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鼓喧天,电闪风鸣,火把招展,人山人海。

正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更何况是这样闷雷阵阵,惊电连环的暴雨前夕,就算是杀伐,经过这一场骤雨的洗刷与涤荡,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连血迹也不会留下!

“万恶之首的魔教教主,你的死期到了!”重重叠叠的人影里,有人这样的喊道;而与眼前的人山人海,秣马厉兵铮然相对的,却只有我孤身一人而已。

哦,对不起,说错了,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人,就是此刻还被我抱在怀里的,我的非亲生外甥女儿,子书绾...

“到了这个地步,你这罪恶滔天的魔头还是投降罢!说不定盟主开恩,还会给你留个全尸!”

“岂有此理,这个为祸天下的罪魁祸首,怎么能让他死得痛快了!一定要割肉剜心,将他凌迟处死,以敬江湖武林才行!”

“不错,不错,不能这么轻易便宜了他!”

“说得对,这样的恶魔,合该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声音或是粗豪,或是尖细,或是愤怒,或是淡定,却都出奇一致的狂妄不已,如此这般的在 当事人的面前,谈论是要将之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一切的一切只因为...

“把路让开!”面对这样的嚣张无比的言语,原本我应该是出离的愤怒,亦或者无比的惊恐才是,可是眼下...眼下的我,应该不会再感觉到除了悲伤之外,其他任何的心情了罢?

“哈哈哈哈!诸位且听听,听听这魔头说了些什么!”

“他说要我等把路让开!哈哈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众人又是一阵狂笑。

“把路让开,否则...”我依旧是这样无喜无悲的开口,却没能把话说完。

“否则又如何?难道你这位堂堂魔教教主,还有本事硬闯不成!”

“整个江湖,谁不知道,你纳兰废柴的名号!若是你那死了的老子,说不定我等还会忌惮几分,你这根蠢得还不如牛马的废柴,有什么脸皮来说这话!”

“这废柴教主莫不是疯了吧!哈哈哈哈!不管如何,你这万恶的祸首,今晚插翅难飞!”

对了,他们之所以胆敢这么嚣张,这么目中无人的原因,好像就是这样,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魔教教主,是一根名满江湖的废柴,法术不行,武功不通,干啥啥不中...

呵!

......

我的名字,叫做纳兰昊宸,身份一开始是通天教教主,纳兰天纵之子。

通天教乃是江湖七大之一,所谓的江湖七大,也就是眼下江湖里最牛X的七个帮派组织,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因为这七个组织或是门派家族的首字连将起来正是诗仙李太白的那首《将进酒》的一句诗文的谐音,“与尔同销万古愁”!通天教在其中,正是音谐“同”字。

。在旁人眼里,这个“江湖二代”的身份好像已经够厉害了,但是实际上我的情况还要再复杂一些,因为我原本并不属于这个武侠时代,用比较通俗的说法来说,我是个来自现代的穿越者!

可然而,明明是个穿越者,按理来说这个角色成分应该属于绝世天才,日天日地日宇宙的那一类,到了我这边,却发现自己在穿越之后仍旧如同在以前的世界当宅男一样,仍旧是废柴一根,一无是处,真不知道安排我不远万里穿越过来的人,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于这样的现状,我一开始多少有些不服气,毕竟在以前的世界身受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类歪理邪说的毒害,总以为自己有朝一日会忽然觉醒个什么东西然后牛X炸天...可惜事实证明,废柴这种事情,从来一废到底,绝不半途而废...认清了这个现实之后的我开始迅速的堕落,继而过上了每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斗鸡走狗的花花太岁生活,没事儿带着一帮魔教爪牙上街调戏一下良家妇女,反正自己是通天教的太子爷,除了老爹没人敢管。对此我那身为通天教主的老爹自然极为不满,不知道收拾过我多少回了,可是我这边厢铁了心肠自甘堕落,再加上那些年江湖形势严峻,通天教江河日下,久而久之,他也没了管束我的心思。

与我这一根废柴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我的非亲生阿姊,子书妍画。她原本是另外一个江湖七大,“万”字万灵阁阁主之女,因为江湖正道在十年前,同样被视作邪魔外道的南疆万灵阁已经为正教中人覆灭,是老爹带人拼死杀入重围,才救出了这唯一的遗孤,之后她就被老爹收为义女并传授武功,结果发现她精进神速,一日千里,很快就已武功大成,被老爹封作通天教“大圣姑”,成为了老爹的左膀右臂!

虽然是这样的云泥之别,可毕竟是某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我和阿姊的关系却很亲密,直如亲生姐弟一般,她也从来没有因为过我的废柴本质而嫌弃过我,更是时常都是由她将在外面喝的烂醉如泥的我背回的通天教,更甚至为了我挡过老爹的皮鞭,向老爹求情...阿姊乃是老爹最器重也最满意的弟子和义女,因此有她出面保我,才让我能在毒打之下全身而退。

这样的情谊,自然匪浅,对于她,我在暗地也有过仰慕,有过情愫,只可惜两人差距太远,天上人间,让我隐约有些不敢去触及,不敢去尝试...

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如此这般的阿姊竟然会有朝一日不告而别,在一次为了教中事务而出去江湖上后,一连十个月,都没有她的半点消息传回,老爹都在担心她遭遇了正道中人的毒手,多方打听却没有结果...

谁曾想,就在通天教方面连追悼会,衣冠冢什么的都快替阿姊准备好了的时候,消失数月的她却终于回到了通天教,却是挺着个大肚子回来的...

彼时刚好我在外宿醉被人抬回来,正碰上这件事情,却是醉眼朦胧,连阿姊也没看出来,唯一认得是老爹,看着他指着一个腹部隆起,形容憔悴的女子正在大发雷霆,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大吼着质问:“孩子究竟是谁的?”

这一嗓子夹着内力,让本来醉意盎然的我有了那么短暂片刻的清醒,出于对老爹的畏惧,当然也没看出来眼前的人是阿姊,还以为是哪家窑子的怀了孩子找上门来,当即连忙的说道:“可不是我把她的肚子搞大的!”

虽然是好好妓院,天天想上,可然而我却只是喝喝花酒,咸咸猪手,至今仍是处男之身,具体的原因我也有些说不太上来,可能是我终究觉得,堕落可以,却不能没有底线。

然而听了我的话,那个女子终于开始呜呜的啼哭,声音渐响,却是一言不发;我这方面则是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随即感觉酒气上涌,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之后随即醉得人事不省。

待到醒来之时,通天教上下已经翻天,老爹因为这事气得一病不起,大着肚子的阿姊也被老爹关入了牢中,并在一月之后,产下了一名女婴,取名子书绾,也就是我的非亲生外甥女。

对于这样的变故,我有些难以言说,于是愈发的放纵荒唐,醉生梦死;可然而江湖武林之中,却因为听说魔教教主重病,大圣姑被关入狱,正是趁机剿灭魔教的好机会,于是江湖七大之中的“与”字雨花宫,“销”字帝王谷萧家,联合武林正道各派,组成武林盟,对通天魔教大举进犯...

老爹不顾病体,撑着带人前去抵挡,却是一去不回,临死前留下遗言,要我在他身故后接掌通天教教主之位!然而这一句话,却引起了祸端,之后正道中人继续进犯之时,我这个废物儿子走马上任,成为了恐怕是通天教教史上最没用的教主,也变作了正道中人的众矢之的。

我接掌教主之位的时候,教中就有人说,由我这一根废柴当上了教主,通天教何愁不亡?

事实上这个说法准得离谱,因为没过多久,正道联盟攻上通天教总坛,灭亡了这昔日的江湖七大之一,并将教中男女老幼屠戮殆尽,鸡犬不留!甚至连我那个尚未及笄,还不懂事的妹妹,通天教的小圣姑都在此一役之中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只怕是凶多吉少...

唯独逃出升天的,就只有我,还有...

......

雷声又起,怀里的婴儿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心有所感,忽的开始哇哇大哭,这一哭却也提醒了那帮武林盟派来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人...

“他怀里抱着那个婴儿又是什么?是这魔头的私生女儿吗?”

“不管她是谁,反正是跟这魔头,跟这魔教有关的小野种!待到抓住了他,这孽障也要碎尸万段才是!”

疯狂而残忍的言语,却是引起众人一致叫好应和...

“你说什么...”

对于要将我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话语,我毫不在乎,仿佛事不关己,可是他们在说...

......

将我们两个救出重围的人,是自行冲破牢笼,姗姗来迟的阿姊,她拼死抵抗,浴血搏杀,终究在重围数匝之中将我们两个毫发无伤的带了出来,可是她自己却受了两掌一刀,又替我与女儿挡了无数的暗器箭矢,待到带着我们逃到了一个远离总坛的破庙之中时,已经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阿姊,阿姊你...”

“莫要说话,将绾儿交给我!”

阿姊的喘息仿佛都带着鲜血的气味,我依言将一直好好抱在怀里的非亲生外甥女交给了她的妈妈,谁知道她只是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再然后随即将她连同襁褓一起,安放在了一旁的香案上,跟着她忽的施展轻功,抢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抓起我的肩膀,我没有防备,更因为是这样的一根废柴,就算阿姊深受重伤,也远不是她的敌手,就这样几乎毫无抵抗的被她制住,心里却还茫然不觉...

“阿姊,你抓住我做什么?”

很快的我便就说不出话来,因为很快我就已经明白了,阿姊要做什么...

虽然是魔教教主的得意弟子,阿姊所练的却反而是正道之中一门登峰造极,却很少有人修炼的古老功夫。这套功法唤作:“嫁衣神功”,是昔年天下第一名侠铁中棠,天下第一剑燕南天都曾练过的武功,威力至强至猛,练成之后几乎无人可敌!

然而之所以正道之中,很少会有人练这门武功,不仅因为修行此功太过的困难,更加上这门功夫几乎永远无法练到最高一层,因为一个很特别,也很无奈的原因。

阿姊天资高绝,短短不到十年已经将这门功夫练到了倒数第二层,虽然未至圆满,却也已经鲜有敌手,威震江湖...

可然而此刻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要突破这门功夫的最后一层...

古诗有云,“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一门功夫的最后一层,便就是要将全身的功力传给另外的一个人,经此一番传功,原本霸道至强,难以驾驭的内力却已经磨尽锋芒,能屈能伸,终究可以臻至化境,而且功力会更上一层楼!可然而传功之人,却会因为全身的功力散尽,而且传功时经脉逆行,尽数毁断,很快就会死去...

正所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然而,奇经八脉齐断,气若游丝的阿姊却说。

“阿姊对不起你...阿姊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意...阿姊却...”

“阿姊将这一身的功力都给你,让你从此以后,再也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个什么...一直以来,以前,你还小的时候,还没有那个的时候,每天努力的练功...就是为了成为...强者罢...”

彼时我全身经脉甫一得到这样浩瀚如海,强横已极的功力,却是被之冲荡的全身穴道尽数封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啊哈,啊哈,啊哈...阿姊好想,好想能看到那一天...以前小的时候,你也说过,等有一天你练成了绝世武功,一定要好好的保护阿姊,决不再让任何人欺负阿姊...可惜...阿姊等不到了...阿姊...要死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在最后的关头,终于...终于的能够让你达成心愿...所以,哈,说什么‘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阿姊不苦,也没什么好恨的了...阿姊,很高兴的...你...高不高兴?”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却无法开口,心底却仿佛是要爆炸一样的狂吼着...

我不高兴,我不要这样,我再也不要做什么强者,也不要什么绝世武功,更不要阿姊你死!我宁愿永永远远的做一根废柴,也不要这样的事情的!我不要啊!

可是,等到体内的“嫁衣神功”终究平稳下来,全身穴道再度为源源不断流淌着的内力冲开,等到我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语时,阿姊已经永远的听不到了...

“昊宸,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将绾儿养大...好好的...”

那是她留下最后的话语...那一刻,襁褓中的绾儿依旧在安睡,并没有听到这样的话,已经仿佛破烂的玩偶般倒在地上的她最后看了襁褓中的女儿一眼,再就永远的阖上了眼眸...

“啊,啊,啊,啊,啊!”终究当那样的功力经过了海纳百川,波涛澎拜,在如江河倒灌一样的在奇经八脉之内安分下来时,我所能够发出的,也唯有这样绝望的嚎叫,夹杂着门外的风啸雷鸣,还有马蹄声惶急...

......

“碎尸万段?”我嘶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眼,声音带着肃杀与寒冷,一如同这漆黑不见星月的夜...

“不错,那孽障也绝对活不过今晚!哈哈哈!”

狂笑声此起彼伏,可是笑到了半途,其中之一却是戛然而止,又是一声惊雷响彻天际,伴着纵断苍穹的电光刺眼,似是已有豆大雨点落下,只是借着那闪电的光却能清楚瞧见,那雨是鲜红的,伴着刺鼻的腥风!

“这个词用的好,就让你们所有人,都碎尸万段罢!”体内的“嫁衣神功”汹涌澎拜,势不可挡,只是轻轻巧巧的一掌,无声无息的按上了胸膛,登时对方便即在狂怒的掌力之下炸作了四散的肉块内脏,我却是跟着袍袖一摆,护着另外一边臂弯中的那个小小的身子,将这样的腥风血雨挡在外面。

通天教之中,原本只是为了威慑敌人,壮自己声势而起名作“血雨掌法”的入门武功,第一次有了几分名副其实的味道。

雷声再起,闪电断空!掌影惊迭,血雨漫天!

暴雨仍旧迟迟未至,大地却已经被雨水洗礼冲刷,纵然是黑夜之中,透过那气味,也仿佛能够想见那样一片触目惊醒的鲜红...

......

“这个世间任何胆敢针对绾儿的不利,哪怕只是言语,我都会使之付出代价!”

对着那看不见的尸山血海,我的声音冰冷,这般的恍若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向整个江湖,整个世间如此宣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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