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Joseph)...”

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在呼喊着一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

朦胧中,我下意识地低声答道:“妈妈。”

“约瑟,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活下去...”

声音越来越远,我伸出双手向前胡乱地抓着,拼命想要挽留住她。

“妈妈,你要去哪里?不要离开我,妈妈......”

那个声音彻底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水,浸没了我的身体,然后一点点浸没了我的嘴,鼻子,双眼,我快要窒息了...

不要,不要,不要,唔...

我惊醒了。

原来是个梦,我一边喘气,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太阳穴。头还很晕,意识也还没完全从梦境中恢复。

等到我缓过神来时,方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四堵白色的墙壁把我仅仅地限制在了这个小房间中,头顶上是一盏不算很亮的灯,往下投射着昏黄色的灯光。房间中的摆设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我现在所躺的床。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我是谁?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有关这一点的记忆消失不见了?

“约瑟...”

我回想起了那个梦,梦里那个被我称呼为妈妈的人是这么叫我的。难道我的名字就是约瑟吗?

我摇摇晃晃地起身,拖着这个暂且名为约瑟的沉重身体,想在房间里寻找些什么。

很快,我注意到这个房间一共有两扇门,我试图去打开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扇。

门开了,原来是房间的卫生间。

我想到了什么,立即冲进去。果然,里面有我现在最需要的东西——镜子。

我对着洗手池前的镜子看去,镜中映出的是一张青年模样的脸。

褐色的短发,因为疲惫而略微下垂的眼角。瞳孔也是褐色的,透着星星点点的忧郁感。脸型中等偏瘦,五官端正,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总体还算得上是一个俊俏的男青年。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然后重新观察着镜中的自己。

这个人,真的是我吗?

在确定镜子没问题的前提下,我再次对自己的身份提出了质疑。

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陌生,陌生的名字约瑟,陌生的镜中面容,我既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就是我,也无从记起有关自己的一切信息。

我怀疑,有人偷走了我的记忆。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搜索了卫生间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离开房间看看?

另一扇门似乎锁住了,不过好在门上有个锁钮,转动它就能打开门锁,看样子这扇门应该是在内部反锁或是在外面用钥匙锁上的,只能防止外面的人进入而不能关住房间里的人。

我轻轻拨了一下了锁钮,然后缓缓转动门把手。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扇门正是房间的大门,能够通往外面的空间。而外面的空间,比房间要宽敞很多,看起来像是一个客厅。

这个判断得出的理由很简单,三张整齐摆放的长沙发和一个木制茶几就足以说明一切了。而就在我走出房间的时候,方才发现一张背对着我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你是谁?”我开口了,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了我内心的紧张不安。

那人站起身回过头来,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长发男子。他的脸型瘦削,鼻梁高挺,身上穿的是裁剪合身的考究灰色休闲西装,乍一看是个注重细节爱干净的人。

但我在那一瞬间注意到了,他鼻梁上小巧的金属框眼镜下,藏着一双狡猾的眼睛。那双眼睛透露着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危险感,尤其是在他看到我第一眼时,眼珠还飞快地转了一圈,捕捉到这一细节的我立即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

“你又是谁?”他把这个问题重新丢给了我。

就在我们这两个毫无信任可言的陌生人面面相觑时,旁边的另一扇门打开了。

“不好意思,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从门里走出的男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而他所提的问题正是我最想知道的。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有着大部分中年男人所具备的微胖身材。他的脸看起来很和蔼,与那个面无表情的长发眼镜男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正如他身上所穿的白色宽松衬衫一般,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宽松且易于交流。

我回应了他:“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这样啊,真奇怪。”他挠着头,看起来对此非常苦恼,“真是莫名其妙,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

“看来我们陷入了同样的困境呢。”长发眼镜男突然来了这样一句,与此同时我注意到,他原本生硬的表情上,居然出现了一丝邪邪的微笑,“既然大家都一样,我就自报一下姓名吧,西园寺东洋(Saiongji Touyou)。”

中年男子也跟着表明了身份:“我是戴夫·豪威尔(Dave Howell),职业是一名神父,你们叫我戴夫就好了。”

神父?这是我第一次正式接触到这个职业。虽然也曾听说过,有过一些基本的了解,但总觉得是在生活中不怎么能碰到的。今天在这个谜一般的地方遇到一个神父,真可以说是不可思议。

“你呢?”那个自称西园寺东洋的长发男见我不说话,提醒道。

“我...”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将约瑟作为自己的名字报给他们听,“我叫约瑟。”

西园寺皱了皱眉:“没有姓氏吗?”

“也许有,但是...我似乎忘记了。”

失去记忆的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姓名,甚至连约瑟这个名字也是从梦里面借用来的。

戴夫和西园寺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低头沉思着什么,这点让我很意外。

“你们...”

“实不相瞒,我似乎也忘记了一些东西。”戴夫答道。

“我也是。”

说完后的那几秒,我们都愣愣地看着对方。是的,事情太过奇怪了,我们这些毫不相关的人,不,确切说是在失去记忆前有可能互相认识的人,被带到了这个奇怪的空间之中,并被偷走了一部分记忆。

“这里也有人!快过来看看!”

一句叫喊声把我们都惊醒了,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里不知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

仔细一看,那个男子原来是从房间角落的一个舷梯爬上来的。原先我都没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能通往楼下的舷梯。

那个男子长相粗犷,头发杂乱地翘起着,下巴上还留有胡渣。他是从楼下上来的,而从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听来,楼下除了他应该还有其他什么人在。

“你也是醒来就在这里的吗?”我向那个粗犷男子问道。

“是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我们楼下还有好几个人都被困在了这里。”

没想到还有那么多跟我们同样遭遇的人,一定要下去看看。

正当我怀着这样的想法,想要从舷梯爬下去的时候,一旁的西园寺冷不防说了一句话:“刚才我就在觉得奇怪,角落里怎么会有个舷梯,到底是什么地方才会用舷梯连接楼上和楼下呢?”

他的这句话似乎是在有意提醒我,我也暂时放下了跟着男子到下面去的念头,转而陷入了思考。

是啊,舷梯这种东西一般的房子是不会用到的。说到舷梯用的最多的地方,应该是...

船?

我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好好观察起了四周。客厅的四面都有房间门,据我的观察,一共有十扇门,其中有六扇上面挂着写有罗马数字的号牌,是7到12这六个数字。而我刚才出来的那一扇门上,写的是罗马数字的11,也就是“XI”。

然后,我又注意到了客厅的另一个角落,也有一个舷梯,不过这个是通往楼上的。

如果往上走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

“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戴夫见我无动于衷,开始建议了起来。

“不,我想上去看看。”

“你说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的惊讶,沿着角落的舷窗往上爬着。我的想法是,如果我们所在的空间是船的船舱,那么继续往上爬一定能够爬到甲板上。

如果能到了甲板,也许就能弄清楚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在我怀着希望爬到上面时...

这...这里是...

看到眼前的情景的瞬间,我全都明白了过来。我们所在的地方,也许根本就不是船舱,而我们更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漂流在海上,而是...

在海中!

因为我在楼上看到的是,一排排的舷窗,透过舷窗只能看见一片无尽的黑暗,以及在黑暗中游曳着的、只有深海才有的会发光的鱼。

而楼上的这个房间,再也没有能够上去的舷梯了,也没有我预想的甲板。

“果然。”

我惊愕地回头,西园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他若有所思地对我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我们现在是在一艘深海的潜水艇中。”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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