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朝着坟墓场的方向飞去。

「沉默」依旧在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地前进,就连孽裔也都在渐渐地把他们包围起来。云实已经没有后路了,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杀死蒹葭后,夺回勇者的一部分力量,然后使用「御风」的言灵魔法飞离这里。至于阳荷,死不死和他无关。

反正他连胡桃都已经抛弃了。还有什么无法抛弃的呢?

“她在朝坟墓场的方向飞去。正好和我的计划完全一致。”阳荷的语气中洋溢着兴奋与激动,不知道现在的她知不知道云实已经在心里宣判了她的死刑,“本来我还在想究竟要怎么把她带到那里,可谁知道她竟然自寻死路。看来这就是天意啊。”

可真的是天意吗?蒹葭的飞行速度不快,他们正好能够死死地追在她的身后,可又无法拉近距离,就像是她在刻意地控制着距离一样。而且这里距离她坠落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击败卡比克诺斯,想必从坠落时就往这里前进。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在蒹葭的掌控之中,而不是他们。

可是现在的他们又不得不跟随在她的身后。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我说,你就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吗?”云实对阳荷说。

阳荷露出了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眼神中剩下的只有无与伦比的坚定:“那又怎样?已经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难道还有回头的可能吗?就算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也要往前走!更何况我们不会死,会死的只有蒹葭一个人!我等待了整整十年的一切终于可以实现了!”

云实凝视着在前方飞翔着的蒹葭。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倾国倾城的容貌与气质都仿佛深入骨髓一般。无论是谁,在第一眼下都会被她超凡脱俗的姿态所征服。如果不是她那卑劣的本性,这样的她一定能够成为无尽的黑夜中那颗最明亮的星辰。

突然间,云实产生了想要朝蒹葭大喊的冲动。

“蒹葭,回答我,为什么要杀了海棠!”

蒹葭肯定听见了云实的喊声,「沉默」的领域对她是无效的。

可是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飞行。

“她杀人还需要理由吗?”阳荷在一旁嗤笑。

“回答我啊!为什么要夺走她的力量!”云实继续大喊道。

蒹葭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脑袋,瞥了云实一眼——她的脸上再次缓缓地浮现出了淡淡的黑色魔纹,只不过这次她还没有失去神智,而是用平静的语气说:“你们不是想杀我吗?你们不是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吗?那就追上来。我在坟墓场等你们。”

“该死的人终究还是会死的,就算杀人者并不是我。”

说完,她展开了翅膀,朝着坟墓场的方向全速前进。

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杀意,有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愫。

“给我站住!”

云实望了一眼现在已经在拼命追上他步伐的阳荷。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继续等待下去了。“该死的人终究会死”这句话狠狠地激怒了他,现在他心中的杀念已经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用最残忍的手段让蒹葭以最痛苦的姿态死去。

于是云实在没有征求阳荷同意的情况下直接一把抱起了她,然后把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限,拼命地追逐着蒹葭遥不可及的身影。

就像是回到了海棠被杀的那个晚上一样。

抛弃了一切可以抛弃的东西——抛弃了曾经和他一起战斗过的旅团中的大家,抛弃了那些曾经夸他是「英雄」的孩子们,抛弃了作为一个人类仅剩的善良,只是为了追逐那些伤害了海棠的影子。为了她,他甚至抛弃了这个世界。

就这样伤痕累累地握着所有能握住的东西。

然后追!追!追!用生命去追逐另一个生命!

——直到蒹葭停下。

她悬浮在了坟墓场正中央的上空,静静地凝视着云实,脸上的魔纹比刚才要更深了一些。虽然在短时间内她连续打碎魔界之门,被「沉默」击伤,又杀死了卡比克诺斯的分身,按理说应该消耗了很多力量,可她周围的雷电反而变得更加明亮。

云实把阳荷放下,然后召唤出了「夕颜」。这次他没有傻傻地上前。

实力的差距终究是不可跨越的。愤怒不可能让一个人获得超越自身实力的力量,这样的桥段只会出现在小说之中。在阳荷的计划之中,他也只是一个能够牵制住蒹葭的诱饵而已。那他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在阳荷处理完一切之前,拖住她而已。

他和蒹葭之间终于要做一个了结了。

“蒹葭,回答——”

“你是海棠的恋人吗?”

蒹葭淡淡地打断了云实的话。她的言语中似乎就有这样的魔力,能够让整个世界都在她说话的时候静静聆听。

云实的气势在一瞬间之内就被她夺走了。

为了把气势夺回来,云实用自己最大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道:“回答我,你们三个究竟为什么要杀了她!她是勇者,而你们是守护世界的魔女,你们究竟有什么理由对她痛下毒手!为什么世界树不阻止你们的行为!而我又究竟怎么才能杀死你们!”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回答过来。”蒹葭依旧是淡淡地说,“我只能告诉你,任何人的死都是命运的安排。想要创造命运,就只有跳出命运本身。”

“你觉得对于我来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有意义吗?”云实微微地收敛了自己的姿态,不再咆哮,而是冷笑道,“反正你也只会说一些玄而又玄的话来欺骗我,不是吗?”

“海棠的死是必然的,是世界自己的意志。”蒹葭说。

“那你可得好好告诉我,她究竟做了什么,世界无论如何也要置她于死地。我可不相信世界会无聊到专门去杀害一个无辜的女人。”云实讥讽道,“恐怕只是你们贪图她的力量吧?否则为什么在杀了她以后还要夺走她的力量呢?”

“这也是命运的安排。”

“所以其实杀死海棠的不是你们,而是命运喽?”讽刺的语气更为强烈。

“我们只是命运所挑选出来的演员而已。剧本早就已经写好了,如果不按照剧本演下去的话只会被踢出舞台剧而已。”蒹葭的语气依旧平静,可是她的表情像是忍受了巨大的痛苦,“想要在舞台上表演的话,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遵从命运的剧本。”

“去你妈的命运!这个世界上有个屁命运!命运只不过是无法改变现实之人用来安慰自己的谎言罢了!是你们这些家伙最喜欢用的说辞!”云实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现实被掌握在命运的手中。”

“现实被掌握在力量的手中!”云实冷笑,“只有掌握力量的人才能够掌握现实!”

“得到力量的同时只是会被套上枷锁而已!”蒹葭第一次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力量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所肩负着的未来也就越沉重!”

“这就是命运。”说到这里,蒹葭的音调又再次归于平静。

“那么你的责任就是杀死勇者吗?哇,好沉重哦~”云实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

“子非鱼,焉知鱼之痛。”蒹葭的语气像是变得很艰难,就仿佛光是说话就需要大量的力量一样,“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可不觉得被「崇拜」所污染了的人会感受到痛苦!让我猜猜,你马上就要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了吧?可笑啊,你这样的人竟然能够成为雷霆魔女!”

云实自然是发现了蒹葭的异样,结合她之前的表现来看,这只有可能是「崇拜」的影响。不过,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崇拜」的领域所束缚的?一个月前?还是现在?

蒹葭没有承认,而是再次扔出了她开头的那个问题:“你是海棠的恋人吗?”

云实搞不懂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冷冷地点了点头:“是又怎样。”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还配不上她而已!”

话音刚落,蒹葭便在手中凝聚出了一根雷电长矛,朝着云实射去。

“「言灵·逆流」!”云实的声音和蒹葭的动作同时响起。

这次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即便是在「逆流」的影响之下,雷电长矛也没有倒转方向,只是前进的速度变得异常缓慢。可已经足够他躲开了——不,不对,那根雷电长矛在一瞬间分裂成了十几根雷电长矛,并且还在继续分裂!而就在分裂过后,「逆流」的干扰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雷电的封锁如同千方残光!

云实在不自觉中咬破了嘴唇,在血腥味的刺激之下不断地榨取着自己的潜力。

剑招被他发挥到了极致——他整个人就像是化作了温柔的水,尽管不断触碰着雷电,可依旧还是从封锁之中冲了出去。衣服破碎了,身上也都是小伤口,但至少没有受到重伤。

「天剑七式·离伤雨」!

原本用来接近敌人的剑招被他用来作为闪躲了!

要反击吗?不,不能反击。反击只会暴露更多的弱点。

他只要等待阳荷吟唱完成就行了。

只是她自从他们到达这里之后就一直在吟唱,难道她还没有吟唱结束吗?

云实不由得望了阳荷一眼。她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纸一样的惨白,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甚至就连眼角都流下了血泪。这副身体仿佛马上就要崩溃的样子。

但是吟唱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她身上澎湃的力量。

“……唤醒被放逐的存在,把意志交还给这个世界!雷霆魔女蒹葭,以伤害与被伤害之名,我要在这里,夺走你的力量!”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终结,殷红的光芒突然亮起,将整片墓地和天空包裹了起来。三人顿时被红光所笼罩,视线中的一切全部都染上了血一般的颜色。

一条脐带一样的东西将蒹葭和阳荷连接了起来。

而围绕着她们的,是数不清的白色幽灵。它们没有脸,只有斗篷一样的身体,不停地发出“呜呜”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个数量,至少有两千。

「傀儡之命」,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魔法阵之一,能够夺走无论是谁的力量,无论是谁。是的,魔法虽然失传了,可魔法阵还保留着,巫术同样也可以引发魔法阵的力量。只不过,巫术不能为魔法阵提供足够的力量,于是想要启动魔法阵的话还需要……

祭品。而且最好是刚死没多久并且死前充满怨念的尸体。

“这是……”蒹葭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在这里见面吗?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此时此刻,阳荷的神色已经近乎癫狂。虽然她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可依旧还是强撑着大吼道。

“为什么你能够开启「傀儡之命」!”蒹葭的神色冷了下来。

阳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蒹葭怒吼:“你知道为了完成这个魔法阵我付出了多少吗!我把部落里的人全杀了!当做是这个魔法阵的祭品!两千多人,我全部都杀了!老人小孩女人,甚至就连孕妇我也一个都没有放过!”

“是的,他们就在我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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