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幼小可怜孩童之于乐正(3)

“阿、阿良,表情……那个,你的,好可怕喔。”乐正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只是无法回答我的提问就流露出惶恐自责的姿态,很好,这就是正常的乐正欣好,可以确信乐正这可怜的孩子是真的对之前的异常一无所知。

“抱歉。”我转过身背对着乐正,尽力开始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刚才我是对你开玩笑的,想吓吓乐正。”

“嗯?骗人的吧?真、真的是玩笑?”

“啊,因为乐正惊慌失措的样子实在太可爱有趣了,所以,忍不住想好好捉弄一回。”我重新和乐正四目相交并尽量笑得自然些。

“阿良好过份哦!表演得那么像,乐正还以为乐正又莫名其妙地糊涂掉了。最近乐正的表现很不好,记错好多事情,大家也因为乐正添了好多麻烦变得不可靠了,所以对我敬而远之啦。”乐正垂下头拨弄着自己裙子上的小小挂饰,她看上去相当沮丧。

对于大家给予的“乐正”这一简称,她本人貌似很快就接受了,而且也经常用作自称。该说她是相当没有主见呢,还是她喜欢把别人的要求当成自己的主见呢?

“咳,我找乐正你来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事情,马上开始第三节课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社团活动加训,反正我们都是回家部的,乐正你如果有预订行程,我就奉陪一下,权作复健运动。”

把周围人们对自己的疏远归结成自己不够好,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呢。

话说回来,虽然这次姑且糊弄过去了,但如果解决不了乐正受怪异能力的影响,恐怕早晚她也会察觉到自己的不可思议。甚至很有可能,这个心思细腻的家伙现在就已经注意到了也说不定,只是没表现出来。她不会说谎,但她绝对会隐瞒。

真头疼呢……似乎更混乱了。犯人不对乐正本人发动攻击,只是让众人畏惧乐正,又不肯把乐正塑造成杀人狂……

被光团包住的乐正也是犯人的杰作么?可这么讲不符合之前犯人的意图,没有观众的楼顶根本不能很好地散布乐正的可怕。嗯,楼顶事件的原因应该和“想宣示乐正是幽灵”的犯人没有直接的联系。

如果这个犯人是实际存在的人,不是虚幻的灵体,那此人和乐正或许有一定的生命交集。再加之奇怪事件几乎都发生在夕月中学校园内,把嫌疑目标基本可以暂定在夕月中学里认识乐正的人里面。只要犯人的计划方针还没有变,有乐正出现的地方,奇怪事件就还会——————

尽管是很轻的碰触,我还是感觉到了右腿不知何时已被异物摩擦着。

低头一看,不禁全身血液流速骤然激突。

乐正正跪坐在我脚前用两只小手揉捏我的右腿,还开始变换着节奏力度非常舒适地敲砸起来。更糟糕的是,她仰头与我的视线对上之前,我刚好瞥到她稍微松弛敞开了的制服领口,淡粉色蕾丝内衣的边!!。

这、这家伙!是因为刚才被古怪的光和风操纵一番以后没意识到自己上身衣衫略有凌乱吗?女孩子们还真是不方便啊。

我赶紧抽身后退数步,把乐正甩开三四米远,然后扭身装作对楼顶对面的图书馆有了很浓的兴趣。

“阿良!”乐正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洋金花发饰的两条蝴蝶结缎带随着她的身体一并晃动起来。

“那个……衣领,你的。”

“嗯?啊……啊呜哇!”乐正乱叫着背过身去,手慌脚乱地整理起衣裳来。

真是的,没有一点儿危机意识就靠男生那么近,这孩子究竟有没有常识啊,还好是我来到了楼顶。若是叫别的男生看了去……

……

算了,这种超不舒服的设想还是不要了。

看来,今天有些失算呢,没料到利用腿伤逗弄乐正一下会引发这么富有冲击感的事件。不愧是乐正,真是不能小看她。说实话,我倒更期待触发一些别类情景,当然,刚才那种情景……嘛,也不坏就是咯~

估摸有一分多钟以后,感觉已经差不多了,我用力清了清嗓子。

“呃……阿良,我、我已经好了。真的很抱歉呐,我只是觉得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思考问题太久了对伤口不好,所以,所以才想着尽可能帮着做些什么。真的、真的是失礼了呀。”

“无妨。哎,你啊,你这孩子偶尔也学着照看好自己嘛,随便就让他人占了便宜怎么成。”

继续数落了乐正一会儿,问出她是要到金洋爱幼抚养院给小孩子们送东西去,我们便离开了第一教学楼的顶端。

然而,再次下到4楼时发现楼梯转角处赫然出现一个高达三米多的木质展示板——————大幅照片里乐正以一种正义认真的姿态将手中的粉红色花哨魔法杖指向画风糟成一团的不明怪物。

……兄长看样子是要在夕月中学校园内大干一阵子啊。

乐正看着前方变大了的自己,尴尬得脸上快溢出血了。

“也不用这么不适应吧?去年你不是很自然地站在舞台上向大家宣布自己是魔术少女吗?”

“是魔法少女啦!魔法少女!”乐正还未开口,一个斜刘海齐耳短发的女学生就一阵旋风冲了过来。

上一次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是在欢快地踏着一名男生的肚子。

“小谷酱,又见面了呢。”乐正向乱入的女学生打招呼。

“噢,乐正你还没走啊。还以为你现在应该已经出校门了。”被称作“小谷酱”的活力旺盛少女回了乐正一句然后不等乐正回答就重新把谈话目标锁定在我。

“我说副部长啊,你干脆把咱们新闻奇事部改成乐正欣好部得了,文化节的相关工作还一大堆呢。现在不知哪来的谣言说咱们是要给乐正开缅怀追悼大会,所以才号召大家回忆乐正的平生事迹。”

“诶——”乐正听到这话不由得捂住了嘴巴。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谷酱”,没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

“事到如今你吃惊也没用了,初中组三年级C班和D班已经有男生们撕毁情书组织群哭聚会了。你……”本打算开启连珠炮模式的“小谷酱”突然止住了话头,因为她看到我对她摆了摆手。

“我是他弟弟。”

“什么找她弟弟呀!乐正的弟弟可是真真正正的在好些年前就去世了——啊,抱歉,乐正,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副部长他胡言乱语。”

“没关系的……嗯。”脸色黯淡下来的乐正开始压低了头。

“练新良才是你的副部长。”

“我什么,啊啊——你是那个啊,叫什么来着,啊哈哈哈,不好意思啦。你们不在一起还真不好区分,而且你有很久没来学校了吧。”终于明白自己认错人了的少女用力揉着自己的后脑勺。

“乐正,你先去一楼取自己的东西。”我决定支开乐正,向这个“小谷酱”询问些事情。

“……好的。”乐正听话地下楼了,她回望的身影说明她有些在意我要做什么。

“小谷酱”抱起双臂,她一脸好奇的样子。

“最近这段时间,敢像你这样主动同乐正经常进行讲话的人还有谁?”

“哈?这什么意思?除我以外还和乐正貌似有些交流的……应该差不多没了吧,呢呢!确实没有呢!很多人明明很在意乐正,但也不敢接近她,那帮误以为乐正不幸遇难而悲伤欲绝的家伙们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请,再想一下。”我有点儿后悔对这个脱线的角色抱持可能会收获情报的期待。

“嘛,毕竟艾格不在,副部长他又整天发神经,否则也轮不到我来替乐正处理那些零碎麻烦,剩下的就……嗯,不得不和乐正打交道的那些老师排除掉了的话,啊,呵!有了!”“小谷酱”双手用力一拍,很自豪地向我竖起食指。

“E班有个转校生,叫……小……弱懦,呀呀,不是的,应该是外号来着。哎,等等,喂!站住!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呢!还有,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和别人讲话的!”

在前往金洋爱幼抚养院的玉隐27号电车上,乐正开始用手机聊起短信来,那套飞速点触屏幕的灵巧指法真是当代女中学生的识别标志。

“新朋友?”我看向车窗外不断迅猛后退至轮廓模糊的景物,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嗯!”乐正的视线并没有离开手机屏幕,只是很精神地应了一声。

“不会又随随便便就请回家做客了吧?”

“又被阿良猜到啦~”乐正对我表示了一些小不甘心的情绪,不过她的声音里更多的是开心。

“看样子相处得不错呢?什么时候再见面?”

“今天晚上。阿良也来好不好?会有阿良也很喜欢的舒芙里蛋糕的。”乐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说。

她其实说的不准确。如果说到我最喜欢的食物,那自然就是舒芙里了。我一直对食物的美味程度没什么研究,再好吃的食物也只是填充胃袋后被肢解到大分子状态为生命活动提供能量而已。会喜欢舒芙里主要是一些别的情结,因为舒芙里的世人品评感觉是“稍纵即逝的极致口腹之欲的满足,最后终觉空洞。”真是像极了欲求不满的大众人生呢。然而这奢侈品我只因乐正在购物中心抽奖的缘故尝过一次正版货,其它次乐正在家自制……应该说是仿制的长相土气的舒芙里是没这种强烈感觉的,这应该也是乐正她少数还在磨炼技艺的甜点吧。

“再说吧。”考虑到下午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我姑且这么答道。

“这样吗?抱歉呢,我擅自就随意向你提出了邀请,阿良也许还有别的事要忙吧。不过,等你决定好了,请记得告诉我准确答复喔~”失落的表情让这个名为“乐正欣好”的少女我见犹怜。如此一件小事都这么用心,你可真够真诚的。

金洋爱幼抚养院是全国知名的金碧辉煌集团运营的百余大型社会福利设施中的一个,也就是豪门的慈善机构,看那大理石门廊和院入口那座音乐喷泉就能推测出投资方一定有着不俗的财富。比较让人赞赏的是院长那宽容负责的管理方式,她许可了许多孩童可以和社会互动的企划,我们夕月中学的每个班级都会定期去这里做公益活动,而金洋敬老疗养院的相关问题也几乎与此雷同。进入这家抚养院的孩子们会根据自身意愿被划分进兴趣类班级或梦想类班级,也即是说,如果孩子有了明确的人生憧憬,那院长会让他们说出自己的梦想,然后再将他编入其他有同样打算的孩子所在的班级。比如说,我和乐正现在刚好走过的地方,小小书法师班级的孩子们正在院属老师的指导下写着隶书字体的“美”字;而前方,小小花卉园艺师班级的孩子们围着一个硕大的盆景目不转睛;小小烹饪美食师班级、小小绘画师班级等等因为是在室内上课的关系,现在还看不到他们。加上童稚可爱的“小小”二字,想必那些专业大师们也不会对此称呼评头论足了吧。兴趣类班级也有很多,班级名称和梦想类班级大致一样,只是把梦想类班级的“小小”替换成“天使兴趣”再去掉最后的“师”字。我们现在进入的便是天使兴趣魔法战斗班级,估计是仅有的几个没对应梦想类班级的群体吧。

乐正选择这个班级孩子们的理由:想通过自己的影响帮助孩子们找到比“魔法战斗”更有意义、更能温暖他们的爱好。话虽如此,我可没觉得爱幻想的孩子有什么不好,非得用现实物质教导他们长大以后为他人服务吗?说不定,乐正刻意地去引导孩子们会对他们以后的人生产生不好的影响,出了这抚养院立马就会因轻信他人而被坏人叔叔阿姨们当做小肥羊饕餮大餐一顿了。到时候,用自己的生活方式美其名曰“促进感化”为孩子们做榜样的乐正欣好小姐是不是大恶人、大罪人呢?想想都觉得有趣呢!届时,乐正一定会精神大受刺激,露出非常之美妙的表情吧。

趁着乐正本人和她做的曲奇被一群嚷嚷着“我也要!乐正姐姐,不可以没有我的!”、“小萍好讨厌,每次都偷着抱乐正姐姐!”、“是小星你贪吃吧!那么没出息乐正姐姐才不给你抱!”之类的小恶魔们哄抢的空当,我找了个远离他们的缅甸榉木藤椅坐下,扫视了一眼窗台上的牵牛花,那花长得很大,支棍上缠绕着翠绿的藤蔓,精神地往上伸展着。叶子的脉面宽宽的,结着露珠的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柔软的花瓣也成了半透的紫红色。如果是孩子种植的话,这可说是相当出色了。

放着危险问题不去探查而是这么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打闹实在是对不起时间,我把手伸向书包,准备掏出记事本记录点儿最近积累的案件情报。包内还装着小清水老师给我的那个白信封,不用多想也可以知道,里面装的多半是乐正的灵异现象照片,这不正经的老师还从没认真帮过我一次——————

!嗯?

无意识地捏了一下白信封的我的手僵住了。

信封内的纸片并不是照片会有的那种硬度,倒不如说是相当柔软。当时由于内心被“对小清水老师强烈的反感”所充斥,是故并没有怀疑信封内的东西不会是照片,后来也只是轻轻夹在指间,所以没有什么异样感。

再次揉捏了一下信封。嗯,有必要拆开来看看呢。

多少出乎我的意料。撇开一大堆写满专业术语的诸如什么“尸斑、尸僵”、“组织学检查”、“死亡时间推定”、“剖验精校结果”等内容,光是纸张的标题就够震慑到我的了。

小清水老师给我的是夕月区刑事侦查支队的一份立案报告和尸检分析。

第二章 与犯人朝夕相处的乐正(1)

纵使是在午夜,世界也会因城市里的璀璨灯火而无法陷入睡眠吧,而目下这咫尺阴影自然更是连满月之辉也难以掩盖。是故,男人从楼顶处的阴影中走出来,迈向了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凛冽夜空。单薄的西装被肆意流窜的狂风抽打得啪啪作响,男人表情怪异地向前趔趄而行,一副看到了难以置信但无疑是他非常希望看到的情景的样子,无比仓皇失措,颤抖的手向前奋力伸着,好像手比身体更急迫地渴望碰触到目标事物似的。然而,那目标事物却并不存在。

很无情的事实,男人的面前什么也没有。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滑水蜻蜓一般,脆弱易折。男人过于专注他眼前的目标,完全忽略了自己不会飞行的事实,所以——————他掉下去了,坠入虚空前的那一刻,他似乎意识到了本来的自我,惊恐的表情突兀地印刻在脸上,还来不及感受高速穿梭流风中的飒爽,就粉身碎骨了。迸溅的血肉残块应该会带给街道上的行人们不便吧,只不过那就不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能观察到的了。

今天,又有人从大厦上跳下来了呢。不,更正,是失足坠落。毕竟,他们并不想自尽。不过,世人们大概都会认为他们是自杀的吧。真是不幸,连死亡的选择都被人们误解,他们可真是辛苦呀,实在叫人难过。骗你的啦!我才不会为他们感到悲哀呢。因为,于我而言,他们是死有余辜吧。记错了,上次那个男人对我来说才是“死有余辜”,这次这个再算上之前在这栋大厦坠亡的人,就不是对我来说是“死有余辜”了,而是对我们。

“哎呀呀,我们的能力配合在一起使用真是相当协调完美呢!”从夜视望远镜上把心满意足的眼神收回来后调转向我的人如此说道。

“你是想说你自己保有这两种能力就更方便了吧?”我抱住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双臂,很厌恶地不去看眼前的志得意满者。

“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是个个都有受迫害妄想症啊,有个从以前开始就围在乐正身边的小鬼对我的戒心可不比你低呢。 ”

“这个还你。喂喂,不要一副人家欠你几年饭钱似的表情嘛。好歹对自己的老师得充满信任不是吗?”将一件剪裁得体的改制绒衣递了过来,自称是我的老师的这个人用戏谑的面容在对我表达嘲讽,他对当下这种境况很是乐在其中。

我伸屈了一下冷得有点儿发僵的指关节,捧接回他半小时前收走的衣物————那是作为我对他做出了一些抗拒行为的惩罚。

深海一般的夜空下,大厦楼宇像各种鱼群,我和眼前这个人大概只能算浮游单细胞动物吧。真不知道他谋害了同为渺小存在的其他人以后有什么可兴奋的。

“话说回来,这个,是乐正缝给你的吧?”用黑色风衣的衣角和楼顶的石砌护栏搭成挡风处好不容易点燃香烟抽起来的他语气挑唆地问道。

我把披在上身的绒衣拉紧得更严实了一些,逃避他的视线低头费劲地想看清绒衣上星星和月亮的图案。

视线被突来的强光刺眩了,我知道,老师在用他的神火牌超亮手电筒晃我。

“别这么紧张,有了重视的人对你来说可是好事。可惜乐正那孩子注定不是个省事的料儿。”将金属外壳的打火机收进风衣口袋,他从嘴里喷出层层叠叠的烟圈。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好一会儿。

“老师……我、我和你约定过的,我们做的事情,不可以牵连到她。”

“啊,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看,我这中年人的记忆可不怎么灵光,万一记错了怎么办?哈哈哈。”发出几声刺耳的干笑,他的表情里加重了戏谑和嘲讽。

“……”

“天啊,你干嘛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安心吧,乐正她毕竟是与众不同的,需要区别对待呢,没搞清楚她的研究价值之前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完全不顾烟灰屑把他的高档领带玷污得降低了不少格调,他以一副安抚自己女儿的姿态和口气,轻松地说道。

除了风吹衣服和护栏上的旗帜发出的“啪啦”“啪啦”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我反刍着眼前这个轻佻夕月高中男教师的话语,太阳穴附近开始疼起来。刚才还盈满视界的城市夜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画面和眩晕的感觉。看来,刚才,能力使用过度了。

半个多小时前,我和老师一起来到金耀大厦对面的一座待拆大楼。老师早已提前做了准备,车子行至距离金耀大厦百余米远的地方他就开始干扰目的地处的警卫了,所以我们能毫无阻碍地抵达待拆大楼外面小院的大铁门前。

“看来警局里的条子们也不傻呢,但遇上我们,他们也只有一头雾水的份儿。” 老师从身上翻出一个用黑布包着的东西,作为覆盖的黑布被扯开后,一股腐烂熏臭的味道只呛我的鼻孔。

“抱歉,应该给它喷点儿香水的。”看着我掩鼻回避的姿态老师如此说道。

通过指纹和密码双重验证后,我们进入了院内,沿着一条碎石子路踩碾枯黄的野草,老师跨过半倒伏的金属网,用手电四下搜索起来。

“唔,那小家伙不在呀,这么好的实验材料,上次发现它时就该把它捉起来。”

他应该是指那条很小很小的腊肠犬。开学第二周的周六晚上,我和老师来这里时发现误入了这只小动物,老师本打算把猎物指引到楼顶后再回来时把它带走的,但它和现在一样不知所踪了。

一进入大楼,视野就从昏暗转为黑暗。没有电灯,周围是令人窒息的静默。老师开了手电,与待拆大厦内部好似无边际的黑暗相比,手电光源的范围实在太过狭小了。刚一离开只有一扇的通往楼顶小屋的门,陈旧半坏的电梯便留下我和老师独自朝着一层折返。

“这地方如何?是不是很像你们的那个私人领地?啊,我忘了。那座废厦现在完全是你自己的地盘了。正好这边警卫的人数有增多的迹象,我们以后只好多去你那里玩了。呵哈哈哈哈。”

我没有回应老师的挖苦,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想。显然不需借助我的力量也可以完成的谋杀,为什么还要带上我这个不成气候的新手呢?参观吗?自然不是。

伴随着我们自己清楚过分的脚步声穿过小屋,老师打开了通向楼顶的门。

这座大厦的楼顶毫无特别之处,和我过去常去现在也经常去的废厦没什么区别,除了高度要超出很多以外,一样的未经铺装的水泥地板,和围住四周的铁丝网以及砌了一半的护栏。除了方才我们所停留过的小屋上方有个像水塔似的设施外,就再没有什么遮挡视线的东西了。楼顶本身也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装设。

“那么,你先热热身。”将一只缀有带子的黑色不规则壳状物品丢给了我,老师自己也拿了一个同样的物品挂到脖子上。

“这可是高倍率的夜视望远镜,本是你的恩人柴老师落在办公室里的遗物呢。”

“不要和我提他。”虽然发出的声音很微弱,但我感觉到其中灌入了我的怒意。

“选哪个好呢?唔,要是前段时间在一层院外遇见的那条小家伙在对面就好了,毕竟最好得用活物做实验才有意思嘛。就那面旗帜吧,看它在塔尖上晃悠着真是不爽。开始吧!”没理会我的抗议,老师自顾自地向我发出了指令。

我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对焦,锁定了目标,然后长吁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要使用我那不可思议的能力了。

我之前接受过老师很多次指导,现在也算驾轻就熟了,只不过,这能力用起来仍然很不顺手。我死死地盯住目标,将全身心的意志汇聚起来,大脑高速运转。“消失吧!虚化吧!从此世界离开吧!”心里呐喊着这些话语,瞳孔像是要被挤出来了一样,额尖与眉心渗出丝丝汗珠。

感受到了周遭气流的震动,“咻”的一声,一线黑光从视野里出现直刺对面大厦尖塔上的旗帜的支座。

背上流窜起令我发抖的恶寒,颈骨喀噔地响起来。这能力真的用着很不舒服,至少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被抽空支座的旗帜在高空中像是停了一瞬,然后堪比坠地飞鸟,掉出了夜视望远镜的观察范围。

“不错么,话说没必要如此紧张。”老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后背,但这非但没让我放松,反而让我更紧张起来,我推开了他的手,走开了几步之后蹲下了。

“真是的,你根本不用这么戒备我。我可不会像柴老头和他的朋友,有那么无趣的怪癖。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我绝不会趁机撕破你的衣服或者以后命令你脱光给我看的。就算是对乐正,我也不会有那个念头。哈哈哈哈!”说完这些话,老师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你要理解,人和人的娱乐方式是不同的。接下来,我就让你再领略一下我的娱乐风格。”

……

再次醒来之时,感觉身体是被别人托着。视线聚焦清晰后还是吃了一惊,老师正从我脸的上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们正一起向下降落,原来是被他抱着在电梯里。

“放我下来!”我开始挣扎着要从他怀中脱离出去。

然而,下个瞬间,我的意识僵住了。

支撑我的力量瞬间消失,我失去了平衡,伴随沉闷的“嘭咚”声,我的全身骨头都悲鸣起来。

“真是要求多的女孩呢,这是跟了乐正养出公主范儿了?”笑嘻嘻的老师让我全身都不寒而栗。这个人太危险了,神经回路和思维模式明显异于常人。

我艰难地爬起来,捂住疼得火辣辣的下巴,牙齿好像坏掉一颗。

老师悠闲地吹起口哨,在掏出的手机上挥指如弹琴。对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他却全然没有内疚或要道歉的样子。但这对他来说也相当正常,我没像那些坠楼的人一样被杀掉就已经很不错了。真是古怪,一个不正常的人做出半点儿正常些的事情,人们都要学会感激。

“现在大脑应该轻松很多了吧?话说你这样子还真是比上次强不了多少,啊啊,我是指你发动能力之后的状态。通过瞳孔释放的能力自然是要比上几次强的。不过啊……”把细长的手指抵在下颚,老师往口袋里放回手机,他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开始推测起什么。

“这就是……真挚(正)的目的?你李子(一直)要带上我……施害他人的原因,通过我来嘶哑……(实验)检查使用能力的副作用?”我口齿不清地说。

“果然不笨嘛。不过说得不全对哦,我发动能力可是从没有不舒服过。再者,我们在合作以前,你自己不是了结了一个男人嘛?啊,我忘记了,还有你那可怜兮兮的在自家卧室被肢解得一塌糊涂的妈妈。表情不许害怕!我可是替你料理了现场的,不然你以为警方到现在都还只把她列为失踪是为什么?所以啦,别看低自己呀。我其实一直很好奇,我们的这种能力消耗掉的究竟是什么呢?当然是跟精神力脱不了干系,按说我的幻象干涉能力怎么想也比你的能力更费脑子才对,毕竟你只需祈求目标虚化就可以了,我却需要想象诸多事物和人物并投射给目标让他观测到,如此想来现在该气喘吁吁的应该是我才对。可是,实际情况反而不是这样。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他说的这些我倒还从未想过,虽然是有些道理,但对我现在的情绪却没什么裨益,况且他还揭我心里的最难受的疮疤。

“反正我像……你说的勒良(那样),没什么走运(作用)。不如剁了(夺了)我的能力,也把我杀死耗子(好了)。”

“哈!又一个急性子。简直和社里的监管人一个脾气,我不给她拿出点儿成果来就吵着说要去告我擅自行动的状。你的能力我何时取走自然决定于我的意志,不过,我对肖若诺小姐你可确是有几分喜欢呢!帮你解决掉你的憎恨对象再收佣金不是很有怜香惜玉的绅士风范么?”

这个恶魔,对任何事情都抱持亵玩的心态吗?

裙子内侧传来极其轻微的嗡鸣声和震动,我急忙趁电梯抵达一楼之后,先老师一步奔了出去。

是乐正欣好的短信!还会通过手机联系我的也只有她了,这手机还是从母亲柜橱里翻来的,毕竟我没法自己去办理电话卡。

“肖同学,你还好吗?下午和你分别后就一直不放心的说。明天请来我家做客吧!我们都盼着你的再次来访。今天的自制舒芙里蛋糕改良大作战计划泡汤啦,因为另一位朋友也没能过来。”附加了很可爱的颜表情,乐正欣好的短信结束了。

“无非是想接电话或查看邮件,你躲得再远也不能保证我会一无所知。”老师从身后慢慢踱步跟了上来。

“不过你要把我接下来的话记得一清二楚才行,你那手机的办理人是柴秀吉老东西的铁哥们————司马正武,你为他起的绰号是【银行经理】!”

我不由自主地哆嗦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小子最近也是怕得要死吧,眼见自己的几个损友接二连三地挂了,恰如其分地是只惊弓之鸟,所以我们得趁早弄死他。而在他死之后,如果警察追踪到已死之人的电话业务还在进行……”老师猛然冲到我脚前,快速曲起一条腿,把身高拉至和我差不多高,脸庞离我近得不能再近了。

我呼吸急促错乱,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确定自己还可以做什么,只好把头深深地往胸口埋。

“好孩子,你觉得警察叔叔那时候会怎么想呢?懂了的话,就记准你自己和小手机的蜜月时间。头可以抬起来一点儿了,再压下去可就把自己的两团白宝贝压坏了,你早晚还是得找个男人帮你揉的不是吗?嚯?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赶紧把手机塞入裙内藏好,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了。对不起,我知道了”,本以为老师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但他的脚步声很快从我面前远去了。

“我们有更好的余兴节目呢。”掩饰不住他话语中的强烈欣喜,我顺着他的身影看了过去。

被老师手电照亮的地方,是一楼大厅角落里废旧纸箱和遍布浮土的垃圾堆叠成的隐蔽处,那只我们之前看到过的,现在正从蜷缩身体休息的状态中警觉起来的小动物。

几分钟后,漆黑的大厅里响起了犬类的凄厉悲鸣。

第二章 与犯人朝夕相处的乐正(2)

“让大家久等了!”满头大汗的兄长拎着几大袋东西风尘仆仆地撞进教室内。

“哈呜~~~~~~!那里不可以!!别~~~这~~~样~~~~~~!!!”

“我们是一个正常的社团好么!你们两个女生在那边做一些无法形容的事情是要干什么?”

“那有什么办法,难道你愿意替我帮她揉?”

“我、我身为学生会的干部兼新闻奇事部的部长,怎么可能做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你好像没说自己是风纪委员会的成员诶,既然不是的话,那做一些伤风败俗的事情也是没问题的吧?”

“这什么逻辑?除了警察以外的人都可以犯罪么?”

“副部长阁下,我是因为为您工作太拼命而把今天身体内的血糖都耗尽了吗?啊,原来如此,我真是勤勉高尚。现在我大概快昏迷了,因为我看见的你有重影了。两个脑袋。啊,四条胳膊。啊,两个身体。啊,两个人!”

“……花彩,你看到的是我和我伤愈归校的弟弟。”

新闻奇事部的活动室内还是过往印象中的样子。房间正中央是四台很大的灰白色木质办公桌严实无缝地拼放在一起,每桌都有一整套计算机设备,现在正工作的计算机只有一个,该部里担任会计统筹角色的罗雅晗瞥了门口处的我们一眼,把头继续移回显示屏前。

围绕着墙壁的是乱堆成各形各样的板绘、废旧资料、以及其他说不上名称但无疑是社团活动用具的杂物。看来,这个部门仍然没有一个喜欢整洁环境的部员。

兄长把装着食物的袋子摆到房间最前方的讲台上,开始招呼大家趁热解决。

“弟弟,你不吃吗?”金氏姐妹中的姐姐指着袋内的速食品向我凑过来。

“我吃过了,我叫练华良。”我对她那对洋溢西洋风的金色双螺旋马尾相当不适应,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弟弟还是这么害羞呢,和之前一点儿没变啊。”几分钟前还贴着自己妹妹的胸部揉来揉去的金氏二小姐正一脸坏笑地嘲笑着我,而她的妹妹则无可奈何又泪眼朦胧地在一旁理齐自己被姐姐弄乱的女仆服。话说,从以前就觉得很奇怪了,明明都是同一豪门的子女,为何身为妹妹的金冰总是一身仆人装并且受欺负呢?

“哟,弟弟,身板恢复好了呀,昨天好像就有人看到你来了。”新闻奇事部的部长邹长亮走到我身边,弯腰用力拍打我的脑袋,他比我高上很多很多,是个在初中生里身材魁梧得有点儿不太正常的大块头。

我默默地点点头,算作回应。不知怎的,只要和兄长的友人在一起,自己总莫名其妙地成了很多人的“弟弟”。

自称饿得眼冒金星的黄花彩完全抛弃了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温柔、脱线、可爱、娇小(呃,最后一个剔除,把肚子吃大一些并不能改变什么),恶鬼一般夺下一整袋东西准备大快朵颐。

“慢着,花彩,那一包不是食物,是……”兄长说晚了数秒,A4纸和一叠照片上已经粘上黄花彩的口水了。

“哼,庶民就连吃相都这么低俗。小黄你……呀!这是什么?”嘲讽还没开完的金焰失声大叫起来。

“怎么了?”

让金焰大惊失色的是被黄花彩扔到地上的几张照片——看起来都是些鲜血淋淋的什么东西。

“忘了和大小姐你说了,有一包是下期新闻奇事部的校园展报素材。”兄长搔着脸颊,把照片塞回塑料袋子。

“你加入新闻奇事部也一年左右了吧,怎么会对这种程度的事情惊慌失措?”我颇为在意金焰的举动,针对性地提出疑问。

从兄长在新闻奇事部的活动来看,部员们应该是经常接触猎奇事件的。譬如,本区内流行过的或仍然在流行着的毁容挖眼恶魔、夜袭割取肾脏不明团伙、都市跟踪无脸男等等。记忆里,兄长自从入了这个社团后就一直和一些诡异怪诞的案件脱不开关系。当然由于毕竟受限制在学生身份,他们顶多能去案发现场远远地拍些照片,或者转载一些网络上分析人士的见解之类的,最后整理出一期期不伦不类的校园展报,表达他们“呼吁同学们小心身边的危险,不要忘记生活中的阴暗面。”的社团理念。

“弟弟,我们社团内也是有分工的。”部长刑健拉过一把椅子让仍然惊魂未定的金焰坐下。

“对哒,对哒。金焰副部长的工作偏重新闻,而新良副部长的工作偏重奇事。”小个子的黄花彩点头如捣蒜地甩着自己的蛋卷发,那样子像极了一桶没加汤头的酱香泡面。

“那乐正的事情算……”

提到“乐正”二字的时候,众人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了少许的改变。

“嘛,毕竟是文化节,【公主殿下】要参演重要项目呀,而校园文化节又是本校一年一度的重磅新闻!哈哈哈哈哈。”兄长相当乐天派地自圆其说起来。

“不过,金焰。你既然比较介意这种凶恶事件,为何下午时拉着金冰非要留下来听练新良的猎奇讲座?”刑健扔给金焰一罐可乐,自己也拧开一瓶汽水大口灌了起来。

“……不是猎奇讲座,只是简单的案情汇总而已。”兄长苦笑着说着没人愿意听的名词解释。

“因为听他说案发地点多次涉及到本家在市区的一处地产啦。喂喂,我只喝英伦红茶!”

“那你得让便利店能卖英伦红茶才行啊,大小姐。”罗雅晗也停止敲击显示屏前的键盘,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餐饮的幸福很快又占据了大家的主意识,趁着他们各**劳自己并愉快闲聊的机会,我翻了翻兄长那袋“校园展报的素材”。

相当出乎我的意料。兄长搜集到的案例资料的信息量大得令我讶异,不过只有很小一部分是有关本校前教务主任柴秀亟的。

共有六个案例,案发时间都是最近一个月左右,且除了柴秀亟以外全部判定为跳楼自杀。有三名死者是在夕月区东部珍坛街13号的金耀大厦上落下来,另两人则是在夕月区南部水影花路的一座废弃大厦上落下来的。

我很赞许案例资料中撰写人使用“落下来”这个词。因为之前网络上的新闻版块里和报刊上很潦草地将死者的行为称之为「跳楼」,当然也不能全怪编辑们,谁叫警方也基本上相信这一论断呢。然而,『跳楼』和『落下』在我看来是有很大区别的。『跳楼』几乎可以判定是一个主动行为,而『落下』则有相当的客观因素没有解明。这其中隐含的也就是自杀、他杀加意外坠亡这两类情况。各类媒体虽然都有报导过自杀者没有留下遗书,但却没有说明死者不留辞世之句的原因。高处坠亡在繁华街区本身就是一种招摇的行径,如果对人世失望到连留下遗书的留恋都没有的心境,又何必选择一个宣示自身存在、引人注目的死法。倒不如说,太过引人注目的死法本身就是一种潜意识的留恋。

似乎想得太偏题了,继续浏览其他信息。死亡时间,都是夜晚,从20时到第二天凌晨3时不等,虽然看不出有何关联,但无疑有些蹊跷,自杀不能选在白天么,怕引人注意?死者的人际方面的调查也有罗列,都没什么严重问题,至于职业,有女教师、公司部门总监、女学生、星际酒店厨师长、律师事务所负责人……好像没什么关联性,笔者分析的话语中也对此透露出些微困惑。

掀开最后那夹关于柴秀亟的调查,我终于明白案例资料整合者为何会把教务主任先生也归入一起研究了。

教务主任是在开学第二周的周末,独自一人在校立图书馆的教师阅览室里喝下含有氰化钾的咖啡后死亡的,留有简短的电子版遗书,室内当时处于反锁状态。然而————他的尸检显示:死者体内的脏器有多处破裂,肋骨向体内弯折,而周身并无外伤和被殴打的痕迹,这一论述与小清水老师提供的情报基本一致,只不过,笔者还给出了更确切的推断:死者以往并无摔伤或车祸等伤情,他的死前内伤应是源于摔伤、跌伤等剧烈冲撞性损害。

“华良,我影印了两份,你手上那份可以回家后慢慢看哈,接下来请看愚兄的法治在线解说。”兄长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打断了我继续阅览柴秀亟与坠亡数名死者关联的分析。

“您从哪里搞到这些情报的,可别说是李海峰的堂哥给你的。”

“啊,真伤心啊。还以为你一定会赞叹这是我自己总结整合的呢,我常收集这些东西不是吗?”兄长故意表现得很不甘,但我知道他只是习惯性的俏皮反应使然。

“惹您伤心也没办法,但我不觉得您有强过我的逻辑思维和推想能力。”我也故意正色地讽刺了回去。

“哈哈哈,弟弟干得好!练新良,心情如何呢?被本小姐否定以后又被自己家人否定,还不承认自己不是破案的料?”金焰用指头卷玩着自己的发梢,落井下石地奚落起兄长。

“我想见见这个提供案例资料的人。”我扳着假装失去知觉两眼呆滞的兄长的肩膀,催促他回答主要问题。

“说到这个,还真不是李海峰的堂哥提供的,虽然他堂哥是名二十五六岁的二级警司而且还向上级请愿延长对柴秀亟一案的侦查时间,但我百分之八十的情报都不是来自他的。提供给我情报的是位十分厉害的神秘人物,能和此大佬取得联系,我可是通过了异常艰苦的试炼呢。”立马“满血复活”的兄长开始意味深长地卖起关子来,他那强忍不露天机的模样自然是很想借助神秘人物的情报搜集能力来说明自己也不简单。

我叹了口气,无奈于兄长这爱耍宝的性情。

“哗啦~”一声,房间的推拉门被人打开了。在我们所有人反应过来以前,闯入者以快到惊人的速度绕过讲台闪进刑健和金冰两人只有半个课桌的空隙,在罗雅晗扶正自己的眼镜之时,黄花彩手中的饼干还在掉落的过程中,金焰的眼神还驻留在推拉门上,疾风飞刃一样的人影突击到我和兄长身边。然后,像是关了机械制动,闯入者没有因惯性扑入我们怀中,而是自然而然动作流畅地两腿并拢,双臂收放在体侧。

“属下参见神良大人。吾之伟大慈爱英明之主君,吾之命魂与汝相感相联相合,吾之身体系汝之领地,吾之心灵为汝之玩宠,吾之意志化汝之霸剑,吾神在上,吾向汝誓约永恒之忠贞所属!”

……

…………

………………

完全意味不明的话语好似上个世纪传来的钟声,这已经不是听得懂和听不懂的问题了,而是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姓名出身的感觉。

在我看清眼前是个一头乌黑亮丽长发耳侧别着蓝色发饰的女孩时,只是注意到了她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颚线的那瞬,对方就双膝跪地,把头向我的脚面靠去。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我才意识到她刚刚吻过了我的满是灰尘的廉价运动鞋。

第二章 与犯人朝夕相处的乐正(3)

在悠久遥远的从前,有一个名为XXX的大陆。XXX大陆的百姓们饱受妖魔的侵扰,皇室内部又明争暗斗,战祸频繁,一时哀鸿遍野,生灵涂炭。第X纪元XX年,两位名叫XXXX和XXXXX的少男和少女主仆二人从异次元空间进入XXX大陆,XXXX和XXXXX为拯救异世大陆一起联手讨伐了在幕后支配一切的魔女,终于成功解放了XXX大陆。然后……然后,XXXX向XXXXX求婚,两人一起过上了幸福欢乐(没羞没臊)的生活。咳咳,才不是咧!XXXX向XXXXX求婚,XXXXX因为与魔女一战中受了致命伤,违心拒绝了XXXX的爱意,希望XXXX能有一个更适合更长寿的女孩陪在他的身边,最后一个人隐居起来,死了。XXXX在多年以后知道了真相,于是……用XXXXX曾经的佩剑抹了脖子,也死了。

……

…………

………………

那个叫XXXX的少男便是我,练华良的前世。而那个名叫XXXXX的少女便是跪坐于我膝前宣称自己今世也将为我效忠贞之节的仆人。

原来如此,我的前世那么不一般啊,哈哈,呵呵……

太扯了吧!鬼才信呢!!当我的脑子被乐正做糕点用的奶油涂了一层吗!?

现实太过跳脱就会迫使人类的大脑试图在记忆深处找寻能够符合场景的经验,我把自己很费力地想象成奇幻电影或动漫的主角,并多次在心里暗示自己乱入的少女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可是————终归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呃,

第140章 乐正萌或诺艾儿结局?

(乐正可视角)

「你们现存于那黑箱之中,只要外界不被他人干涉,就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继续。」

清伸出食指刺了刺我的额头,她非常淡定的样子,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好值得她担忧了。

「可是,孔约争他,不会找来吗?毕竟是他很看重的研究成果。」

「他会由我来解决掉。」

倒不是怀疑清的能力,但我心中就是有一抹深深的担忧挥之不去。

然而话说回来…

我的选择,总觉得即使清处理掉孔约争这个威胁,我好像也没什么选项可选了似的。

「不,你有。」

应该是察觉到了我在想些什么,清迄今为止第一次对我露出了极度温柔的表情,那是我在乐正欣礼的记忆中才能看到的,只对乐正欣礼本人才会使用的。

「确实,你一直活于虚假的世界中,可你真的没有收获到任何真的东西吗?」

我闭上眼睛,任由清轻轻用指头刮过我的额头。

「你有关心你的人,也有在乎你的人,纵然起因是虚假的,可你仍然获得了她们最为之宝贵的‘在意’。人,以及人为创造出的带有人格属性的物品,终归是时间性的存在。肉体方面来说,人是依靠别人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来活下去;精神方面来说,人同样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别人的帮助来活下去。任何人在一开始,都是一无所有的。然而帮助人诞现的环境却会不断与人联系,让人逐渐拥有知性,随之形成丰富的精神以及寄宿于精神之中的感情,最后,随着一些深刻的精神共鸣,形成一个人特色性的独到之处,会长期固有不变的——便是灵魂。那么,对你来说,你,乐正可,这样一个存在,不管要怎么定义你究竟算不算人,你已经存在了。存在不一定就合理,但只要存在了却可以努力变得合理。所以你无需再去介意自己的本身,而是该去寻找围绕你本身在运转的其他存在。其他那些,你无论如何也不想忘记的存在,那些给予过你深刻影响的存在。找出那些存在,并规划今后和他们要如何继续生活,这就是你的选择。我带你来到这里,不断解答一切我所知道的真相,为的就是给予你一些补偿,让你作出无悔的选择。如此,我便可心无挂碍地离开,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去了。」

信息量有些多,我似懂非懂了好一阵儿。

但逐渐地,我也明白了清的意思。

和她相比,我还未必就是最悲惨的。

我持有的关于过去的记忆,尽管很有限,但还是有一些让人感到轻松舒畅的时候。

如果真能像清所说的那样,那今后我将不再受支配者的束缚了,只要清把黑箱藏进某个隐匿的地下电站,我所在的幻想世界,就会很长一段时间保持安全。其实,也许注定无法长久安全,会因为地震、海啸以及其他天灾人祸的危机使得幻想世界终结掉,但那时我想我已经和大家在黑箱里活了足够久的时间了。

这样想来,倒是久违地轻松了很多。

全部的多层级拟态已经毁坏,但那到底是支配者们为了研究乐趣而刻意制造的。

如果清能够把监管权给我,那我就是自己的主人了。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构建这个梦幻的世界。

画笔捏在不同的人手里,最终画面也会截然不同的。

不再受约束,自由自在地布置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不知为何,既有喜悦之情,也有落寞之感。

这或许就是事情无法十全十美的原因吧,我应该学会知足。

「清…姐姐,你愿意接受这个称呼吗?原谅我这么唐突地喊你。我们都起源于乐正欣礼,您比我出现的时间要早,所以我想这样喊你。不管怎样,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一切。虽然有很多都是教人黯然伤神的事情,但我仍然觉得知道是必要的。人首先需要活明白,不然就算有相当多的目标去实现,也无法保证永不迷茫。」

清呼了相当长的一口气,我第一次听到她的笑声。

只是很单纯的那种可爱女孩子的笑声,对她来说,现在,终于是完成了一项重担吧?

我在脑海里整理起纷杂的思绪,我集中精神,构思那些自己想要表达的期望。

「呃,等会儿,清姐姐,你之后会去哪里呢?到实态中和孔约争对决吗…」

对我回以无畏轻松的微笑,清摇了摇头。

「不止那样。不过,那是我的事,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事?

不,要说深刻影响,重视程度的话,清和乐正欣礼也是不可忽略的。

这样想尽管有些自负,但至少我觉得比用自卑来忽略掉要好得多。

嗯,我决定了,我的选项。

A.某种意义上,仍然算是我妹妹的乐正萌

B.和乐正欣礼有一定渊源,在拟态下又和我再续前缘的诺艾儿·丽神

C.清和乐正欣礼

我盘腿坐下,慢慢闭合眼睛。

和我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出现了。

「抱歉,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她用我非常熟悉的笑脸表示没关系。

「那么,哥哥你的选择是我吗?」

「嗯,但也包含他们在内。」

我的选择,有些自私和贪婪,但却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A、B、C,我都选择。

如果我有实际的躯体的话,这绝对是活该被打死的花心男的行为吧?

我想把自己复制成三份。

两份留在拟态,一份跟随清。

这根本不是恋爱意义上的选择,而是相当于构建三个平行的世界。

对于乐正欣礼和清,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去伴随他们,即使最后会随之走向毁灭,我也要亲眼见证。因为他们是我的起源,我的过去。有足够的理由值得我去尊重和正视。

乐正萌,和我一起因乐正欣礼的残余精神被孔约争利用而出现。我想认可她就是我的妹妹,并不再回避她的感情,以前我从没能好好地履行一下身为哥哥的义务,这一回总算可以了。

诺艾儿,我在被剥夺记忆前真心实意喜欢上的女孩子。我想告知她一切真相,让她也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我不会强迫她的感情,我希望她能自己在我和乐正欣礼之间做出选择。毕竟,她和乐正欣礼和实态中有一段至关重要的交集。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成了大杂烩结局了吗?」

银发翠瞳的诺艾儿和小萌一样跪坐在我的面前,她还是那么温雅娴淑的样子。

「不是哦。以前,我们就像是一部作品中的角色,总被某个处于主宰地位的作者控制着完成各种各样的剧情,连最后的归宿也要被他们决定。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自己就是作者,我们将自己决定以后的故事。在每个人的心中对故事都应该有种种不同的期许,那就全部靠自己去努力实现吧!」

我笑着站起身,从原来的我的位置处,又走出了两个我,他们分别牵起乐正萌和诺艾儿的手,在他们脚下,光之海开始出现别的色彩,那是一片蔓延开来的草地,他们的世界与我的世界开始变异分界,但仍然彼此相互连接。

我和清并肩站在一起,看着他们在草地上慢跑,树木花影,水榭园艺,还有外围的高楼大厦,也慢慢轮廓清晰,色彩绚丽的城市风光和我们这边单纯的一片白色完全不一样。

「那么,我们启程吧~」

清拍了拍我的肩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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