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第几次了,但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寒霜骑士走过那条长得跨越河流的密道,推开了密道的门。

他的阻碍——墨登龍血团的成员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踏着焦黑干硬的土地,他走向了那个地方,能实现任何愿望的道具存放的地方。

他以前去到过那,穿过层层的黑树,去到一片空地,那里坐落着一间小小的神殿,神殿的门口有一个人把守着。

那就是墨登龍血团的团长。

不知因何种原因,和其他渴求龍血的成员拼命且疯狂地追杀自己不同,团长残留的亡魂像受到某种神秘力量引导似地一直把守那里,除非他靠近,否则绝不会主动攻击他。

团长的亡魂大概是受到龍的蛊惑,不让自己成功解除龍魂的诅咒。

只有这个理由能够解释为什么团长会如此。

然而,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他现在必须尽快得到那件道具,经过昨天的战斗,他的灵魂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不知在哪个时候就会完全被龍魂吞噬,变成真正的龍。

艾蒂娜......

一想到变成龍后,由龍魂复活的艾蒂娜会沦为龍的食粮,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揪紧一般,指甲还刺入心脏,流出里面鲜红的血。

“寒霜骑士,我......”

艾蒂娜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仅有半截而已,后面的字像是被抠掉一样,怎么也无法从她的口中说出。

好像冥冥中的某种力量阻止她说完那句话。

也对呢,没到那个时候,她和他都不能说出那句话。

寒霜骑士边想边行走着,没有跑动,他知道,现在已经快到神殿了,为了接下来的战斗,不必要的体力消耗是必须避免的。

来过一层层的黑树的尽头,他停下了。

透过黑树枝间的缝隙,一间大概只有7、80平方米的神殿映入眼帘。神殿没什么装饰,非常普通,屋顶是一个灰白色的三角形,撑着屋顶的柱子也同样是灰白色,柱子旁边的门,是沉重的棕色,门的前面还有一个类似机关的祭台。

一个如同雕像一般的人影屹立在祭台前,还有五六米的地方。

那便是墨登龍血团的团长。

离开这片黑树林,踏入前方的空地,团长就会直接过来攻击自己,用与自己一样的双剑。

寒霜骑士啊,请你拨开眼前的迷雾,将狩龙的希望给予我。

即将面临一场恶战,他做了最后的祈祷,向自己所憧憬的、真正的、伟大的狩龍英雄。

他抬起脚,一步踏入了前方的空地。

霎时间,像是有一阵风刮过,刚才还如雕像般屹立的人影已经不见踪影。

已经没时间拔出短剑了。

如此想着,寒霜骑士双手握住宽刃长剑,奋力向前一刺,那时,眼前只有一座神殿和干硬的土地。

可当宽刃长剑完全刺出之时,一个漆黑得和这片血色的天空相得映彰的身影越到他的面前,

两把灰白色的剑架住了他的刺击。

目光穿过破损的骑士头盔上的缝隙,清晰的落在漆黑的身影上。

眼前的人戴着一个橄榄状的黑色头盔,头盔上只在眼睛处留下一条两厘米宽的缝隙,其他地方完全密闭,包裹着他的脸。

高大魁梧的身体被漆黑的轻铠所拥裹着,铠甲的破损度比寒霜骑士的低上了一点,但依然十分破败,漆黑轻铠的破损处露出了里面的锁子甲。

架住寒霜骑士的刺击的两把剑,也一样是一长一短,而由于时间长河的洗礼,现在是灰白色的,以前可能是白得纯粹,白得彻底的象牙白。

团长的两把一长一短的灰白色的剑狠狠的架住寒霜骑士刺出的宽刃长剑,只要寒霜骑士松开一只手去拔腰间的短剑,他就能抓住这一瞬之间去斩杀寒霜骑士。

同时,只要他放开任意一把架住宽刃长剑的剑去攻击,寒霜骑士也能在这一瞬间用双手握住的宽刃长剑刺死他。

两人相持了数秒,好似谁也没能力打破这个状况。

“让望...畏所来...拉,抚...而不...思灵...达...至没。”

你的灵魂终得抚慰,我会为你行一场安息的葬礼。

密闭的橄榄状头盔下,团长颤抖的声音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念着上万年前的古老语言,墨登龍血团的葬语。

听到这句话,寒霜骑士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能够说出这句话,证明团长仍然保留着一丝理智,和其他只会盲目的追杀自己的龍血团成员不同。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即便团长仍然保留一丝理智,但被龍魂操控的局面已经不可逆转,就算有一丝唤醒他的可能,成功率也十分渺茫,并且唤醒他会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加快他变成龍的速度。

唯一的出路,只有用自己手上的双剑去终结这个亡魂。

寒霜骑士沉默着,只是暗暗做了决定,没有在语言上回应团长的葬语。

他突然用力一推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了一步,打破了两人相持的状态。

团长也后退了几米,身为龍血团团长的亡魂,还活着的时候的战斗经验被一字不漏的铭刻在他所剩无多的记忆里。

双方相持之时,一方后退,另一方也得跟着后退,若另一方选择继续前进,等待他的,只有致命的后发制人的反击。

稳住脚步,他们两人已经拉开了3、4米的距离,对于平常人来说,这便有了足够的时间拔出另一把剑,然而对于长期狩龍的墨登龍血团的团员而言,跨越这个距离,不过半秒钟的事,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拔出另一把剑了。

握住宽刃长剑,寒霜骑士跨出一步。

穿着漆黑轻铠的团长也跨出一步。

团长身上漆黑轻铠的残缺处,是灰黑色的锁子甲,寒霜骑士盔甲的残**,露出的是鳞次栉比的龍鳞,其覆盖住的是所有龍血团的亡魂们渴求的龍血。

呼!

像是有一阵风吹过,把静谧垂挂的黑树叶弄得“唰唰”响。

凡人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能看到两个模糊的残影。

铛,三把剑相撞的声音响彻云霄。

震得地上的砂石跳跃、跌落、再跳跃、再跌落......以此反复了三次。

那么,若不以凡人的眼睛去看这场战斗又如何呢?

团长提着双剑,不顾一切的冲着,眼里全无惧怕之色,也不漏渴求之光,像是他刚才用平静的话所说出的葬语一般,

他好似是出自本能想安葬眼前的骑士,单纯得不可置信。

而抱着更复杂情感的寒霜骑士,他紧紧握住宽刃长剑,以斜角六十度直直的向团长刺去,

这样刺击,既可以很好的防御团长的攻击,也可以对团长造成生命威胁。

如电光火石般闪烁的,是他们相撞的剑刃。

两道白色的,一道湛蓝色的。

相撞之后,双方快速分开。

团长的双剑的剑刃上分别砍出一道浅浅的凹痕,而寒霜骑士的宽刃长剑也同样如此,不过由于这把剑在刚才被团长主动砍击,剑刃上面留下的凹痕比双剑更深。

双方又一次拉开了五六米的距离,这一次寒霜骑士有极短的时间拔出腰间的短剑。

瞄了一眼,宽刃长剑上的凹痕,寒霜骑士意识到一件事,他的手移到了腰间的短剑上。

臂甲上的残缺处露出的龍鳞,在这移动的过程中掠过了他的视线。

团长,我还记得......

某些事也随之掠过他的脑海。

眼前的团长用双手交叉握住剑柄,刚才像是因一阵风吹弄而“唰唰”作响的黑树叶,现在也平静下来,和往常漫长的时光没什么两样的在枝头垂落。

这份平静持续不了太久。

一个箭步踏前,漆黑轻甲包裹着的身躯一下子跨越了好几米。

长短不一的灰白色双剑被两只强壮的手臂挥出,优美的寒光在空气中划出了一个“十”字,美丽、安静中蕴含锐利的杀机。

寒霜骑士单手握剑,做出抵挡姿态,另一只握住腰间短剑的手微微抽出一部分的剑身。

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整个梦境都安静着,优美繁杂的壁画、干硬的土地、断成两截的黑树,朱红滴血的柱子以及静候来者的神殿大门都静静的履行着自己应有的职责——见证这一刻。

宽刃长剑断了,没有任何的预兆,仅仅只是在那简单的“十”字下断成了三截,连死前最后的呻吟都消失了,好像它不曾存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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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子...”

躺在焦黑土地上的团长奄奄一息,橄榄状头盔之下的眼睛对着曾经被恐惧笼罩的天空。

这次过后,他再也不需要站起来了,最后一头龍已经倒在他们的眼前。

只需要对那个还站着的摇摇欲坠的身影最后交代一下就结束了。

“无论你之后...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别管,直接将...龍魂砍掉就行。”

“......”

残留的目光,看到一个灰白色的身影走向龍魂。

他看到身影在龍魂处伫立了一会,似乎犹豫着什么,最后将手伸向龍魂。

那一刻起,寒霜骑士离开了墨登龍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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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着往事,寒霜骑士后退一步,用左手上的宽刃长剑强行架住了团长的砍击,团长的双剑精准的砍在剑刃的凹痕上,不差一分一毫,即便是修行了数百年的剑客,也只能叹为观止。

长剑没有出乎寒霜骑士的意料,在“十”下断成了三截。

没有分神恍惚的时间了。

他用放在短剑剑柄上的另一只手瞬间拔出了剑鞘中的短剑,以自己的全力,将身体瞬间旋转,并造成强大的气浪。

气浪卷飞了身后的黑树叶,强硬的把它扯下枝头。

气浪不仅逼退了团长,并且划开了团长的头盔,给头盔平白增加了一道缝隙。

“呲。”

寒霜骑士本以为这下可以直接击杀团长,没想到只是给他添了些装饰。

接下来,唔!

左胸的心脏,在经历了一阵战斗后,再次跳动了。

熟悉的,又无法忍受的痛苦爬上了他的身体。

扑通、扑通。

如同死神的脚步,在这关键时候,他的身体无法行动,露出了最大的破绽。

艾...蒂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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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

“艾蒂娜......”

捕捉到少女的呼唤,佚名再一次跨入教堂的门槛。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等到艾蒂娜说出最后一句不完整的,断了半截的话他也还没进去。

艾蒂娜的情绪一定很激动,等她的情绪安抚下来再进去吧。

抱着这个打算,佚名一直站在门外。

直到现在。

刚进门的他,打算道歉。

“抱歉,之前骗了你......”

他打算这样说。

然而,少女的泣涕阻断了他的话语。

“就算见到他,我...我还是...没法说出...那句话......”

她在哭,可她的声音却并不悲伤。

这样说也不准确,其中还是有一定悲伤混进于此,但更多的,似乎是来自心底的...喜悦。

是笑着哭,还是哭着笑。

连少女自己也不清楚。

明明没能说出那句旧藏心底的话,该涌上心头的是“悲伤”,不知为何,没说出那句话的自己,感到更多的却是“喜悦”。

像是感觉阻止了某样东西在错误的时间诞生。

她因此由衷感到喜悦,然而,

一阵源自心脏的突兀痛感沿着感伤的神经传达到自己的脑海。

心突然很痛、很痛了。

像是某种动物在撕咬自己的心脏。

她的脑里突兀的出现某种不好的预感,像是在向自己求救。

“佚名...”她压住了哭声,尽量以平静的又打颤的语气说道:

“请求你,去到...去到...寒霜骑士身边吧......”

佚名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腿。

然后用奔跑的脚步声回应了艾蒂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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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

那个身影将手伸向龍魂,尚未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团长叹了一口气。

伴随的,则是一阵浓厚的血沫喷出口中。

他想说最后一句话,可生命的流逝已经无法支撑说出那句话的力气了。

眼睛即将合上,但他知道,还会有睁开的一天。

“让望畏所来拉,抚而不思灵达至没。”

你的灵魂终得抚慰,我会为你行一场安息的葬礼。

那个和自己的双剑一样的灰白色身影走到自己面前,单膝跪下,做出了墨登龍血团的对待亡者的姿势。

你的爱终究会摧毁你,

无论是任何的童话、奇迹还是你所坚信的。

都无法拯救你。

到那时由我举行葬礼。

想说的话,回荡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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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短不一的两把灰白色的剑来回挥舞着,剑刃的挥舞并未卷起风浪,却又快得不可思议,像是平静又温和的去抚慰某人。

剑刃溅起阵阵血浪,龍的身躯却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

寒霜骑士身上仅剩无几的铠甲被不断剥落着,连同附在骨头上的血肉。

掉在地上,血肉变成黑色,骨头上又长出新的血肉。

新的血肉又被双剑不断砍落。

这是场时间竞赛。

不断挥舞的双剑与龍的恢复力的竞赛。

艾蒂娜...寒霜骑士......

承受着身体上的剧烈痛苦,他在心里苟延残喘地呼唤着对自己最为重要的两者的名字。

一个是从儿时就崇拜到现在的,成功拯救恋人的伟大英雄。

另一个......是个打心底喜欢花的少女。

于飞溅到空中的龍血中模糊不清的双剑还在他的眼中挥舞。

一长一短的双剑终于剥开他全部的血肉。

一颗跳动的、膨胀的、大到不可思议的心脏被骨架包围着。

时间的竞赛,好像是不断挥舞的双剑赢了,只要双剑向前一刺,刺破这颗跳动的心脏。

双剑在挥舞的过程中,卷不起一点风。

在没有风的龍的梦境中,没有什么宣告它的胜利。

它好像赢了。

赢了?

赢了吗?

没有!

龍的心脏停止跳动了,那份蔓延脑海各处的剧烈灼痛消失了。

而身体,早在之前,就因为挥舞的双剑而感到麻木了。

一只手快速用腰间的短剑向团长划去。

掀起微微的风鸣。

团长的身体条件反射的后跳了,原本即将刺破心脏的双剑也随之离开。

虽然避开了寒霜骑士的攻击,但也让他离开了无比危险的境地。

稳住身体,团长再一次用剑快速的向寒霜骑士砍去。而寒霜骑士也迅速拿起断掉的宽刃长剑,与晶蓝色的短剑共同组成了一长一短的双剑。

两人的剑快速相撞着,和短剑组成的防御姿态的使用已久的宽刃长剑在团长的快速进攻下被削得越来越短。

两把灰白色的无声的剑和两把能掀起风鸣的湛蓝色断剑。

交织分离、剑影缭乱、纷繁乱眼。

就在已经断过的宽刃长剑再次断掉的一瞬间,团长跳了起来,用同样一长一短的双剑向下刺去。

目标是寒霜骑士的心脏。

然而就在这同一瞬间,寒霜骑士快速拔出了短剑的剑鞘卡住了仅仅离自己几寸的双剑,并用手上的短剑刺向团长。

反应速度极快的团长用力拔出其中较短的剑并退后一步,要是选择拔出更长的长剑,恐怕就被寒霜骑士给刺杀吧。

【寒霜骑士啊,】

团长拔出卡在剑鞘短剑的一瞬间就用回旋踢踢下刺向自己的宽刃长剑,身体依靠旋转的惯性用剑由上而下的砍向寒霜骑士。

【请让我效仿你!】

在团长斩向寒霜骑士的一瞬间,寒霜骑士的手放开了插着长剑的剑鞘,快速的在空中握住了染着龍血的长剑的剑柄。

被到握的长剑还插在剑鞘上,锋利的剑锋由下而上划过团长的身体,如同一道闪亮、白洁的满月溅起阵阵血花。

团长倒下了。

一道深深的伤口由他的腹部蔓延到他的脸上。以这样的伤口,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次站起来了。

“让望畏所来拉,抚而不思灵达至没。”

寒霜骑士缓缓跪下,口中轻诉着葬语。

世界上再也没有,追逐龍血的亡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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