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街上。

现在正是晚秋时节,此时更是临近太阳落山的时候,所以温度已经降得很低了。

更何况,还有纷纷扬扬细碎的雨点从天空坠落下来,拉出一道又一道晶莹的银丝,最终在地面上破碎,迸溅,变成一片湿迹。

俗话说得好,一层秋雨一层凉,来自夏季的燥热不知何时就已经被初秋的凉意消弭于无形。然后深秋裹挟着肃杀和冷清,就这么突兀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我打着伞,看着伞面遮挡不到的地方,雨点轻柔地落下,在微风中旋转,跃动,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整齐而协调。

我突然有些忍不住伸出了手,掌心向上,妄图用这样的方式留住些许来自深秋的印记。

但是并没有成功,因为外面的雨小的可怜。与其说是一场小雨,更不如说是一场蒙蒙的薄雾,笼罩住了大街小巷,微微遮挡住了行人的身形。

嗯,很模糊的样子。

“阿瞳,我……”身边突然传来了犹犹豫豫的女孩的声音,带着忐忑和惶恐。

是公厕那个小傻瓜。

昨天我们两个可是折腾到了很晚才睡着,所以一大早上醒过来她就有点睡眠不足,白嫩的小脸上挂上了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也无精打采的。

即使是这样,我也还是狠心把她从床上拖下来了,然后哄骗着让她穿好了衣服,裹紧了小风衣,穿好小靴子,在她洗漱之后,给她画了个淡妆,扎好了头发——没错,以上的事情都是我干的。

要指望公厕这个重度死宅有什么独立生活能力完全是痴心妄想……当然我觉得最起码穿衣服和洗漱她还是会的,不过,可能是因为有我在,所以她干脆就装作自己什么也不会的的样子,任由我摆弄了。

我想着,然后苦笑了一下。

被人信赖着的感觉……还真是沉重啊。

这样想着,我看了看正紧紧贴在我身上,用围巾密密实实遮住小半个脸庞的公厕,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大概其因为还不习惯出门以及在大街上散步,所以小家伙现在正处于惊慌失措和害怕得要名的状态,像只小树獭一样紧挨着我,牢牢地抱紧了我的一只胳膊,咬着嘴唇,秀气可爱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睛也不自觉地眯着。

刚刚那一声呼唤,大概就是正处于紧张和慌乱状态的她下意识发出的吧。

“阿瞳……离言姐姐的店还有多远啊……我有点怕……”她的声音随着这个句子的长度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到了让我完全听不到的程度,倒是像只蚊子在耳边嗡嗡。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弯下腰,低下头,和小笨蛋对视着,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乖,没事的,有什么好害怕的?有我在呢啊!”

公厕再次咬了咬嘴唇,然后艰难地点了点头,说:“嗯……哦……”

但是小家伙抱紧我胳膊的姿势完全没有任何的改变。

我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指了指面前左手边不远处的一家店铺,说:“好了好了,喏,那不是你言姐的茶馆吗?”

小傻瓜随着我手指指向的地方看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终于迟疑着点了点头,看上去相当开心地说:“嗯,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见到了目标,终于能逃回封闭空间的公厕终于在我面前露出了笑脸。

我伸手捂住了脸,开始对自己这么久以来对公厕的开导产生了怀疑。

妈耶,真的有用吗?

总觉得公厕已经完全是死宅晚期,完全可以不用吃药放弃治疗的那种啊!

“走啦走啦!”公厕伸出手拽了拽我的衣角。

突然传来的拖拽感让我从无语的感情中清醒过来,“哦哦”应了一声之后,我和公厕开始向那家掩映在蒙蒙细雨和翠绿色青植的小茶馆走过去。

小茶馆无匾无额,原先安置着匾额的地方现在只用淡紫色的不知名木料雕刻出一个硕大的“闲”字。

我在那“闲”字下停驻了片刻,然后打量了片刻茶馆门前那棵生的无比茂密旺盛的盆景,摇摇头哀叹一声——准是小言那个家伙又偷懒摸鱼,忘了给这“美人痣”修剪整理了。

『见到她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才是。』

我想着,然后打了个响指——那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小心地抱着公厕这个小傻瓜跨过了那道古色古香的高高的木门槛,一抬头,就正好看到了身穿汉服的少女。

少女年龄大概很是年轻,虽然穿着汉服,但是并没有把头发梳起来,只是任由它们披散着,便如同墨色的瀑布般流淌下来,在室内也泛着微光,闪烁着,像星河一般。

她的脸上明显未施粉黛,却有股莫名的轻灵之气。

但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她那双狭长单薄的眸子,看上去薄情而冷漠,仔细看上去,却能够看到里面包着的一团秋水。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了这首刚刚看过不久的诗。

我看着这少女,叹了口气——果然,不管是什么时候再看到这家伙,都能够收获不一样的风情啊。

但是还是有一个地方时不变的。

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她都是那么漂亮。

我叹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可是胳膊上突然一疼。

妈耶!

我下意识朝着胳膊那边看过去,然后就发现了公厕小傻瓜正一脸愤愤地盯着我,右手使劲掐着我胳膊上的肉泄愤。

我怔了一下。

小傻瓜这是在吃醋?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然后再也挥之不去。我看着公厕气呼呼鼓起脸颊的可爱模样,突然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动。

“看我干嘛?!”小家伙终于发现我在看着她了,于是终究还是有些心虚的松开了我的胳膊,小声质问我,“哼!你怎么不看她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伸出手,揉乱了小傻瓜的一头秀发,认真地说:“傻瓜,我看她干嘛——她又没你可爱。”

小傻瓜愣了一下,然后脸上迅速涨红起来,最后终于撇过脸不再看我,轻声哼了哼,也没再说什么。

我看着她红润的晶莹的耳垂,想到小家伙害羞的样子,就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但我还是很快就严肃起来,拉起还在害羞的小傻瓜的手,轻声唤着正倚着古旧古怪玩手机的少女的名字,说:“十三?”

没错,尽管看上去挺像是一回事,可是眼前这个极度漂亮穿着汉服的少女其实正在柜台后面玩手机。

或许是把我当成是了来查岗的某个人,少女一听见我的声音就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把手里的手机“哐啷”一声扔进了柜台下面的抽屉里,然后手忙脚乱地对我行了个军礼,正准备问好,可是也终于看清了我的样子。

于是在我一脸无语蛋疼的表情里,少女撇了撇嘴,对我翻了个白眼,弯下腰从抽屉里摸出手机,“切”了一声把手机扔在柜台上,解开锁屏,看了看已经凉了的游戏结束界面,终于抬起头盯着我有些咬牙切齿地问:“怎么是你?”

我叹了口气。

“怎么不能是我?”

她又翻了个漂亮的白眼,说:

“行行行,反正咱家茶馆也有你的股份——您是股东您说的算,行了吧?”

“拉倒吧。”我也扭曲着脸上的表情,做出一个相当嫌弃的表情,“你们小员工就是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这个大股东的啊?”

少女正准备跟我怼回来,可是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变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还没等我转过头确认某些情况,一只有力且纤长的玉手就已经从我脸颊旁边伸了过来,然后一把捏着了我的脸。

“疼疼疼疼!”我哀嚎着被背后那个女人拽着脸拽了过去。

我的惨叫声相当不小,所以还在茶馆里吃茶吃早点的顾客全都被吸引过来了目光,然后确认到发出声音的人是我,又看了看在我旁边拧住我脸颊的那个女人,纷纷露出了熟悉的看好戏的表情。

“老哥,这是……什么情况?”某张茶桌上的客人大概是新来的,所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以后求助于同桌一个看上去就轻车熟路的老司机。

“哦……这个啊?”老司机拿食指敲了敲茶桌,又用那沾着些许茶水的指头指了指我们俩,低下头像讨论什么机密事宜一样悄**地说,“诶,这都是老规矩了,你是新来的吧?”

萌新有些尴尬,但好奇心还是促使他点了点头,说:“是啊。”

老司机立刻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嘛,总之,大概这种情况就是这家茶馆的特色之一吧——大老板和大股东每天的互相伤害——虽然这么说,不过啊,基本上每天也都是大老板单方面伤害大股东而已。”

萌新似懂非懂,便又看向了那被茶馆所有观众围观着的斗殴现场。

此刻,战况正处于一种单方面碾压的情况——当然,理所应当的是大股东被大老板吊起来锤,单方面碾压而已。

我趁着和眼前这女人近身的片刻功夫,终于好不容易暂时缚住了她的双手,轻声说:

“我特么不要面子的么?言老太婆!”

然后仿佛触及了什么不可逾越的界限,被我缚住双手的女人突然就爆发起来,把我按在地上好一顿摩擦,然后终于拿手拍了拍我的脸,和十三同样狭长的眸子里溢出一股杀意:

“狗瞳,你再给我说一次那三个字试试?”

我咽了口唾沫。

妈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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