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地将烦人的闹钟放置在一边,少女在一片夏日的晨光中慵懒地起身。
在下床前去浴室洗个澡,让昏昏沉沉的脑袋彻底清醒过来,夏果果随即取过了挂在衣架边上的清凉短袖与麻布裙子。
穿戴整齐后,一边扎起三股辫,她一边又走到了床边的全身镜前,开始打量起镜中的那个自己,仪态是否端正。
如果仔细一看的话,脸上似乎还施了淡妆,似乎今日是有约会的样子。
对着镜子来回转了几圈,确认今日的自己依旧如此婉约动人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夏果果最后理了理自己那妹妹头的刘海,接着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自家的楼下。
夏果果家是标准意义上的富贵人家,住处自然也是一栋精致豪华的别墅。并且处在号称开盘价号本城第一的东木邸,可谓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顺带一提,这和任庭家所在的位置处于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间隔很远。
但这也并不能构成阻止今日夏果果特意出门去找他的理由。
没错,夏果果今日正是要出门。
趁着周末休息的时间,她要去找任庭。
顺便一说,夏果果她当然没有提前通知对方。她这是要给任庭一个惊喜。
在脑海中回顾今日一天的行程与安排,缓缓来到自家用餐的客厅后,夏果果发现提前摆放好了早点与餐具的餐桌上,早已有人比她先一步到了。
“啊啦,真没想到,今天居然是妳第一个到呢。”
轻轻地推开属于自己固定的座位坐下后,夏果果一边将手伸向边上的刀叉,一边低着头开口说道。
在此期间,她并没有特意去看那个坐于自己对面的家伙。
“怎么忽然转性了?往常都是雷打不动的赖床。姐姐我很意外啊。怎么了?今天是有约会吗?”
“......别把我想得和妳一样好吗?”
然而,餐桌前除了夏果果之外的第二人,视线也不往对方身上移去,独自用餐刀在一片吐司上抹起了黄油来。
“我这是要去上补习班,别用妳那种糟糕的思想来随意看待我,懂?”
淡淡地瞥了正对面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本诗集开始翻阅起来的夏果果,身穿着初中生制服的少女语气有些冷淡地回复到。
“而且妳见过哪个人是穿着校服出门约会的?”
“这也说不定呢,说不定对方有些特殊的癖好。”
“我说夏果果妳有完没完啊。”
女孩显然是有些生气了,只见停下了抹黄油的手,第一次将脸别向自己的姐姐。
“真是不懂礼貌,这是应该对姐姐说话的语气吗?”
直面着妹妹的怒火,夏果果也不为所动,目光持续停留在摊在面前的那本原文诗集上。
似乎是已经完全习惯这种程度的斗嘴了。
餐桌上的气氛只能以微妙这个字眼来形容。
这种姐妹之间相互争执斗嘴的场景,是夏果果家每日早晨必不可或缺会上演的一幕。
夏家的几个姐妹之间关系并不能算是融洽,彼此之间处于谁也看不顺眼谁的关系。
应该说是性格如此呢,还是家庭教育的错误呢?
“那也请妳摆出我应该尊敬姐姐的理由好吗?这种本质的女人我才不承认是我的姐姐。”
同样留着妹妹头的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毫无顾忌的反唇相讥。
身为妹妹,她可是一早就明白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姐的内在的。
不,应该说是除了父亲之外,家中的所有成员都看出了这一点————夏果果不能算是一个和她外表看上去一样的好女人。
面对妹妹的讥讽,姐姐那边却是依然没有流露出半点动情的迹象。仿佛是完全不在意家人对自己的评价。
而见到夏果果那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女孩的小脸蛋也因此涨红了起来。
对方首先沉不住气在姐妹斗嘴中败下阵来了。
“哼。”
厌恶地砸了砸嘴,少女一门心思的继续在几块吐司面包上均匀地涂起黄油和果酱来。
“认输了?”
“唔、想吵架吗?妳这个女人......妳就继续沉浸在那个所谓的文学的世界中去吧,别来烦我,装成是文学少女的老女人。”
“别这么说啊,我的确是文学少女呢。还有,我才不老。”
似乎是阅读完了其中一篇诗文,夏果果终于合上了那本厚厚且纸张泛黄的诗集,接着抬起了头,映入眼中的果然是自家妹妹那张别扭的懊气中的脸蛋。
然后她伸出手,示意涂完了黄油的妹妹将餐刀递给自己。
“妳自己没有手吗?夏果果。”
对方当然没有乖乖递到她的手中啦。少女选择直接把餐刀往边上一放,同时漫不经心地咬起了自己那一份的早餐来。
前者也不恼,一脸平静取过涂抹黄油用的餐刀,并同时开口问道:
“爸妈呢?”
“和平时一样,一大早上就出门上班去了,真是有够勤劳的。”
“正因为他们的辛勤才有我们现在优渥的生活啊。顺带一问,林檎,你的另外一个姐姐呢?”
“不知道,昨天晚上就没回来过。”
“啊啦,真是糟糕,越来越不学好了呢。小林檎可不要变成那个样子哦?”
话虽然是这么讲的,可在夏果果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有半点担忧自己妹妹的彻夜未归。几句话轻描淡写间就过去了。
“这个妳就尽管放心,我可是不会变成像妳们两个那样的。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将最后一口面包吞下后,用餐巾擦了擦嘴,少女说着就要推开椅子起身。
“刚好我也准备出门,去上补习班的话,需要我送妳一程吗?”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低头夹起一块煎蛋的夏果果突然出声问道。
“呵,多谢妳的好意了。不过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
一边背起了一早就准备好摆在一旁的小巧书包,夏林檎一边毫不领情地回答说。
“啊啦,是男性朋友吗?”
“真是让妳失望了,我只有女性的朋友,谢谢。”
不愉快地咋了咋舌,在离开之前少女最后停下脚步转身发问。
“那么妳呢?妳今天起那么早,也是要去补习班么?”。
“不啊,我这是要正儿八经去朋友家啊。”
“哼,怕不是新交的男朋友吧,我可是知道妳前几天刚刚分手的消息了。”
双手抱胸哼哼地揶揄说道。
对此夏果果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那也就是说明她至少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这时林檎才发现了对方今日还特意化了点淡妆,于是心中的鄙视意味就更加浓烈了。
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后,一甩扎好的三股辫,少女背着书包转身离开了家门。
“记得路上小心。”
身后虽然传来了姐姐的嘱咐声,但她明白这也只是惯例行事罢了。
对于此,少女也用摔门而出的方式来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那就是一个坏女人。
自己以后可不能变成像她那样啊。
十三岁的夏林檎最后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 ———————————————————————————————————————
苏三千愈发明显地察觉到最近发生在自身身上的种种变化。
不只是从何时起的。
一开始只是时不时会轻微的眩晕,所以自己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单纯地认为该不会是最近有点贫血了吧。于是就试着要求母亲多准备些补血的食物。
但是后续的发展则是,贫血......啊不,是感到晕眩的频率是越来越多,程度也是愈来愈加严重了起来。
以至于发展到最后,经常会上演自己原本正坐在房间的书桌前学习,回过神来却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并且自己正睡倒在床上。
失去了中途的所有记忆,模模糊糊根本无法记起。就像是出现了记忆的断层一样。
换句话说是有点失忆的迹象了。
不,如果只是单纯的失忆那也就算了。可是除了记忆丧失之外,越往后的日子里,每次醒来还伴随着阵阵身体的酸痛与乏力。
这意味这在自己“晕厥”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身体其实并非也一块处在昏迷的状态之下。
简单来说,少女是在怀疑自己经常会出现记忆中断中断的原因正是,身体被某个“什么”抢占了自我的意识,并且操控她的身体去做了某些事情。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可苏三千就是如此认定。
对于这种有点不可意思的情形,一直过着正常生活的苏三千感到深深地后怕。
可她和正常的思春期少女一样,遇上了这种事情后,一开始并没有想着直接告诉家长。虽然即便是全盘告知了也不会有多大的作用。
最初是向几个关系密切的朋友说出这件事。但即便是如此她也并非是全盘托出,少女隐瞒了自己的猜想。
闺蜜们有的表示这是妳最近太累了是很正常的压力积累过多的表现,有个比较严谨的则是表示以防万一还是去检查一下身体吧,或者去咨询下什么心理医生也好啊。
听完朋友们的建言后,少女陷入了沉思之中。
朋友们的回答并非完全不可取,但也同样不能完全听之任之。
在这种进退维谷不知下一步的行动之时,苏三千下定决心想向着自己一贯很信赖的表姐———— 夏果果,诉说自己的苦恼。
对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很柔和文静的少女,永远恬静的笑容和温润的语调似乎能包容一切。
然后,当自己这个放暑假回来的表姐听完自己的叙述之后,同样也是低头思考了很久。
但最后还是报以温柔的微笑说着:总而言之,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然后便亲自领着这个比自己小上了三岁的表妹,偷偷瞒着家里人跑去私人医生那里前去看病。
而医生检查的结果是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的意思就是没有毛病,没有哪个地方是有问题的,是身体健康的意思。
当苏三千大致讲了一遍自己的精神状况后,那个一看就一表人才的年轻医生则是表示这可能是自己最近压力什么的积累过多的原因。
本身就是有些贫血的体质,这方面的影响就显得更加明显了。
总之说来说去就绕不开这么个意思:身体方面还是很健康的,就是精神方面的疲劳有些积累过多。建议是充分的休息和好好的排解压力。
至于怎么排解压力,医生表示本大爷只是内外科的天才,帮助小女孩解决心病什么的这就涉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所以还请出门左转去找那边的心理医生谢谢配合云云。
在表姐夏果果的陪伴下看完了医生大致是有了点眉目,但所谓的压力积累过大......但苏三千表示自己还只是高二的学生,说起压力也就平时风纪委员的工作有那么点繁忙来着。
总之她有些不解自己这些所谓的压力是从何而来的,不禁露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
见状一旁的表姐则是细声细语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趁着现在放暑假来我家住上几天放松一下自己,应该对小千妳的现状有所改观。”
闻言后少女仔细思考了一下,心说也有道理,而且自己自从夏果果考上大学后也是很久没去对方家中叨扰了。
于是这件事就愉快地决定了下来。当天晚上苏三千就在向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后,跑去表姐夏果果家准备暂住几天,并且试着缓解一下所谓的过多积累的压力。
多少有些欣慰的是,在这过去的一周时间里虽然没有上演换了个地方就此一气呵成药到病除之类俗套的戏码,但少女头晕或者意识突然中断倒是意外有些好转的眉目。
除了三四天之前的那次昏厥之外,接下来的几天内完全没有发病的迹象。
这不禁给苏三千一种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状况突然好了也说不定的想法。
“......啊,头有点涨涨的呐。”
而今天,苏三千也是在时钟快要指向八点的时候自然醒了。
少女在表姐家的一处客房中醒来,关掉吵个不休的手机闹钟后,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拿直接铺在床上的校服穿上。
即使是在暑假苏三千也习惯穿着一身校服行动。
对着梳妆镜将一头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梳理好,并用发环扎上一个长长的马尾,养成依赖性地将那个象征自己身份的“风纪委员长”的袖章别上,她已经变成了一旦身上少了这个东西就浑身不舒服甚至还会起痱子的体质。
至于那根伸缩警棍则是没有带出来。
确认自己今日精神面貌依旧很足后,苏三千这才推开房门正式起床。
少女走到一楼的客厅时,自己的表姐夏果果恰好用完早餐,正准备收拾东西要出门。
“啊啦,小千起床了吗?昨晚睡得如何?”
夏果果这时也看到了来到客厅的苏三千,停下了手中整理包包的动作,对她报以早晨的问候。
“......啊啊,早上好,姐姐。这几天的睡眠质量一直还行。”
揉了揉眼睛,一身制服的风纪少女推开一张椅子后坐下,将手伸向摆在面前的餐刀同时回应道。
“说起来,果果姐妳这副打扮......这是要出门吗?”
“是啊。”
夏果果点了点头,说着低头继续将钱包啊手机啊什么的往女士用的小挎包中塞去。
“唔,是去见男朋友吗?”
苏三千挑了挑眉毛,在多看了一会儿对方后,也问出了和之前夏林檎相同的问题。
“这个嘛......”
然而对于此,夏果果却很罕见地稍稍愣住了。
只见用纤细的食指抵住了嘴唇的下缘,这位文学少女露出了认真思考的神情。
“应该承认还是否定呢?总觉得无论那种回答都没有错的样子呢?”
“......哦,看起来关系很复杂的样子呢。”
咬了一口煎好的培根,苏三千含糊不清地表示道。
“男女关系什么的完全不想懂啊。”
“啊啦,小千妳以后总要接触的啦。”
夏果果说完视线无意间落到了对方那完全能够压在餐桌上,分量感异常沉重的丰满胸脯,顿时心说就算妳自己不这么打算,以后肯定也会有无数臭男人像是盯上了肥肉的野狗一样缠了上来。
“说起来妳穿着校服是要去学校吗?补习什么的?”
“不,这只是我的个人习惯......不过我待会儿的确要出门就是了。”
“那么,需要姐姐我捎你一程吗?”
说着夏果果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向着眼前第二个妹妹提出了同样的建议。
“不必麻烦了,果果姐妳就赶紧去和男朋友约会吧。”
不过这一回,另一个妹妹同样也婉言拒绝了夏果果的好意。一边喝下一杯牛奶,苏三千接着开口:
“我今天要去的地方其实也很近的,而且是有朋友约了我的。”
“啊啦,是这样的吗?那就没办法了呢。那么,姐姐我这就出门了。”
最后提醒完苏三千离开之前记得锁好门,夏果果这才拎起了挎包,整装出发离开了家门。
接着来到自家的车库里坐上家里新买的车子,插入钥匙后启动车子开出了小区,往东木市南边的经济大开发区开去。
正如她自己之前所言的那般,今日夏果果的计划就是出门去见身份现在暧昧不已的任庭。
根据自己之前的调查,今天是周末,对方刚好放假。
所以是个很适合约他出来的日子。
可夏果果并不考虑这么做。她打算的是开车到对方的家中,亲自上门,之类的。
当然了,事先自己并没有提醒对方。
夏果果想给任庭一个惊喜。
一想到对方接下来会流露出的那副百看不厌的被吓到了的有些呆呆的表情,开着车子刚驶进街区的夏果果心情也跟着有点雀跃了起来。
现在开始就有些期待接下来的见面了。
任庭家所在的位置距离夏果果家的小区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在大约开车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后,夏果果这才行驶到了他家的附近。
在找了一处空旷的空地停下车子后,夏果果推开车门下车,往视野可见之处的任庭家的小房子的方向缓步走去。
高中时代两人还在交往的时候,夏果果还来过几次任庭的家里玩。
附近的景色过了那么多年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也正是拜其所赐,她愈发清晰的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
终于再一次站在了他家的门前,夏果果就算再怎么表面上佯装镇定,内心还是开始微微紧张了起来。咬住了下半边的嘴唇,攥着袖口的手指也被捏得有些发白。
在正式按下门铃之前,少女从拎着的挎包中取出一枚小镜子,认真地检查起自己的容貌来着,看看是否有哪个地方有些不雅。
所幸的是夏果果的外表还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模样。
悄然无声地踮起了脚尖按下了门铃,接着就就是一段美好且稍稍有些忐忑的等待的时光。
然而,等了约有两分钟还是没人来开门。
夏果果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心说莫非家里现在没有人吗?自己这是来得不是时候?
抱着这种想法的她又再度尝试按下了门铃。
然后,就在第四次尝试的时候,门的后面终于传来了一阵趿拉着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
夏果果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她明白这是任庭来给自己开门了。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开始酝酿起待会儿即将展露出的微笑。
“咯啦”一声,门把手转动了起来,下一秒门开了。
“啊,任庭,早上————”
然而,预料之外的是,打开的门的对面并不是夏果果预想之中的,老是挂着人畜无害笑容的散发废柴气息的那个前男友任庭。
完全相反的,映入夏果果视线中的是一位少女。
那是一位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睡衣,一头美丽的赤发此刻稍显凌乱的,非常不得了的,漂亮女孩。
“————啊,不是任庭啊......那个,妳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