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我穿上学校前几天寄过来的校服,站在镜子前打量了一番,三中的校服有两套,一套是国内常见的宽松运动服,白色,胸前有两道V型的黑色条纹,说是经典款式也无妨,而另一套是校方要求在重大仪式或者活动时穿着的礼服,也就是我现在穿着的这一身:红白格子衬衫外套着藏蓝色的V领薄毛衣,下身是浅灰色的西服裤,因为这一年内我身高飞速增长,穿上这一身衣服竟有点成熟的韵味。

此时我觉得自己异常帅气,在镜子面前无比满足,如此渐入佳境,露出以为最邪魅的笑容摆出电影海报里男主角不可一世的POSS,我定格在这个姿势长达两分钟。

“咳咳...”不合时宜的咳嗽在身后响起。

我心脏猛地收缩,用眼角余光看到镜子里倒映的门口处站着神情复杂的云。

“你干嘛不敲门!”我恼羞成怒地转身对她吼道。

“可是你根本没有关门啊。”

虽然尴尬万分,很想删除记忆,可她说得没错,是我自己没关门,但我必须强词夺理,因为这太羞耻了,没有什么比自恋的时候被人撞个正着更加羞耻了!

“那你也该提前打声招呼,至少也该说一声:打扰了我们进来吗,”我双手来回挥动,用夸张的肢体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这是基本的礼貌!对此你应该向我道歉!”

“不就是臭美的时候被我看到了吗,看把你急成什么样了,真没出息。”

云走到我的面前,她也换上了开学典礼上要求穿着的礼服,上身和我差不多是同样款式,只不过下身是穿着带白色细条纹的及膝百褶裙,腿上穿着黑色短袜,她将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配上黑色的发卡,看起来干练了许多,她将我从镜子前挤开,转了个圈。

“如何?”她双手背在身后,问道。

“好看,但裙子再短一点的话,会更好吧。”

“是吗?那我直接裁短点?”

“恐怕这不是个好主意。”

“为何?”

“我可不希望学校里的男生老盯着我妹的大腿看。”

“哈...”云笑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我的大腿只能给你看咯?”

“打住,话题正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我们此时不该讨论你的大腿该给谁看,而是该收拾东西赶去学校参加开学典礼,”我走到门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吧,我的云小姐。”

“切。”云瞥我一眼,仰着头走出我的卧室。

高中一年级上学第一天,姑姑破天荒地送我们去了学校,用那辆刚买不到一个月的亮黄色大众甲壳虫,云说这辆车像是移动的蛋黄,倒是挺形象的。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高中生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要学会三思而行,做任何事之前都要经过理性的考量,我不会再对你们过多的唠叨,这些话听不听得进去完全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好了,废话也不多说,充满斗志地去开始新的校园生活吧。”车停在学校大门对面,姑姑对我们说了这一番话。

“明白了,姑姑。”我和云一同回答。

背上新买的帆布书包,我和云穿过马路,我们的身边都是同样身穿礼服的同学,他们有的面色平静,大概是高年级的学生,而有的一脸迷茫或是兴奋憧憬,这一定就是和我们同样新入学的同年级同学了,我也比较兴奋,新的校园生活,新的同学新的老师新的朋友,崭新的三年时光在等待着我,我侧脸看了看云,她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进入校园后,刚到教学楼下,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向我们迎面走来,他歪着头用热情的微笑挥了挥手,我这时还以为他是对我们身边其他人打招呼,走近之后,他开口道:

“嗨!迟云,好久不见啊,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能碰到你,真巧啊。”

真巧?朋友你怕是是站在这儿口守株待兔的吧——我登时这样想到。

“是啊,很久不见,早上好。”迟云抿嘴浅笑。

“一起去教室吧,我知道在哪里。”那男生完全将我无视,从头到尾盯着迟云,让我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被强力胶沾在了云的身上,我很不爽,但还是很有风度的一言不发。

“那我先去教室了,放学见。”云对我说道。

“好的,去吧去吧,和同学要好好相处哟。”

“嗯,知道啦。”她对我甜甜一笑,转身跟着那男生走了。

这时候那男同学才把视线移到我身上,也就是看了我一眼,就欢天喜地地带着云往宏志班的教室走去了。

这个男生应该是云在初三时高一预科班时的同学,也就是三中宏志班的预备班,这个宏志班说白了就是火箭班,现在所有的好高中都这样搞,在初中里就提前选拔优秀的学生进入预备班,不用经过中考后面直接就可以进入高中最好的班级就读,享受最顶级的教师资源,这样子可以牢牢拴住优等生源,提升名校的升学率,这也是如今教育资源不平等的一个体现吧。

我站在教学楼一楼等了一会儿,我在等林蕊,她在中考果不其然没有考上三中,但是交了三万块的择校费还是进入了这个学校,昨晚上和她说好在这儿碰头,我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她也没有出现,一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八点了,我可不想第一天就迟到,只得放弃等待,转身走向楼梯。

“hey,迟海!”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我没有立刻意识到是谁,但肯定是熟人,我很惊喜地转身回道:

“嗨!额?????”

我以为可以立刻喊出对方的名字做出问候,却发现那个喊我的人完全没见过,是个女生,身高一米六多一点,头发不长,恰好到耳垂,没有刘海露出光洁额头,她的眉毛细长,眼神犀利,英气非凡,是个很酷的女生,但我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物啊?

“还愣着干嘛,要迟到了,走啊。”她拍了下我的肩膀,快步上了楼。

“哦。”我觉得莫名其妙,跟了上去。她似乎和我很熟,可我不认识她啊,这到底是演得哪一出?

暑假前的分班考试将我分到了五班,全年级一共十一的班级,据说越靠后学生的成绩越差,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有待考察,但却给我心理上的安慰,我也不差对吧,五班呢,中等偏上呢!五班在三楼,离楼道最近的一个班,从门里看去,班级上的人已经坐得差不多了,看课桌的数量,一个班应该有四十人左右,不超过五十人。

我没有选择座位的权利了,因为只剩下最后一排靠角落的位置和第一排讲台正对的位置,这两个位置乃是两个极端,一个位于世界的角落,另一个就恰好在领导的眼皮子底下,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气我将会选择成为领导眼皮子底下的好学生,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坐在了教室最后的角落。

“我还以为你会坐第一排呢。”刚坐下,我前面的那位女生就转过头对我说道,果不其然,就是刚才和我打招呼的那位。

“还是这里好,天高皇帝远嘛,哈哈。”

“其实第一排那个位置挺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叫灯下黑,懂吗。”她笑着说。

“有道理,不过我可不想整天淋雨(指老师讲课时的口水)。”我耸肩说道。

“哈哈哈,以后多关照了。”

“没问题。”

她转过身去,教室里闹嚷嚷的,上午老师会开班会,做自我介绍什么的,下午就是开学典礼,上课铃已经响过十多分钟了,班主任却还没到,我心里有点乱,主要是搞不懂前面那位到底是谁,不弄清楚心里就很痒痒的。

“同学,同学。”我最终没忍住,拍了下她的肩膀。

“咋?”她正在玩手机,一脸不耐烦地转过脸看着我。

“那个,很高兴认识你。”我伸出手。

“哈,你这人。”她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但还是伸出手和我握手。

“我叫迟海。”

“你这到底是搞哪一出?你不叫迟海还能叫什么?”

“额,请问,同学你尊姓大名?”

“你没问题吧?一个暑假没见你就失忆了?”

“啊?以前我们见过吗?”

“唉,你这人,我真是无语了,”她转过去,从抽屉下取了什么东西,原来是眼镜盒子,她打开盒子,然后戴上眼镜,然后再转过脸来。

“啊!你是!你是!你居然是!”我看到她戴上眼镜的面容,下巴都合不上了,她的形象顿时和记忆里某个角色重叠。

“很奇怪吗?你这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

“天啊,我是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操作吗?”没见到眼前的事实之前我是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剧情的。

“龙强你居然是女生?”

“我怎么就不是女生,我又哪里像男生了,你这人脑子有问题吧。”她很不满地说道。

回想起曾经的种种,关于她的一切记忆,这仿佛是做了一个梦,龙强,初中的恶霸,打架小王子,居然是女的?而且我还一直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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