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这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基本都被囚禁在这个被风雪堵住出路的山洞里。

说是囚禁,倒也没那么严重。

因为我在这个山洞里是可以自由行动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每天早上天刚刚亮的时候,大概那会儿太阳还没有升上地平线吧,乌兰就会出门,一并把我也叫起来,安排今天我在山洞里必须要做的事情。也就只是维持火种,把洞内长的植物中可以用来烧火的东西收集起来,或者扫雪烧水。

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剩下的时间就是我所分配的了。

可基本上在这个山洞里又能做什么呢?

外面是飞扬的大雪,除了像乌兰这样不要命的人,可能也不会有别的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走上这样的雪原吧。

按理说在白天我可以出逃,这样就不用被待到洛伦城了——那个地方总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不太该去。可说实话,我如今也没有可去的地方,恍恍惚只身于世,只剩下一份浅薄的记忆,念着那个人。

在无事的时候,闭上眼睛,无论想些什么,最后好像都会回忆到那天的那个人影。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就在我心中蔓延开来。究竟是为什么呢,我究竟和她发生了什么故事呢?

记忆里除此之外还是一片空白,像是被格式化的硬盘,明明感觉上一刻还存有大量的信息,可打开之后却是剩下空荡荡的一片。

于是大把的时间我只都浪费在发呆发愣上,脑回路不时的当机,偶然又重复着这样一种循环,甚至到最后我把它当成了一种消遣。

我总能感觉到,仿佛在这无尽的循环中,我能够记其什么东西,无论是身世,还是名字,哪个都行。

可却依然没有什么收获,回过神来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分,乌兰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了。

有的时候他会带来几只兔子,或者野菜,更多的时候只是空手而归。不贵不管是什么时候,我们都几乎没有任何的交流。他比起和我进行无意义的闲聊,更乐于保存体力。

“说话费神,暴风雪中很容易疲倦。”

他只向我这么解释着,然后就在火堆旁睡去了。于是我也没再继续多问些什么,他往往对我的问题闻而不答,也许是出于情报保密,乌兰只是做一个沉默者,似乎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并不会想我一样感到些压抑。

的确是有些压抑的,或者说是因为这份茫然,以及不得不去洛伦。虽然这件事还没有定数,但终究还是不得不去的,也许自己也该强迫自己去,毕竟没有什么去处,也不知道更多关于自己记忆的内容。

不过我偶尔会想,人或许是很贪婪的吧。刚刚才能活下来,现在又在想着要活得很舒适。

火焰旁边已经很暖和了,已经远比之前的寒冷要舒适很多了,却还是觉得冷。

已经能吃上东西了,已经远比曾经的饥饿要轻得多了,可还是渴望食物。

食物就摆在那里,实际上乌兰出门也不可能带上这里储存的全部的食物。但毕竟是不知道多少天的储存物,不可能就这样用掉。

这一顿吃饱了也没用,因为没有就此出逃的念头,现在最理性的做法就是听乌兰的话,等着风雪过去,他带我逃出这个区域。

他已经救了我一次,已经给了我食物和居所,没有理由骗我或者谋害我了。

可是已经拿到了魔法结晶体的他,还会觉得我有价值吗?

……

我望向洞外,风雪不断,仅仅容得下一个人经过的洞口又充满了积雪。

得是有多么好的方向感的人才能在这样的风雪里又找回这个山洞啊,心里有时候会小小地敬佩一下乌兰。虽然他整天摆着一张很难看的脸,但意外的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洞口的积雪每天我都会收集起来放在小锅里煮水,以及烹饪食物。但是很快就又会被雪花和疾风扫平,像其他地方一样平整。一望无际的白色成了这片大地天然的保护,将所有的事物全部隐藏了起来。只是自己也没有闲情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多的只是面对着这不知何时停止的风雪,有些忧虑。

自己会不会就此被风雪封锁在这里呢?不能说没有可能。

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至少自己一眼望不到一点生灵的大地上,单纯地去相信能够活下去这种事情,是没法这么坚定的想的。心里总还是对生,有所动摇的。但自己确实想活下去,这是毫无疑问的。

深深叹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天气果然越来越冷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夜都的士兵的军服,虽然是默许,但果然乌兰对此还是有些意见的。当然,从白骨上把衣服拔下来的过程也着实让我难受了一阵。可毕竟这种难得的物资,还是不能浪费的。

也许是因此,乌兰与我的话更少了。

可以看得出他对于夜都的一切也是十分之厌恶的。

他很少看向我——因为我穿着代表着那个地方的士兵的服饰。偶尔会表现出沉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乌兰像是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似的,一直一直都在思考着,与我的交谈是他这些天来做得最少的事情。

“今天愿意告诉我一些事情吗?”我每天在他回来简单吃些汤菜,当作饭之后,都会这样问。

“睡觉”他往往会这样讲,或者所幸转过身去闷头大睡。

然而今天他难得地长了口“小子,想听什么?”

“我想要了解洛伦城,我将要去的,是个怎样的地方?”

老男人皱了皱眉,喝了一口热汤。“就这些?”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还有很多想问的,我……嗯……忘记了……这个世界。”

“吃着这个说,”他丢给我了一块饼干,似乎是行军所带的那种干粮,我如获至宝地捧着它,毕竟这些天一直都没吃什么主食,胃里始终不大舒服。“今天晚上睡的晚,多吃点。”

今天晚上煮的菜也很多,我拿小碗盛了一大碗菜汤。说实话,没有佐料,菜又是很苦的,但出于饥饿依然觉得这样的一顿饭是很鲜美的了。

“洛伦城尚建成不过百年,全权负责人也不过到第三届,但依旧依然成为流离之人的最佳去所,它为了保护所有流离受难的人们而立,

在那之后,世界各地流离之人响应号召,于这座城中组建起了洛伦军队,建立了洛伦城第一届议会统治机构,成为了除去两大国家之外最为坚固不可摧毁的地方。

这一百年的发展,让洛伦真正成为了一个强盛的地方,但是它包容,团结,友爱的建立理念是根基,是不变的纲领。我们每个洛伦人都认真追寻着先皇的初心,为了不使这和谐的城成为一片混沌之地。

它坐落在大陆的交通要道,因此也成为了商业枢纽的一站,拥有着陆地最庞大的商会组织,建立也有七十年之久了。

安德恩商会,”乌兰喝了一口汤,稍稍抬眼看着我说

“现在是洛伦城主要的经济来源,也受到城内的政策支援。

等你去了洛伦,如果愿意也可以去做些商业相关的活动,正好去世界各地走一走,见世面的事情到时候自然你会自己体会的,又何必听老朽作些个人言论。”

“到时候,人们会认可吗?我这种外来人。”

“洛伦本就是流离之地,这里只有得到欢迎的人,和不受欢迎的人。且你已是洛伦人了”

我轻轻地摸了摸那个印记“有这个痕迹就是了吗?”

“给你留下这个痕迹的道具里存有洛伦先皇秘传的皇室魔力,是可以检测辨别的,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伪装的。一旦接受了道具的魔力和印记,就是说被道具主人认可为洛伦的一份子,这份权利只有洛伦议会之下直属的十个人才具有。

每个人印记的魔力都有所不同,其在洛伦城中负责的内容也不一样,比如你身上的这个印记所发散的微妙的不同,意味着隐匿。”乌兰把怀中一个金色的小道具掏了出来,叫我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也就是说隐匿之子认可你是洛伦城的一员了。所有人将无条件认可你已经是洛伦人。”

我点了点头。“说实话,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我不该去洛伦城。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去过这个地方,甚至没有一点印象,只是如果想到要去,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会告诉自己,不要去。”

“……”他听了我的话,把眼皮都盖上了。是不想理会吗?我有些失落地看着他——自己希望能得到一些回答,但也许这种回答才是更好的。沉默,对于我这样毫无意义的言辞的回应。

如今的我,叫安雨轩了。

以后就用这个名字,活下去吧。

至少,在找回自己之前,活下去。

因为,那个人。

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人,

还在等着我。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突然对着乌兰开口。

“嗯。”他依然闭着眼睛,嘴里嚼着干粮。

“希望等到了洛伦城,您可以介绍我进去……商会。我希望可以做一份商会的工作。我想要了解这个世界,去找到我自己,找到我活下去的意义。”

“……”他的眉毛向上挑去,但没有回答。

也许这也是没什么意义的话吗……一看就是空话啊,也是呢。

寻找自己什么的,活着的意义什么的……

“安雨轩。”他开口说。

“不需要老朽的介绍,等到了洛伦,你告诉商会的人你是安雨轩……”他起身,灭了火,把能带的东西装进身上的一个背包里,一边说“然后给他们看你背后的印记就可以了。他们会接受你作为商会的一员的。”

“非常感谢。”我起身鞠了一躬,不过已经是一片黑暗,大概他没有看见。

“走了小子,衣服穿暖些。已经没法再等下去了。”乌兰说着,推开了洞口的雪,大步地踏了出去。我紧随其后拿着他让我背的包裹跟了上去。

外面,依然在下雪,且,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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