现在做什么父亲都不会感到开心。

**

“真是令人吃惊。”我说。

我站在巨大的水族箱前,看着大约有三四米的鲨鱼朝我游过来,然后又反转身子游向右边。

“我也这么觉得……”方慧绪点点头,“这里到处都是晃动着的蓝色,最近积压了许多东西的心也好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谢谢你邀请我来。”

“我才要对你做出感谢呢!陆君特意为我抽出时间……”

“我并不是多么繁忙的人。”不如说根本是个闲人。

“可陆君不是在节假日从不出门的吗?”方慧绪歪了歪脑袋,问出一个很令我伤脑筋的问题。

“那是因为……”

因为姐姐对我做出了限制,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呢?就连今天的外出许可也是姐姐最近实行宽松政策的缘故,具体说来就是胡萝卜加大棒的原则,只要我对姐姐驯从有加,便能获得节假日外出的资格。

这样听起来还真是令人微微羞耻呢。

我与家畜根本没有什么两样嘛。

“因为陆君没有朋友吧。”

方慧绪点点头自顾自理解了什么,说真的有点失礼诶,朋友我可是好好拥有着的哦,你看王虎沉不就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孙雯雯也说过我是她的朋友,齐萱的话——也能算作朋友了吧(毕竟说过许多话),还有同座同学,孙雯雯在田径社的后辈(这个绝对不能算),还有……

我努力思考想要再列出一个名字,方慧绪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来,她拉起我的手对我说,“现在我是你的朋友了,以后我们也可以在这样的日子里一起出来玩。”

**

“确定是她吗?”

齐萱通过耳朵里的蓝牙对讲机与家族的干事对话,她通过情报知道了刺杀父亲的人的恋人将在这里现身。

她本没有必要亲自来这里的,家族中的人物也都进行了劝诫,可那股充盈在身体里的黑色雾气实在不知该朝何处发泄,她便乘车到这所水族馆来了。

齐萱现在坐在水族馆内的椅子上,眼神若有若无的打量着距离她不远处的女性,那位女性说不上有多么美丽,但确实有一股独特的气质,令齐萱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齐萱一直观察着女性,女性也一直站在一个水族箱前不动,她近乎痴然的看着水族箱内的事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萱忽然觉得有些累,她告诉包围在水族馆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了,然后自己也站起来。

“你就是……齐家的大小姐吧。”

齐萱听到这句话悚然而惊,那位一直痴痴看着水族箱的女性在这一刻转过头来看着她。

“他告诉我要在这里等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女性连名字也没说出来,可齐萱知道她在说谁,齐萱心中的黑色火焰再一次剧烈的升腾起来。

“他死了。”齐萱说。

“死了……”女性重复着这句话,“这样也好……那家伙实在不是适合活下去的个性,但我觉得人是会改变的,他也一定可以改变,我终归没能等到这一天……但是他说他会等我,虽然那个家伙到处都是缺点,唯有诚实可以称道,却连这个约定也没能守住……那么他岂不是一点优点也没有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齐萱皱起眉头,她只觉得眼前的女人突然变得丑陋起来,她的父亲还躺在病床上……

“可我爱他呀……”女性说道,“可我爱他呀。”

齐萱听着这句话突然觉得震动,她下意识想要摸一下胸膛但还是停下动作,外面包围着的人鱼涌而入引起一阵混乱,女性被用手铐拘束起手脚,“你被捕了”和“请配合调查”的声音响起来,齐萱在这样的混乱中,看到人群中少年和少女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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