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薰觉得一阵无趣。

在夜间找上别人家的门,最后却又丢脸地自己晕倒的少年半梦半醒着被她在那之后扶上了副驾驶,就那么带出了凶杀现场。

依镜海在手机通话中的导航,索薰花了些时间,驱车来到了某栋公寓前,依言等待某个她并不陌生的少女前来取回现已陷入沉睡的货物。

而这份等待没有持续多久,从挂下驻车挡到那个一身黑衣脸色惨白眼瞳发蓝的异乡人在车窗外悄然出现可能也不过两分钟——这不是索薰第一次和这名少女见面,所以没有因为都市传说那样悄然在窗外出现的苍白面容感到恐怖。二人的初次见面需要追溯到夏天的骚乱结束后数日的某次偶遇,但那是与这个故事无关的小事。比起这个来,这座城市有两名自称镜海的可疑人的现状对她来说更该好好思考。

但这样的思考没有结果,对现在的索薰也不会有结果。

所以她最后只是在胸闷了那么一瞬间之后就打开车门,任少女将少年像是轻盈的物品那般搀出车外,走回公寓大门,消失在阴影中。

一件事了,待办事项提升顺位。

将排挡杆挂出驻车挡,掉头驶离。

“这可是个问出些答案的好机会,我的朋友……说实话我有点吃惊,你居然就那么一句话都不说地让她带走他了。”

手边依旧保持着通话的手机从扬声器内再次传出声音。

“我现在没有这个兴趣去了解这地方的事情。”

“因为不小心触及到更深的真相就不能借着无知来对这座城市撒谎了,对吗。”

“什么意思。”

不必说,索薰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的那个朋友,你看,一旦你确实地明白了某些你还不想明白的事实,她也就会‘确实’地从这里消散。我不知道你对此是有自觉还是潜意识地抗拒,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满不在乎的消极态度算是可爱又可怜。”

“是这样。”

不过从别人嘴里听到是头一回。

“我敢说你早就明白了。”

“是这样。”

“哎……可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青年的声音变得迟滞起来。

能够让那个恶魔感到困惑这点让索薰的心情稍稍好转。

“比起这个来,我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没错吧。”

“啊,是啊,他的手臂溜走了一只,这部分对我来说才是正事。考虑到你上次就放走了一只,这次再失败可不好。”

青年听起来对上次的失败没有太多懊悔之情。

“你说过那种义肢很危险,真的没关系吗。”

“都过去两个月了,你还是在问我这种问题。”

“我好歹是会偶尔良心不安的。”

“我当然欢迎你去找,但谁知道呢,我的朋友……没准你并不想这么做。”

“……”

“哈啊……我敢说你早就明白了。”

“……是这样。就说到这里吧,这次没有关联者,我会尽力拿到手的。”

在没有行车的夜间公路行驶着实是一件令人畅快的事。

“那么那么,要从什么地方找起?”

“那个场合下还能够记得现场情况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个人而已,我需要你把那家人儿子现在的方位告知我……你说过那家人的孩子是男的吧,玄关那里的全家福也是那样,没搞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另一方了。”

“啊哈,我还想着在筛检视角的时候和你闲扯两句拖延一下时间,结果你一句话就结束了……给我两分钟,他当时移动得挺快的,定位需要一点时间。”

“……居然还需要时间吗。”

“当然了,我又不是神,有时候连修改记忆和地貌也是需要手动调试很久的,这可是个累人的差事。”

“原来如此,怕麻烦的时候就会一股脑把东西搬空成一片平地吗。”

“不不,那是权宜之计,你也知道确定事件平息之后我又搬回来了。”

“然后就上了新闻。”

“比起唐突消失的一整块地皮和上面的建筑来说还是凶杀案更合理……应该如此。”

“那我就希望如此。”

“说到这里,如果那条新闻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后果从而加重了我的工作量,那也麻烦你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不要和我说,意识到这种事只会让人想打自己。”

索薰回忆起那对夫妇尸体前依旧开启的电视屏幕上重播的夜间新闻。

“镜海。”

“什么?”

“我敢说你早就明白了。”

哎呀,地,青年隔着话筒苦笑起来。

“发现了吗。”

“我就不多问你这么做是不是有意的了,找到他了吗。”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

“找到他了吗。”

“好好,找到了,满意了吗?地址之后就发给你,但是,哎呀哎呀……更重要的是他看起来绑了个像是人质的家伙,看起来‘没有关联者’这句话你得好好收回去了。顺带一提,我的朋友,我建议你等到天亮再去找他。”

索薰没有因为这句劝告而踩下刹车或是松开油门。

“为什么?”

“你知道他不是个健全正常的青少年,对吗。”

“还没见过,但我就猜是这样。”

“猜得不错。简单来说,他因为由我而起的夏季骚乱得上了精神病,具体如何我不好说,但触发机制和这里的大多数异常者一样,和睡眠以及梦境有关——所以,自然而然地,等他醒来发病再见机行事比较安全。人质方面自然不必担心,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死而复生,我可以保证这点。”

“是什么急性应激障碍吗。”

“啊,太好了,能说出这种专有名词的你明显比我清楚。”

“我越来越能感觉到你有多没用。”

“而这正证明了我其余部分的必要性已经足以使你理所当然到浑然不觉,我的朋友。”

“我挂了。”

“好好,想来是要回自己的住所睡回笼觉,那么我就在几小时后再叫——”

喀哒。

耳边的手机唐突地发出通话结束的音声。

不等人说完话是没礼貌的,我的朋友。

但你指出的某个问题倒是足够让我不去在意些微的礼仪不周,转而感谢你表现出的漠不关心。

毕竟一切都是为他而着想,我的朋友。

看着面前正在荒废两月有余的别墅宅邸周遭围起警戒带的警员们,青年这么想着,啜了一口易拉罐里的酒精饮料。

“有时候我常会想这些没用的问题,我的朋友。不过比起你其他部门的同事来,你到底算是勤奋还是怠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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