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送走庞文德,晚上梁有才又来了。

怎么说梁有才也是两郡总督,算是替人家天子管事的,也算是我名义上的上司,人家来找我,总不好不见。

梁有才不同于庞文德,没有了那种直接跪下来的冲动,也没有我预想中的大道理大帽子砸过来,只是见我笑了笑,说了几句客气的寒暄话,真正开始聊起来,是在我请他进屋,喝了点茶之后。

梁有才放下了杯子,笑道:“你要走了?”

我点了点头,“我在这里耽误太久了,已经容不得我再这么下去了,我想你们是不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的。”

梁有才点了点头,说:“我并不是来拦着你的,不过我还是想要问你一句,你真的不想留在这里吗?”

我苦笑道:“怎么都是来说这种问题的,难道今晚你们还准备了其他人一起过来的吗?”

梁有才有些诧异:“还有人也来说过同样的话吗?”

“话不同,但是意思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庞文德比较极端一些。”

“他?”梁有才有些意外,“平日看他沉默少言的,想不到竟然还先我一步?他说了些什么?”

我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多纠结,只说:“他就是随便说了说,意思就是要我别走,在这挺好的。”

梁有才笑了笑:“倒也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我将梁有才的杯子加满,笑道:“反正我是肯定要走了,你劝也劝完了,还有别的事吗?”

梁有才有些意外:“我坐下不过才半个时辰,你就要赶我走?不过一说,我还真有事要托你帮忙。”

“哦?什么事?”

梁有才从衣服中取出一封信来,郑重地放在了我的手中:“这是粱某人作为两郡总督,写给天子的信件,因为现在非常时期,不便交通,所以希望你在到达深渊附近的时候,可以往天武军的军营中去一趟,亲手将信件交给天子。”

“信上说了什么?”

梁有才讪笑道:“天下乱成这样,作为臣子,不能匡扶社稷,至少该有一个人告诉天子发生了什么吧?”

我心说这种时候了,天子还不回来挽救一下局面,难道深渊还真有什么厉害的东西?但是仅仅依靠一帮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你能干啥?难道还真有怪兽要你们冲上去靠嘴炮活活把人家说死?莫非天子是复姓漩涡?

梁有才说完,站了起来,郑重地朝我一拜,说:“不管怎么说,伊力能够收复回来,这都多亏了大人,在此,粱某人替天子感谢大人。”

“呦呦呦,客气了,大恩不言谢,要不然让我带一大帮漂亮妹子走怎么样?实在不行带一个神臂弓当纪念品怎么样?”

梁有才只是笑了笑:“如今你是太守,这些小事自然是你说了算。”

我撇撇嘴,“开个玩笑而已,没兴趣,不过神臂弓倒是真的可以带一个走。”

梁有才走了之后,便再没有人来烦我,我束缚地躺在了床上,想着希尔和杜丽微。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司炎将希尔绑在了一个火红色的十字架上,然后用一把紫色的尖刀一点一点将希尔刺得血肉模糊;我还梦见了杜丽微被好多人围在中间,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皮鞭,被围在中间的杜丽微在被鞭打中发出痛苦的悲鸣。

当我被梦境吓醒的时候,已经是黎明了。

庞文德站在了门外。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犹如雕像一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庞文德,问道:“你该不会是昨晚开始一直就在这里吧?”

庞文德摇了摇头,“刚来不久。”

我打了个哈欠,毕竟按照计划,今天就要去深渊那边了,想到这里,心情莫名其妙有些复杂,说不上是可以回去的兴奋,还是与众人离别的伤感。

“你去衙门大门前去看看吧,有不少百姓听说了你要走,都过来想要见你一面。”

庞文德的话让我一愣,百姓?我要走的事情完全就没有告诉过百姓,甚至就算是军中也没有提过,真正知道的人都不过是身边的熟人而已。

我有些意外,“是你告诉他们的?”

庞文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看着我说:“若没有你,这帮百姓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现在你要走,他们过来相送也是人之常情。”

我叹了口气,原本想要睡一个回笼觉的打算随之被舍弃,赶紧起床熟悉一番,然后就跟着庞文德来到了衙门的大门口。我住的是衙门的内院,也就是官员住的地方,所以到衙门大门口不过就是几分钟的路程。结果刚靠近大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喊:“让我们进去啊!我们要见太守大人!”

我本以为是百姓热情高涨,结果打开门,却发现差不多所有人都是跪在地上,还有一些正在与衙门前的守军发生冲突,守军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正是两难,此时见我出来,纷纷直接让开一条路来。

“大人!”

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一下子扑在了我的身上,周围的人见势也都围了上来。经过黑夜之子的事情,我自然不敢就这么让人家围上来,于是赶紧启用了盔甲,一边将大叔扶了起来。

大叔显然情绪有些激动:“大人,你不能走啊!”

一旁的百姓也纷纷附和:“是啊大人,你这一走,就是把我们丢了下来,你走后,管咱们生死的,不是靠贪官,就是土匪,一格比一个狠啊!”

群情激动,百姓的叫嚷声完全掩盖了我的声音,我急的头皮发麻,周围的百姓却看起来比我更着急。我只好拉住身边的几个人喊道:“你们帮我喊话,告诉他们不要说话了,我有话要说!”

一旁的百姓连忙帮我喊了起来,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都对我投来热切的目光,我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庞文德昨晚的情绪会这么激动。

天朝的老百姓,是真的累了!

累到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波,累到不想再被来回折腾,累到无力去反抗,也再也不想去反抗。

就向是庞文德所说的,天子有没有德对他们来说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分别,对于他们来说,皇帝是遥远的,只有自己身边的父母官才是重要的,上面的政策再好,到了地方就不再执行,或是直接变了味,甚至是倒行逆施,受苦的还是百姓。

他们不在乎这个天下是谁来统治,他们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够安心地活下去。老百姓的思想很简单,有自私的一面,也有单纯的一面,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要自私地活下去,仅此而已。

“老乡们,听我说,我不是抛弃了你们,也不是一去不返。你们要知道,我有很多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像你们一样需要我帮助的老百姓,他们不像你们已经脱离苦海,他们还在因为国与国只见的真逗而遭受战火,会因为某个统治者幼稚的愿望而遭受牵连,我的臣民也和他们一样,正在遭受这种痛苦,所以,我必须去拯救他们!我答应你们,我会回来的,会带着能够横跨深渊的科学技术回来接你们,重新领导你们富强起来!你们要知道,现在短暂的分离是必须的,我会留下梁有才大人,和庞文德先生,他们会带替我治理这个郡。我的科研小队会不断推出新的事物,来改善大家的生活,来保障大家的安全不受土匪和贪官污吏的骚扰!所以,大家回去吧,相信我一次。”

“大人,你真要走,就把我们也带走吧!”

“是啊大人!你不能走啊!”

我原以为我激情的演说会安抚百姓们的情绪,但是事与愿违,人群中不过是谁喊了一句,紧接着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样,场面顿时又陷入了混乱。

我一股无名火气,胸口莫名烦躁。我回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庞文德,他仿佛是事不关己一般,却在眼神中,流露出对于事情发展无比关切的心思。

无奈之下,我只好拿着庞文德,先退回了衙门中,将大门紧闭。

我刚进门,便一脚踢在了庞文德的身上:“是你对不对!”

庞文德忍痛行礼道:“大人,民意不可违啊!”

我冷笑道:“是民意,还是有人故意煽动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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