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曾听阿天文绉绉的说过,说这个世间,最公平的一件事情就是死亡,无论是帝王将相,官宦富豪,还是平头老百姓,临死都是一般,一样都无可奈何,不得不死。

至于丧礼坟墓,那是身后事,人都死了,还在乎什么?

所以我们杀手,实际上说来,是这世间唯一公平的执行者!

以前的我杀人虽多,却对这样的话并不太认可,因为至少我们杀人,是看钱的,有钱人杀没钱人,钱多的杀钱少的,拿钱办事,为利杀人,没他说得这么伟大。

至少我自己没有...

可然而此刻看着眼前的仇松,我却竟然好似有几分悟到了他这番话乃是什么意思,至少前面一半的含义。

在剑上的血落地之时,那个曾经威风凛凛,曾经只言片语之间就轻而易举的决定旁人生死的男人终究也仰面倒地,喉咙之间有着骇人的,仿佛是搅碎骨骼一样的声音,只是我那一剑,在穿透了咽喉时,同样也割破了声带,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惯了生死,对于这样的一幕我原本并不怎么在意,本已打算收剑转身,恍惚的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颤抖的唤道:“恩公...”

侧目瞧去,自然是红尘姊,之前那样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早就有些的手足发软,此刻是在小红的搀扶之下才勉强的上前来。

又是剑花一挽,我甩去了剑上的最后一抹鲜血,对于上前而来的她,并没有阻止。

她踉跄的行将过去,在地上那个即将断气的人身边俯身跪下,彼时那人的双眼还没有闭上,反而极度的凸起,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崩出来一般的。

“恩公...红尘跪谢过您当年之恩,只是这份恩德,红尘唯有来世再报了!”

她颤抖着,有点哭腔,却终究没有让泪水流出;她屈膝跪在这片粘腻的鲜血之中,缓缓的磕了个头下去,算是拜那个曾经救她出苦海,却也又差点将她推入深渊男子最后一次。

不管如何,他对她终究有过恩惠,有过迷恋,尽管那迷恋有些畸形,有些带着侮辱...

对于身边的女子,不知道这位曾经总管将军府,甚至还妄想着有朝一日取仇老将军而代之的男子究竟有没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觉一丝愧疚?

我想,大约是没有的罢,因为听到他喉咙中咯咯作响却又支离破碎的骇人声音,有过多年杀人经验的我,总还依稀的能够分辨出来,那样诡异而难听的节奏,大概是在说着什么。

“将军,一切,本该,是我的...”

长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执迷...可又然而,人活在这世间,谁又能悟呢?

心底那个人缓缓的摇头,似是也叹了口气。

......

便是在这样的心情之中,我手提着长剑,缓缓走向了那些之前杀戮里的幸存者,还有那些之前没敢冲上来的,此刻已经被骇破了胆子的大汉,缓缓的仗起了剑。

“小路!”叫喊声带着点儿嘶哑,带着一些的惊慌,然而那样稔熟却又陌生了的称呼,仍旧让我不觉的回头去略微看了一眼。

发出那呼声的人自然依旧是红尘,从我的动作里,她大约已经判断出来我要做什么,而那些幸存者中,很多都是悼红轩里的姑娘...嗯,曾经悼红轩的姑娘,眼下都已经自愿改籍入了那她们还没能踏足一步的春香院。

“小路,她们...她们只不过是...还请你...”她喃喃的,似是也有些自知不应该开口,却仍旧踟蹰的这样向我求情。

又是一声叹息,我却是手起剑落,当先一个,杀的便是曾经悼红轩里的女子。

“我杀她们并不是因为她们的背叛,如你所知,我是个被全江湖通缉的人,他们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就决不允许留下活口,否则,来日死的人便就是我...为了活命,我不得不这么做!”话语间手中剑已经不知道取了多少的性命,但既然是为了保全自己这条曾经被那个人以自身相换而得来的性命,并不算是有负那个誓言罢?

然而我的心底却终究有些自知,这一次的杀伐,似乎并非是纯粹为了保命,而是还有些是为了...唉!

像是为了反驳这样的自知,我在厮杀之间,为了堵住那人的话头,还不忘记故作恶狠狠的补上了一句:“不仅是他们,你...你们也一样!有空担心旁人的生死,还不如,担心担心你们自己!”

只是那话说得,终有些色厉内荏的心虚罢...

为了继续掩饰,我也只好在心底继续念着另外一句老祖宗的剑诀: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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