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家旁边的餐厅里，收到信息的小涵老师吓了一跳，立刻回复道：
——快把信息删掉！
然后立刻把武言刚刚发过来的消息从手机上删除。
“怎么啦？”
“没，没事！”
“神经兮兮的，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对方就来了。”
“知道啦！”
被一旁的母亲催促道，小涵老师叹了口气，看着手机上的短信——虽然最想确认的那条刚才已经清除掉了。
现在，小涵正和母亲一起等待相亲对象，一般来说还是自己一个人来比较好，但她母亲放心不下，而且对方家长也会过来，所以就跟着来了。
虽然是在家附近的小餐厅，但对方是位四十多岁的公司高管，总之是事业有成、母亲很喜欢的那种，选这里也可能是照顾自己吧？小涵是这么想的，但并不感到高兴。
反正，也不会是一段开心的经历吧？
只是……
“武言……”
又看了眼手机，唉声叹气的模样完全不适合来相亲。
到底……他为什么要发这样的信息过来啊？难道真的是那种事情？明明说过是绝对不可以的，而且两人的感情也没进展到那种程度，仅仅是比较要好的师生而已，仅仅是比较喜欢他的性格而已，仅仅是他经常帮助自己而已……仅仅是……现在有点想见他而已。
昨天对着他说了很多泄气的话呢，现在也真的像昨天说的那样，妥协了，如果，一会儿再妥协……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
小涵给武言发送一条信息，然后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等待相亲对象的到来。
虽然很对不起武言，但只能那样子做了。
……
……
三十分钟后，武言来到天台，确认周围没人，把手机拿出来。
——三十分钟后打电话给我。
结果，小涵老师发了这么一条信息过来。
还以为她会吓到把自己拉黑，一个学生说那种话，直接告诉家长或者抓到办公室批评才是正常的做法——毕竟是小涵老师，应该不会直接那样做吧，但现在竟然要打电话给她，就很奇怪。
是要当面说教吗？可现在不是相亲吗？她到底想做做什么？
不管了，先打电话过去。
……电话铃响了几秒之后。
——“喂！”
——“你好，是……”
——“啊！稍微等一下……”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立刻回去！真的非常抱歉！好的！再见！抱歉两位，工作上有事，我想回去了！”
说了四段话，然后就挂电话了。
“？？？？”
武言一头雾水，看着手机上被挂断的提示，根本搞不懂小涵老师在搞什么。
抱歉？工作？回去？到底在说什么？好像跟自己发过去的信息完全不搭边吧？
就这样愣了几十秒之后。
“……！”
手机震动，小涵老师打电话过来了，武言立刻接通。
“喂！是……武言吗？”
“……是，老师。”
“啊——终于得救了！”
“嗯？”
“不不不！没事，老师没事……不对！武言同学！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呀！那种信息被人看到了可是会出大事的！”
“抱歉。”
“你那边删掉了吧？”
“嗯。”
“那就好。唉……”
“……”
“……”
“呐，武言。”
“是。”
“你到底……想对老师做什么呀？”
“有东西要给您。”
“欸？给我？”
“是的……一幅画。”
“画？”
“不去您家也可以，而且被人发现了会给您带来非常不好的影响，但我觉得那里比较方便，毕竟……”想起刚才那位老教师说的话，武言解释道：“如果被人看到我送东西给您，在学校一定会有人说闲话，所以……”
“……武言，你都听到了什么？”
“……没有。”
“不！你绝对听到些什么了！不然你不可能主动到这种程度！”
“……抱歉，老师，请回答我吧。”
“……唉，你这学生，没想到会这么不听话呀……你明明不是这样子来着。”
“……”
“……”
沉默了好一阵子后……
“十点……再见！”
留下一句话，小涵就把电话挂掉了。
“呼——”
武言收起手机，靠着墙壁，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被黑色东西攻击、跟大姐姐战斗，都没有刚才那么惊险，就像自己在做什么坏事一样，明明只是把一幅画交给老师而已。
应该算是……答应了吧？武言并不百分百确认，那个“十点”应该就是晚上十点吧？
总之，到时候过去再说吧，虽然很对不住母亲，但希望她今晚不要那么快回来。
可是……地址呢？
……另一边。
“啊啊啊啊啊呃呃呃……”
假装是学校有急事，找到借口逃掉相亲之后，小涵老师一个人跑到公园里面，坐在一张长凳上，弯下腰抱着膝盖，绝望地呻吟着。
“我到底在做什么呀，竟然让学生在晚上……不行！要冷静！嘶——”
抬起身子深吸一口气，还以为能够冷静下来，但心跳还是无法止住，双手捏紧手机，贴到嘴唇上，脸颊已经红透了。
“果然……还是拒绝他吧，只是送我一张画而已……根本就……不用……”
然而，一旦这么想，内心又会感到些许寂寞，不希望拒绝武言——这很明显是个问题教师呀！
果然……还是拒绝吧！对！必须拒绝！
于是，小涵老师再次打开手机，向武言发送一条比较长的信息。
……
……
终于，到了晚上，约定的时间，武言按照约定，来到一间出租屋的门前，再次拿出手机确认上面的内容。
在小涵老师挂掉电话之后，又发来了一条信息，补充了她的聊天账号，还有现在的住址，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出租屋。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武言四周观察着，确认没人跟踪自己或者被什么人看到，怀揣着一丝丝不安，敲响了门板。
“来啦。”
对面传来小涵老师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也能听到明显的脚步声，明显是跑过来开门的。
“啊……武言，你来啦……”
虽然知道是武言来了，但一见面，小涵老师就紧张起来了，低头躲开了武言的视线。
可能是因为刚洗过澡吧，她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现在还能闻到她身上飘来香气，头发也是湿润的，最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穿的是睡衣，最上面的那个纽扣没有系上，隐约地还能看见露出来的一点点缝隙。
现在才知道，原来小涵老师还挺有料的——这种想法太失礼了。
不过，明明是男生来拜访她，却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真让人有些担心啊。
总之，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样子的小涵老师，武言也害羞地移开了视线。
“……老师。”
“欸？”
听到武言主动说话了，小涵老师还是惊了一下。
“要……换一套衣服吗？”
“衣……服……呀啊！”
好像终于意识到了，小涵老师立刻把上胸遮起来，转过身子去。
“……我先在外面等一下吧。”
“不用了！很快……好了！”
小涵老师急忙把纽扣系上，然后转过身拉着武言的手，立刻把他拉进屋子里，然后把门锁上。
“那个……不用着急也行，只是……”
“这里有些窄！别介意！随便坐就行了！我去给你倒杯茶吧！”
“……好的。”
看着小涵老师还是非常慌乱，武言只好暂时顺从她的意思了，来到桌子旁坐下，把画放在一边，不由自主地开始观察这间屋子。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空间确实有些狭小，但一个人生活的话刚刚好，只是客厅这部分看起来有些简陋，不知道卧室里面是什么样的——也不可能进去看。
每天努力工作，还是自己一个人住吗？总觉得会很寂寞，不过，也能理解为什么老师中午不回去家里了，虽然离学校不是很远，但回来也不会有人等待自己。
“来，有些烫，小心点。”
“好的，谢谢您，老师。”
“不客气。”
从小涵老师手中接过可爱的粉色杯子，放在桌子上，小涵老师也轻轻抿了一小口，也跟着把杯子放下……之后两人就保持沉默了。
武言有些紧张，毕竟自己面前是一位年轻可爱的女性，夜晚在她的家里与她独处，刚才还看到她毫无防备的样子，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小涵老师比武言更加紧张，毕竟这次是她第一次把男性邀请进家里，还是自己看好的一个男学生，也正因为对方是自己一直信任的学生，所以放下了戒备，结果被他看到自己不成体统的模样，不由得感到有些羞愧，没办法正视他。
但是，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武言也想起立刻要做的事情，于是把画拿起来交给小涵老师。
“这就是你说的那幅画吗？”
“是的。”
“是你画的啊？”
“不，这个……是我找别人画的。”
没办法把那个奇异的事件说出来，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转交给她也不行，那样只会引起她的不安，说认识的更加不行了，所以武言只能编造这么一个解释。
“我可以……现在拆开来看看吗？”
“……可以。”
“那就……”
小涵老师观察着武言的表情，看看他会不会介意，但他一直都是那张扑克脸，虽然脸颊似乎有些淡红，但还是看不出感情……那就把包装拆开来吧。
“这个是……！”
一看到上面的内容，小涵老师就呆眼了，或者说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在画中，自己和另一个人坐在花田上，相互依靠在一起，面带微笑，如同一对幸福的情侣，而身边的那个人，正是眼前的武言。
“这幅画……难道说……武言你真的……！”
“不是的，老师，就是……你不是说想要自己找另一半嘛，然后我就跟画师说，能不能……就是……画出这种感觉的话来，然后没有男模特，只有你的照片，所以就按照我的样子画上去了……差不多是这样吧。”
“真的……没有？”
“真的，我是学生，您是老师，我知道分寸的。”
“那……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您说您喜欢画画，所以就……”
“就？”
“……”
并不擅长说这么多谎言，武言已经编不出理由了，只能别开视线保持沉默。
“……说不出来吗？”
“嗯……抱歉。”
“不，没事的，不如说……”
欣赏着手上的这张画，虽然画工比自己差了一点点，但确实是一幅非常美丽的作品，小涵老师自然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老师？”
“欸？啊！没事……对了，我现在就挂起来，可以吗？”
“好的。”
武言答应了，小涵老师立刻把画拿到对面的墙壁上，把画挂上那个崭新的钩子上。
似乎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所以早就准备好了。
“嘿嘿~”
又回到武言对面坐下，笑嘻嘻地看向那幅画，确实是非常高兴，这笑容不禁让武言看的有些出神——实在是太可爱了。
能决定把画送给她，真的是太好了。
“谢谢你送我这幅画。”
“老师您喜欢就好。”
“嘻嘻~”
但接下来，小涵老师叹了一口气，虽然笑容褪去，但看上去无奈，像是在对什么事情感到惋惜。
“……老师？”
“欸？”
“中午的相亲，没有打扰到您吧？”
“啊，那个呀，因为你突然间发信息过来，所以我……趁那个机会逃掉了！嘿嘿~”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刚才出现在脸上的那一点寂寞已经消失了，“谢谢你，武言，能在那个时候打电话来，不然的话……我可能真的就……放弃了。”
原来是逃掉啦，因为自己打电话过去，趁着那个机会说是工作上很忙，就逃掉了相亲。
不得不说，老师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厉害啊。
“那个……不会妨碍到您吗？”
“没有哦，不如说多亏了你。唉~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去相亲呢~”
“可您的母亲会混困扰吧？”
“那就让他们烦个够，我才不要跟比我大十多岁大叔结婚呢。”
原来是四十多岁的人啊，武言也觉得还是拒绝比较好，并不是说有什么偏见，只是……让小涵老师跟那种年纪人结婚，感觉非常不合适，各种观念都会相差很多，说不定交流都会成问题，想必很难获得幸福——都是直觉而已。
“而且，虽然我不能成为画家，但梦想还是有的。”
“梦想？”
“嗯……当初，如果我能成为画家的话，我就想着，自己找个心仪的对象，然后帮他画一张画，即使现在只是作为教师，也能为他画……就像你送给我的这张画那样。”
“……”
原来，小涵老师还有这样子的梦想吗，画一幅只属于两人的画作，为了自己亲手挑选的另一半……真的很浪漫呢。
武言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端起杯子放到嘴边，喝完以后便站起身来。
“那……老师，我先回去了，谢谢您的招待。”
“啊，不客气。”
小涵老师送武言去到门口，等武言穿好鞋子，准备把门打开的时候。
“老师，那就……”
“——！”
“？！”
冷不防地，从背后抱紧了武言，没有一点抗拒，身体的正面尽可能地贴紧上去了。
虽然隔着一件短袖和一件睡衣，但从那种柔软程度，还是能够判断出来的——里面是没有的！
“老师？”
“就这样！别动！一下就好！之后当作没发生过也行！就一下下……”
“……”
“真的……谢谢你，中午也好，现在也好……谢谢你。”
“……（点头）”
抱了好一会儿，小涵老师才松开手，深呼吸一次，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那么，再见咯，武言，虽然明天是周末，但也要努力学习哦。”
“……（点头）”
“嘿嘿~稍微偷懒一下也可以哦~”
“……晚安，老师。”
“嗯！晚安！”
道别过后，武言非常自然地关上了门，小涵老师有些不舍，但还是挥手送别武言。
等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她才把门窗锁好，收拾好桌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回到床上。
结果，还是没忍耐住，抱上去了，还希望武言他不要对此感到困惑——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吧，虽然这次送的画确实很特别。
不，他一直都很特别，应该说，他是第一位不会笑对自己、也不会厌恶自己的学生，因为自己一直给予学生的只有那种温柔的态度，虽然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学生觉得自己亲近，至少不会因为班主任的存在而觉得学校的生活很压抑，但无可避免地就被人看作是“讨好学生”，有喜欢的，也就有厌恶的。
但武言跟其他人不同，不会对自己表达多余的意见，虽然看上去是一种冷漠，可无论叫他做什么都不会有怨言，总感觉有一种任劳任怨的顺从。当然，会注意到他并不是因为这种理由，也不仅仅是之前所说的、想让他过上一个有意义的高中，那是之后的想法。
对，真正让他显得特别的，是距离感，并非冲破师生间固有的隔阂，而是在他眼中本来就不存在那种东西，遵循基本的礼仪和规矩，但师生之间的距离也就仅此这样。他会注意到很多细节，虽然不说话，但心里确实是在关注你，一旦了解到这一点，那种默默无闻的帮助和关心，就让自己觉得非常舒服。
工作上的帮助也好，在困惑的时候解围也好，偷偷在背后处理不起眼的细节也好，甚至在自己不明解或者犯下错误的耐心细说也好，都让小涵感到舒心。
如果硬是要打个比方，那就是“空气”，不会可以去注意到，但必不可少，默默地陪伴在身边，那种自然的感觉。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会产生依赖感吧？就像人类依赖空气那么理所当然。
明明，他还是个孩子来着，竟然会觉得他很可靠……
“我这个老师，还真是无药可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