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浅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静静地握着那根生锈的铁棍,风华绝代的姿态就像是握着传说中的圣剑。

夜风从被我踢碎的窗户外猛地灌了进来,明明是夏天却给我带来了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当然了,我还有一种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被这破铁棍打飞的非常真实的错觉。

但我是不会退缩的。就算白浅手里拿着电锯朝我的下半身招呼,我……这样的话我特么的当然得退缩了!不过至少现在我是绝对不会退缩的。绝对不会。

“即便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在晚上,而且要在她的家里进行面试?”

我依旧虎视眈眈地望着这个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的男人。

“就是就是,面试的话完全可以白天在工作室里面试,不是吗?”原本应该被我尻晕的警察现在竟然像是没事人一样爬了起来,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符合道,“就算是按本子里的剧情发展,工作室也比家里要刺激得多啊!不是吗?”

“哐当”一声,那根铁棍擦着警察的脸,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白花花的墙灰落下了一片。如果再偏一点,它们就能盖住警察的尸体。

白浅的身体在颤抖,眼神从原本的凌厉变成了濒临崩溃的固执。

“给我滚出去!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

不容置疑的语气,仿佛是将春天冻结起来的风。

如果我们现在身处在魔幻世界中,那现在的白浅身上就应该覆盖起了一层透明的冰块,把她整个人和剩下的世界隔离了开来。只要触碰就会被冻伤。

“听见没有,她叫你们都滚出去!”我狐假虎威地朝男人和警察喊道。

“还有你!你也给我滚!”

白浅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一把菜刀。如果是刚才的铁棍只是小打小闹,现在的菜刀那可真的是会死人的。而且刀刃像是不久前刚刚磨过的,一刀下去尸首就能分离。

我知道这次白浅没有开玩笑。

“我去叫增援。”

警察当机立断地说,然后扭头就走,脚底抹油的速度比穿了暴走鞋在冰面上暴走的暴走族还要快。如果再快一点的话他甚至可以脱离地心引力承载着人类的希望飞向月球。

“白小姐,看来您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我们明天再联系。”

那个男人扶了一下眼镜,装作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出去,还好心地关上了门。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白浅两个人。

“你如果再不离开的话,我就剁碎你赖以生存的小伙伴。”白浅朝我冷笑道。

“我知道你的梦想根本就不是声优。所以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赚钱?”

“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的梦想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白浅继续冷笑。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不停地在身边架起“反弹”力场的小学生。

把我的一切全部都排斥在了外面。

“我是因为关心你才会这么问你!不然我为什么想要拼了命地救你!”

结果我还是扔出了电视剧中出现过的对话。

然后我猛地意识到我说出了白浅最不想要听见的话。我后悔了。

可是已经晚了——

白浅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什么愤怒、不安、惆怅等等等等,全部都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如同站在死海之上的寂静。

“我不需要你的拯救,更不需要你的施舍。我从来都不需要。这样说你明白了吗?我欠你的东西总有一天会一个不剩地全部还给你,就算要利息也无所谓。我一定会还。”

“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请你务必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随着话音的结束,她拿起了无形的剪刀,亲手剪断了我们之间仅剩的联系。

“我……”我想要开口,但所有的话一到嘴边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走了。

其实在高考之前我就已经感觉她像是厌倦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原本早上的时候一直都会微笑着对我说“早安”的她,现在几乎都在趴着睡觉;原本总是会认真听课然后把笔记借我抄的她,现在只会让我一个人努力学习;原本每天都在手机上和我聊天聊到深夜的她,现在都不会主动把有趣的事分享给我;原本……

她已经变了。就和她今天那之前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打扮一样,彻底地变了。

但我曾经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她对我的好感。

就算普京在演讲的时候突然把衣服全部扯掉然后说自己其实是人工智能假扮的人类,目的是让我质疑她对我的好感,我也坚信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也绝对都是真实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已经彻底结束了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我还是说出了这句不服输的话。可能反问的语气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彻底失败,让我觉得也许还有那么一丝挽回的余地。

但我知道白浅是不会收回说出来的话的。

覆水便已经难收了,更别说被扔到太阳系之外的一个水分子。

“我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

为了让我听清楚,白浅特地好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的确听得很清楚,如果我不想装聋作哑的话。

“可我对你的爱是真实的。”我还在尝试着最后的努力。

“你对我的不是爱,只是同情罢了。”白浅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菜刀,眼神开始变得复杂,“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应付你爱的玩具。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我想要反驳,我想要告诉她我根本就没同情她。

我想告诉她我对她的感情是出乎于单纯的喜欢,而不是出乎于她那被她的悲伤所渲染的易招怜悯的体质,更不是出乎于我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的同情。

可是我发现,在我对她的感情之中,同情和爱情仿佛树藤一样缠绕在了一起。

究竟是因为同情才产生了爱情,还是爱情之中诞生了同情?

反正都已经无所谓了。一切已经结束了。

“现在无论我再说什么你都不会听进去了吧?”我苦笑着。

白浅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就像是挤牙膏一样地说出了可能是我在她面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我从窗户翻了出去,张开手臂,像一个球一样坠落在了地上。

在脑袋和地面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我的夏天,我的初恋,就像是沉到了太平洋的海底一样,被海绵宝宝吃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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