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四）

轻轻一笑，大妖怪左手牵着小月右手牵着幽香，跟在两仪身后走进了朴素的花之神社主殿。

现在的花之神，如果不去看灵体带有的神性的话，能力其实和普通的幽灵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比起那种幻觉精神系的恶鬼，神魂的性质主要还是体现在对物质界的影响力上……具体来说，她现在就好像一名可以灵体化不会疲惫的普通少女。过往的权能一丝不剩地交托后人，要说剩下的，大概也只有亲猫体质之类莫名其妙但令人羡慕的东西……

说什么依仗从前，只是谦辞而已。这一庭院的花无一不是她凭借耐心与知识用双手从种子开始照料起来的——和离开了天赋就只能算是个植物爱好者的大妖怪完全不同，在整个高天原神界资历也算中老级的花之神不仅仅拥有岁月带来的丰富见识，也有绝对过硬的“专业知识”。

多亏了有老朋友帮她在花圃的上空圈了一层结界，不然这大雪天有得她忙的。

“嘛，不过灵魂体也还是挺方便的。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休闲活动，种些花花草草倒也还不错。”

与冥华相对坐在案前，两仪的花神淡淡笑着，轻呷了一口樱花酒。

她所酿的鲜花酒比起乌鲁克人的啤酒葡萄酒度数要高上不少。虽然还比不上后世的白酒，但也仍旧属于高浓度蒸馏酒的类别。其中带着淡淡的灵气，即使是灵魂喝下也会受到影响。

不过在座的这两个人，一个身体机能实在强大物理性的千杯不倒，一位分寸拿捏妥当，将酒力化作绵丝淡化缓缓接收，都不是会出那酒后洋相的人。如果不是花之神的脸色稍有些红润的话，大约外人还看不出她们喝的是酒还是茶水吧。

“那为什么不找位巫女来呢？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善人的灵魂在吧？”

因为幽香想要待在庭院里于是顺势又把小月打发了去看孩子，大妖怪清闲悠哉地保持着现学现卖的所谓“正坐”姿势留在了花之神的神社里。

安静地听完两仪的话，冥华抿了一口带着花香的清酒，有些疑惑地向花之神问道。

“嘛嘛，我这样的小地方，就不去耽误人家小女孩儿的前程了——虽然这么说呢……”

半开玩笑地摆了摆手，两仪花神有些怀念地微眯起眼，端起酒杯欲饮，却在一段沉默之后又缓缓放下。

“……你也别笑话我。虽然是这样的一个小得可怜的神社，对于巫女的要求我也还是不愿意将就呢。虽然大概就算遇上符合我要求的孩子，人家也看不上我吧。”

“……”

有故事。

默默给自己和对方续上一杯。大妖怪和花之神对视了片刻，随后移开视线，这样想着。

大概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身边的巫女是一个妙人吧……

冥华有些走神地看着拉开的木门外盛开的樱花。

因为庭院大小的限制，花之神没有在自家的神社里种些什么大型的樱花树。只有走廊那边的院墙边种有一排不过一米左右高度的低矮樱花，在这季节与温度同样被颠覆了的天京长久地开放着，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品种。

恰有清风拂过，裹挟了几片零落的粉色花瓣飘向两人身前的桌案。

伸手接过落下的花瓣，看着手中熟悉的微小美丽，冥华微微一笑。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遇到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相遇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等待，并心怀希望吧。”

“呵呵……啊，但愿如此。”

轻轻一笑，两仪的花神温柔着眉眼向大妖怪微微举杯，随后优雅却干脆地将小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唔……啊，说起来，你这一次来的时间很巧嘛。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特意选了这个时候过来的？”

“没有哦。我只是觉得应该带着小幽香看一看冬天的雪景而已。虽然大概比起雪地，她更喜欢的是花丛就是了。”

“啊啊，那还真是挺巧的。”

似乎喝得稍微有点过量，花之神的话语仍旧清晰，但表情之中却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点刚睡醒似的迷糊。

“就在这几天啊，春日祭……啊，不知不觉冬天都已经过去了吗？死掉之后对这种事情真是越来越没有实感了呢……”

“春日祭，吗……”

冥华没什么意外地点了点头。刚刚到天京之后，她就看到了城中正忙碌着布置的那些身影。清扫建筑上的积雪，为鸟居再刷上鲜红的漆，将各色细腻的绸缎悬挂飘扬……原本就美得很鲜艳的这座城市，在他们的装扮之下越发精致华丽起来。

那要说是什么例行的工作，冥华是不太信的，理由的话就是做着例行事项的工人们不会脸带笑容……无论如何，她相信有什么节日即将要在天京进行。只是这个春日祭……

“春日祭啊，也是有点历史的东西了。”

看来花之神的思维还很清晰。看出了大妖怪的疑惑，她稍稍晃了晃脑袋，微笑着说明起来。

“当年的话其实只是我们花之神丰收之神在一起搞的小聚会来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鹤来小公主听说了这件事情，为了能偷懒就找了个什么由头创立了春日祭，一年一年地就变成了一个超大规模的祭典……”

偷懒……

冥华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鹤来……小公主？”

“啊，你不知道啊……嗯，伊邪纳岐尊和伊邪那美尊知道吗？小公主就是他们两位的大女儿——”

“啊啊啊好了好了，我知道是谁了……”

一伸手，止住了花之神接下来的话。大妖怪举起酒杯，掩过了自己抽搐的嘴角。

天照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