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赶到学姐的实验室时,那里已经被警察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人群中,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谁拍我来着?”那个警察转过了身,然后看见了我,稍加思索后他终于还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是你!差点被我妹关一辈子的家伙。”

是的,这人就是谢幸之的哥哥,把我从病娇的魔爪下救出来的英雄。

“你们聚在这里干嘛?聊天吗?”我问。

“聊个鬼啊。你没发现你们学校里死人了吗?我们现在正在等法医的初步断定。不过我们的法医还没到,所以你们学校的人现在在帮我们做初步的鉴定。”

“对的,在里面鉴定的是恰好我的导师和学姐。她们叫我一起去观摩。”

“是吗?就是那个欧派特别大的,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人?我们局里的领导似乎对她青睐有加啊。听说她之前还在我们的法医队伍里待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奇怪,我也在局子里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队伍里有这么大的欧派呢?”

谢幸之的哥哥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果然穆怜依给所有男人的印象就只有「欧派」这两个字。

也不知道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彻彻底底的不幸。

“兄弟,我先进去了,我们回见。”我说。

“行,我们抽空好好地聊一聊吧。”他反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话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不管了,以后再说吧。

于是我从人群中穿了过去,来到了实验室外,用学姐给我配的钥匙打开了门。

冰冷的气息顿时扑鼻而来,其中仿佛还夹杂着人死亡后烟消云散般的气味。

以及浓郁的福尔马林的气息,就像是有人把这种溶液洒在了空气中。

穆怜依把她迷之颜色的长发盘束在了蓝色的帽子里,戴起了口罩与橡胶手套,还穿着一身蓝色的蓝大褂,正在尸体旁用手中镊子一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在尸体上翻检着。

而学姐则是站在她的身边,以同样的打扮观摩着。

穆怜依看见了我,指了指旁边的更衣室,还做了一个「切头」的手势。我向她们点了点头,然后溜到了更衣室里,把装备穿戴整齐,这才缓缓地走到了她们身边。

操作台上躺着一具看上去以及有些僵硬的尸体。尸体的脸色煞白,嘴唇完全干裂,上衣很是凌乱,关节处甚至还有青紫色的淤痕;至于下身则是几乎完全赤裸着,只有一条被撕裂的并且褪到脚踝的打底裤,并且没有任何胖次的痕迹。

一把至少长三十公分的短剑贯穿了她的胸膛。

穆怜依把尸体的头发拨向了两边,因此我能够看见其脸上平静的表情。

“被杀的是下一届学生会主席的竞选者之一,凌鹤樊。”

学姐一边仔仔细细地盯着穆怜依手上的动作,一边对我说。

至于我则是还没有上到关于尸体的课程,因此也看不懂穆怜依到底在干什么,只知道她在仔仔细细地检查尸体的每一个角落。她戴着口罩,因此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的眼神中,我仿佛看见了如同我曾经的母亲所拥有的平静与动容。

“凌鹤樊……我记得她也是学生会的人,只不过不是魏媛娇的直系。”

她是参加竞选的那五个人里,除了祝曦以外最被看好的那一位。

“没想到我的竞争对手之一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学姐的语气中颇有些唏嘘的意味,然而更多的却是怜悯。

“唔……竞争对手退出竞选自然是值得庆祝的……但如果是以她的死亡为前提……我还是宁愿一切都没发生……”我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话。

“你们别聊天了,仔细看一下尸体。我先去给那些警察做一个简单的报告,待会儿再为你们讲解。尤其是柳鸢萝你,这学期的小论文有可能就是以这具尸体为主题。”

说完,穆怜依便摘下了口罩,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向门外的警察开始了报告。

光是从她这句话里,我就能够感受到自己未来的可怕的命运。

“……从尸体的表现来看,犯罪嫌疑人应该是成年男性,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左右,身体力量很强,经常锻炼,而且和被害人有很大概率是认识的……”

“……这种杀人的手法和之前在学校附近出现的变态杀人犯团伙的手法很像,唯一有些差距的只是细节。那个团伙前一段时间不是被抓住了其中的一个人吗?可剩下的那个人却依旧在逃。在我看来,这次的杀人案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在逃的凶手的所作所为……”

话说你是永远也长不大的死神小学生吗?

你一个类似法医的角色怎么还开始推理了呢?

说着说着,似乎是觉得把实验室展示在警察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穆怜依随手就把门关掉了。由于铁门的阻隔,她的声音也变得异常模糊,根本就听不清了。

实验室里顿时只剩下了我和学姐两个人。

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

学姐就像是穆怜依说的那样,仔仔细细地盯着尸体看。

而我自然不可能也像学姐这么听话地把视线集中在尸体上,毕竟谁没事吃饱了撑的专门看尸体——因此我根本就不在看尸体,而是在看学姐:我看见她露出了和刚才验尸时的穆怜依所露出的神情类似的神情,只不过她的眼神要更加果断坚决。

刹那间,我突然想起来,她曾经对我说过,自己对尸体有着病态的感情。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这种感情究竟为什么会诞生呢?

她的过去中究竟有多少不容许我触碰的地方呢?

她又在这样的现实中挣扎了多久呢?

“学姐,你到底为什么会对尸体这么偏执呢?”

糟糕,想着想着,一不小心就问出来了。

“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吧。”我赶紧尽力补救。

“因为我曾经背着尸体穿越黑暗森林。”学姐轻声说道。

她的目光依旧全部集中在尸体上,一点也没有望向我。

我仔细地琢磨她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却无论如何也琢磨不透。

“总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学姐为这个话题画上了句号。

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下去,只能讪讪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我看着凌鹤樊的尸体,像是突然响起了什么一样叫了出来。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了,犯人的目标会不会是参加学生会竞选的人呢?”

“别太杞人忧天。凌鹤樊首先是一位漂亮的女生,说不定正是因此才会被害,只不过她的身份恰好是参加竞选的那几位竞选者之一。而且你没听穆怜依说吗,犯人很有可能就是之前变态杀人犯团伙中的一员,杀人犯团伙难不成还会在意学生会主席是谁?”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一种一定会成真的不详的预感。

“可是学姐。”我也盯着尸体,轻声地说,“我怕有一天我会失去你。”

不敢去直视学姐的眼睛,因为害怕这么做的话,我的担心就会变成现实。

“那你就学一种不管我在哪里都能找到的魔法吧。”

学姐一边说着一边面对着我,摘下了口罩。

“请记住我的脸吧,然后,永远都不要忘记。”

她轻轻地抿着嘴唇,嘴角没有笑意,神态甚至有些恍惚,就像是说出了自己不应该说的话——这种恍惚在她本身月季般雍容华贵的美丽中被放大了几千几万倍。无论第几次看向这张脸,我都总是会沉溺于其无暇的绝美,仿佛陷入深潭,无法自拔。

——怪了怪了,这么骚的话是学姐能够说出来的吗?

——她最近的转变也实在太大了吧?全部都只是因为我吗?

我刚想郑重地点头,手机的铃声就不合时宜地响了。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一步一步似爪牙……”

庞麦郎那性感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响了起来。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在光滑的地面上开始不停地以魔鬼的步伐摩擦了,一步一步似爪牙……

“实验室里手机必须静音,我想你应该已经看过规章制度了。”

完蛋了,学姐现在的语气又变成了开学时那如同冰窟一般的冰冷语气。

“抱歉抱歉,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我一边道歉一边跑到了更衣室里,接起了电话。

“喂?”我的语气有些不善,毕竟这家伙惹学姐生气了。

“你好,请问是荀袂同学吗?”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想了很久也没能想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于是直截了当地问:“请问你是谁?我感觉你的声音有些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是慕容妆,那个私家侦探。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慕容妆……哦!我想起来了!那个说是要在这座城市出轨的人妻!

她突然打电话给我干嘛?难不成还真的想要和我约一次?

“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正在追求学姐的我此时自然不想和人妻扯上关系。

“我听说你的学校发生了杀人案件,而且这次的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是上次那个变态杀人犯的团伙中还没被抓住的那个人。”慕容妆用最快的速度陈述道,“因为我现在接到了一个和这个案子有关的委托,所以想要向你了解一下具体的内容。”

等一下,不对,我之前告诉过她我是南绅的学生吗?

而且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内部消息的啊?

“来和我见一面吧。我请你吃饭。”

“我很忙,等我有空再说。”我下意识地拒绝了。

“如果你不来,我就把我的裸照发给你,然后去你们学校举报你,说你玩弄了我的身体,逼我流产了十几次,让你在整个学校,乃至整个青海市里身败名裂。”

慕容妆的语气还是那种打哈哈一般的随意的语气。

只是你他吗的说的东西完全就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我也算是服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竟然也能用出来!

——所以裸照呢?裸照在哪里?

呸,裸照不是关键。

我得去赴约,不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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