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山谷的方向开始传出各种激斗的声响和渗人的嚎叫,奥露恩就已灭掉了雪屋里全部的照明,搂着伊欧斯静静地在雪屋中向苍月祈祷。
为了避免冰原上风暴的破坏,雪屋是没有窗户的。她们无法知晓屋外的一切,不断响起的声音,让气氛变得愈加紧张不安。就连一直在屋子里精力旺盛的呜姆,此时也罕见地失去了活力,蜷缩在墙角,震动着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
对于亲眼见识过齐奥实力的奥露恩来说,本该不会产生那么多担忧的情绪。只是,那些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喊叫声,正不断让她对自己的安心感产生动摇。
“害怕吗?”
奥露恩的身体产生了轻微的动作,在伊欧斯面前毫无掩饰地将焦虑表现了出来。这个娇小的女孩,意外的没有丝毫害怕,她甚至反过来想要平复奥露恩的不安。
“你才是,不会担心吗?”
“不。”
伊欧斯非常冷静地否定了。
“爸爸说过,只要把一切交给他,就没有问题了。”
这是女儿对父亲绝对的信任。这八年来,齐奥一定没有过一次失约,才能在伊欧斯的心里,留下父亲等同于安全的绝对定论。只要齐奥出手了,在伊欧斯看来,就不会有任何麻烦能够靠近她。
“这样啊······虽然我也很想像你一样将信任完全交给他,但是,一口气要对付那么多雪野人,真的没问题吗······”
伊欧斯突然站起身,有些强硬地将奥露恩的脸抱在了自己的怀中,嘴里不停念叨着“不怕,不怕”的话。虽然还有些生硬,但安抚的效果却出奇的好。
“这样我们立场就反了吧,还要你来安慰我······”
“跟我一起,相信爸爸,就好了。”
就在奥露恩刚刚将心情平复正常时,从屋外传来了树叶摩挲的声音。看起来,是用于掩护的那些树叶,发生了移动。一段沉默地间隔后,响起了敲门声。
“爸······”
伊欧斯正要前往开门,却被奥露恩捂住嘴巴,一把按在了怀里。
不是齐奥!
这个答案在奥露恩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烁,她有着十足的把握确信,那个男人,回到这个家,绝不会敲门。
作为印证她结论的佐证,呜姆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连刚才那阵阵低鸣都已戛然而止。
死寂在持续着,空气仿佛陷入了凝固,奥露恩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她感觉似乎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然而,这只是过于漫长的僵持让她对于时间的概念出现的严重偏差。
“嘭!!!!!”
长时间沉寂的空间被恐怖的炸裂声在一瞬间撕成了碎片,奥露恩和伊欧斯的心脏几乎是被不可阻挡的力量推向了喉咙,她们下意识的尖叫甚至与平常相比,都偏离了正常的范围。更确切一些来说,还能发出这应激的叫喊,说明她们仍旧没有被彻底击倒。
与静滞的空气一同被打破的,是雪屋那脆弱的外墙。顷刻间灌注进屋中的寒气,迫使奥露恩睁开了眼睛。而在视线另一端所看见的,是在破碎的墙壁外,注视着里面的雪野人。
奥露恩的大脑在那一刻仿佛被掏空般变得煞白,她第一时间恢复的思考内容,是齐奥的下落。如果在这里出现了两个雪野人,那是不是说明,那个作为保险的男人,已经失去了他的作用。
雪野人露出了笑容,那是奥露恩在远征军被摧毁的那晚所见过的,面对雌性所露出的淫猥的微笑。那长满了白毛的手从墙面的窟窿里伸入,开始试图将奥露恩她们从屋内抓出来。
多亏雪野人远超人类的庞大体型,以人类规格所建造的雪屋,即使被敲破了一部分外墙,也没法让他们立刻就突破进来。只是,那由雪和土石搭建而成的雪屋,其强度是不可能支撑多久的。
由于不是第一次直面雪野人,奥露恩多少取回了一些冷静,然而,雪屋唯一的出口此时已经变成通往地狱的通道,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能让她们逃生的路。
“爸爸!爸爸······”
伊欧斯抱着自己的脑袋,不停地呼唤着齐奥,但是,现实就如同空气一样冰冷,这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呼喊。随着那恐怖的巨手不断逼近,伊欧斯的声音逐渐被更加刺耳的尖叫与哭腔所掩盖。
很快,雪野人似乎是不想再耗费时间在这摸索中,他的手从雪屋中退出,奥露恩通过墙上的破洞看见,那个雪野人正从同伴手中接过了一柄巨大的石棒,一旦墙壁被彻底砸碎,等待她们的,只有无尽的噩梦。
“伊欧斯!伊欧斯!冷静下来!”
奥露恩捧着伊欧斯的脸,试图让她停下自己的惊慌。然而,在这种状况下,想要一个八岁的女孩像成年人一样冷静,显然太过苛刻。
可是,奥露恩脑海中浮现的救命稻草,只有伊欧斯恢复到正常的情绪才可能实现,如果她持续崩溃下去,这最后的机会也将失去。
“伊欧斯!你爸爸没事的!”
“唔?······”
“你相信爸爸吗?”
“嗯······”
奥露恩总算想起了,只有齐奥,才是让伊欧斯冷静下来的关键。
“所以,爸爸一定没问题的!你要冷静下来,我带你去找他,好吗?”
“嗯。”
奥露恩嘴里说着连自己都没有丝毫把握的话,要是齐奥真的遇上了最糟糕的情况,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伊欧斯道歉。只是现在,她必须这么说。
“好!那你别哭了,你好好听我说!等外面那个雪野人把墙砸坏后,你不要怕,看着他的眼睛,发动魅惑魔法,明白吗?”
还来不及等伊欧斯回答,一声巨响,雪屋的外墙轰然倒下。碎石和冰雪四散飞溅,奥露恩一把将伊欧斯护在身下,避免她被飞石击伤。墙壁的一侧完全坍塌,奥露恩她们,已经成为了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伊欧斯!按我说的做!快!!”
“可是······可是······”
雪野人的手,已经伸到了她们的身后。
“嗷呜!”
比伊欧斯体型还小的呜姆,在主人危在旦夕的时刻,跳向了之前还使它害怕到缩在角落发抖的敌人。它一口咬住雪野人的手,发出了凶狠的低吼。
可是,幼狼的撕咬,对雪野人来说,甚至都比不上人类被蚊虫叮咬所带来的痛苦。雪野人的手轻轻一甩,呜姆便悲鸣着飞向了一边。
“呜姆!”
小狼摔在尚未坍塌的断墙边,看起来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但是它却为自己的主人赢得了短暂的时间。
呜姆被甩飞的一幕,使伊欧斯对它的保护欲盖过了自己的恐惧,在仍旧满面泪水的情况下,她紧盯着将手再次靠近她们的雪野人,瞳孔,慢慢变成了红色。
而那个雪野人,立刻就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虽然他的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但还是迅速转头并闭上了眼睛。
伊欧斯无法对上他的眼睛,魅惑魔法就无从施展。由于看不见女孩们的位置,雪野人的大手在雪屋内四处乱晃,有几次险些就将她们拍在地上。
奥露恩看清了当前的状况,她立刻拉起伊欧斯的手,跑到墙边抱起喘着气的呜姆,带着他们,趁那双手四处乱抓之际,逃出了雪屋。
然而,室外只是拓展了逃生的空间,却丝毫没有降低危险的程度。另一个守在边上的雪野人发现了出逃的她们,他拉起同伴,大声地吼叫着。
“给我,抓住!”
从雪屋中探出身子的雪野人竟然说出了主要由人类使用的通用语,奥露恩惊讶地转过头,不由放慢了脚步。从来没有见过雪野人用这个语言进行交流,这话显然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雪野人并不会配合奥露恩降低速度,一直守在屋外的家伙,迈着令大地颤抖的步伐,很快就缩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唯一能让奥露恩稍稍感到庆幸的,追来的是母体为长毛象的变异种,他拥有刀枪不入的防御,但速度并不算快。只是,要追上普通的人类,也足够了。
“奥露恩姐姐!”
伊欧斯拽住奥露恩,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快走啊!”
“爸爸,我要见爸爸。”
“对啊······”
“不能让他妨碍我找爸爸!”
伊欧斯直面着已经到达近前的庞然大物,亮起鲜红的眼睛,与迎面而来的雪野人四目相对。这次,这个雪野人没有像他的同伙那样移开视线,冲刺的脚步逐渐减缓,最终在距离伊欧斯只有最后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