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地面积大约是整个海滨小城的十二分之一,不得不说是在某种意义上相当吓人的地方。
在当下城市化扩展愈发加快的社会现状之下,这里仍保有一处规模不小的森林,只能用不可思议这句话来形容。
根据老一辈的人相传,这片森林似乎在东木市还没有建造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很久了。当时的规模似乎是比现在还夸张,由于东木最初建造起来的时候砍伐了不少那里的树木,这处古老的森林也开始一点一点地缩水。
可以说这处海滨的小城最初是依着森林而建的,并与之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到了明朝年间的时候,还流传过樵夫与山神的传说。
再前些年的时候,市政府想要对东木进行大开发,在西边和南边几处比较落后的地方不断开拓土地建起新的楼盘和商城,势要将小小的三线城市先挤进二线再说。
但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好几次的市区规划中,始终没有对这片地方动土。
一来是这处地方似乎已经成为东木的标志之一了。也不看看人家对外的宣传一直都是被群山和密林环绕,依海而建的自然小城,诸如此类。
这里的自然气息确实比较浓厚,西边的古树林被列为旅游项目的规划也在日渐提上日程。
二来则是,还是老一辈口耳相传下来的一则传说————那座森林的最深处,似乎有些不好的东西。
这是标准的流言。可住在这里的居民们,尤其是靠近森林的乡下,很多人都很吃这一套。
因为这片古森林确实古老。有些东西一旦上了年纪,就比较容易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所以一直没人敢动真格想铲掉这里。
然后,在某一个傍晚,在从未有人造访过的森林最深处,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位于山顶尽头的道观前。
那是一位手持半身长的黑伞,留着酒红色短发的男装丽人。
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很有才干的女性。
玫瑰色的眼眸一扫,在见到眼前不知破败多久的道观中所供奉的那尊同样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摧残殆尽的金像后,女人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右手捂住了嘴,轻声地讪笑了出来。
“道教与佛教......哈哈,究竟哪个才是掌控这片九州的主宰呢?未曾可知呐。”
伴随着一记转身,一身酒红色西装的女人举起了手中的长伞,指向了某个方向。
“还有,别躲了,既然我已经走到了这里,那就意味着我早就发现了你。”
对着那似乎什么也不存在的虚空,女人睁大了眼睛,一脸狂放地说道。
“别以为你那招金蝉脱壳对谁都管用啊,没猜到盯着你的眼睛不止台面上那么几对吧?没想到吧?”
仿佛是为了故意激出躲藏在暗处的家伙,女人自话自说开始动真格地不停向周遭释放出自己的“气”。
一时之间,庞大无比的威压几乎就要将眼前的破旧道观整个碾碎。
这是相当明显的挑衅手段,而效果也是很明显的。
“......”
就在道观即将被男装丽人释放的“气”碾碎之前,突然凭空生成了另一股无形的“气”。
先是以一种十分微妙的抗衡状态抵住了试图破坏道观的威压,几秒过后,又将女人的“气”反弹了回去。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手在操控着。
随即发出一声冷哼,男装丽人接着后退几步。
她这是被震到了。
对方的内力看来相当深厚。
“哦?终于肯出来了吗?”
片刻后,一位乞丐模样,身形佝偻的老头,从那尊陈旧金像的后方缓缓踱步而出。
苍老的面孔上看得出对方饱经风霜,四肢骨瘦如柴。老者用堆积满皱纹的双眼,无神地瞥了一眼满脸挂满了有些猖狂笑容的红发女人,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看来这种雕虫小技,还是瞒不过你们的眼睛。”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这双眼睛可是在你现身的第一刻起,就牢牢地盯住了你啊。可别想逃过我的追捕。”
说完,摆了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单手叉腰的姿势,女人比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玫瑰色的眸子。
“哼哼,该说不愧是越老越成精么?在知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被逼得现行已经是时间问题的困境下,主动暴露自己,丢出足以以假乱真的《山海经》赝品随即给个路人,趁着追捕你的人被吸引住的时候又乘机跑掉,打得真是一副如意算盘呢?”
愤愤地又指了指面前的老头,女人开始数落起对方那“睿智”的做法。
“这是金蝉脱壳很精彩啊,没有懂行的人能够拒绝这个诱惑。哪怕是知道假货的几率很大。而且这个计谋中最精彩的地方就是,在意识到中计的那些人又想要来重新凭着气息追捕你时,可没人会想到你还会留在这个城市。”
这就是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明明年纪已经一大把了,搞起阴谋诡计来却依旧得心应手呢?女人心中埋汰说。
“......”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用平静地如一潭死水的目光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帅气女人。,完全没有半点自己似乎已经被逼到了绝路的自觉。
“但是呢!你说得没错,不过是雕虫小技耳,只能骗骗那些智商不够用的家伙。我们怎么可能会中计?最好的证明就是,我现在人出现在了这里,然后找到了你!”
越说女人的情绪愈加激昂了起来。
看起来这是个性情耿直也没什么耐性的家伙。
“那么!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快把真正的《山海经》给我交出来吧。”
说到最后,这位帅气的男装丽人就这么一脸理直气壮地伸出自己没握着伞的右手,
作出了一副讨要东西的姿态。那神情就像是,不给我就立刻杀了你。
被威胁的老人则是沉默了有好一会儿,只有山间的冷风吹拂过两人的面庞。
片刻之后老人先是回首看了看身后,又将目光重新转回到了女人的身上。
有些浑浊了的目光中,眼神依旧像是一潭死水。
“能预料到这一步,你背后那个人干得还算不错。但是,有个问题,他似乎是忽略了。”
“嗯?”
闻言,女人挑了挑眉毛。
“那个问题就是,没错,妳是成功识破了我的计谋,找到了我,可.....找到了又能怎?就意味着妳可以从我手中抢过《山海经》吗?”
老人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了一抹残酷的笑容,颤颤巍巍地伸出干枯的手指学着女人的样子指向了她。
“妳.....打得过我吗?乳臭未干的毛孩?”
“————!”
女人下意识地一愣。接着,同样的一抹有些狰狞的微笑挂上了她的嘴角。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
于是,将皮质的手套一摘,顶着一张秀丽的风貌,女人高举起了手中的黑伞。
“————在下萧云,字子红。参上!” —————————————————————————————————————
大约两分钟过后,战斗分出了胜负。
先来说说结果吧。
有道是折腾得越欢快,反而实力水平越菜。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相较于一直没怎么多言的老人,英姿飒爽的男装丽人却是在那边有些狂妄地喋喋不休着。
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是件不好的征兆了。
于是一点不出意外的,女人没过多久就被直接打趴下了。
输得有些惨烈,自己的杀招全部没中,无限接近于被一招秒杀。
在那座破旧道观的正前方,凭空出现了一个凹下去的坑洞。女人此刻正脸朝下背朝天,有些狼狈地深深陷了进去。
在没有营养的战斗持续了两分钟后,自感没有意思的老人轻描淡写地一挥手,直接一巴掌就把男装丽人、自称为萧云的红发女人钉在了地面上。
对方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但在老人进一步加大力道之下不敌,就此昏厥了过去。
在确认了萧云确实昏死过去后,老人最后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道观,已以及里头的金像,摇了摇头后,又再度消失了,干枯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深山的夜色中。
“————舍弃之物,再无回头。”
老人的叹息声也随风一齐消逝。
然而,有些意外的是,老头前脚刚走,这边凹坑里的红发女人手指就立刻动弹了一下。接着,只见名为萧云的帅气女性抬起了头,继续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哈哈哈,没想到吧?我装昏的能力很有一手的。”
说出了残念的发言后,萧云一边起身一边拍去身上沾上的泥土落叶什么的。
“而且好疼疼疼疼疼啊,明明就是一副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里的模样,怎么还有那么强。”
重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男装丽人接着开始喊疼。
“不过也无所谓,对方的实力强度早就在预料之内。这种发展,全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完全没有被打倒后使得任务失败的焦躁感,仿佛是早就预先将这种发展列入计划之中似的,萧云不仅没有丝毫担心,反而拍拍身上的西装确认没有什么灰尘后,重新拎起自己的伞,一边转身下山一边哼起了小曲。
她才没有失败呢。
倒不如说,她成功地完成了被交代的任务。自己被击败本身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回想起战斗开始之初那老人未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这回轮到李耳发出了嗤笑。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你以为什么都不留就可以离开?你以为只有自己可以将他人刷的团团转?
不,我虽然只是一步暗棋,在水面之下的暗流涌动中将你死死盯住。可是,并没有人规定,暗棋只能有一步啊。
换句话说,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暗棋之后,就不会再有新的暗棋了呢?
我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那么来吧,怀着这次终于逃脱的心情,步入新的,早已为你准备好的陷阱中去吧。
“那么,我还得去干最后一件被交代的事情。嗨呀,果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呐。”
最后吹了吹刘海露出自满的笑容,萧云说着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踏去。
“不过说起来.....”
就在这时,又有新的困扰浮上了她的心头。
“是叫这个名字吧?山海集团.....在哪来着?” —————————————————————————————————————
对于之前的那个傲气的小女孩,老人的第一印象是个可塑之才。
那是个性情意外耿直的家伙,实力也不低。
倘若假以时日,修炼水平能得到很高的造诣。
但不是现在。因而很轻易的就被自己随手击倒了。
说真的当李耳的气息被纳入自身感知范围的时候,老者还是小小地吃惊了一下。自己多少认为能起点效果的计谋,最终还是被那个三界内无人能比他更擅长搞阴谋的男人识破了。
老人承认自己的这一步退路也被算到了,是自己的棋差一招。
但在见到前来堵自己的是这么个相比之下水准不济的修仙者之后,他不由也开始纳闷起来。
奇了怪了,那个男人是会这么出现百密一疏的存在吗?
他不是总是号称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么?可又为什么会在这最关键的一步犯下这种错误?
换句话说,他不是很理解派出这个实力很强,但完全没有达到自己这种层次的红发女人来抢夺《山海经》的举动。这很明显是一件不合理的举动。
老人不甚解。但唯一明白的是那个家伙不可能会有漏洞。就算是有,那也是故意留下的。就像是自己此前所做的那样。换言之,这是故意为之的。
那么,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新的疑问接着浮上了老人的心头。
然而,这一次很幸运的,他不用自己想就很快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呦,晚上———— 好啊。”
就在老人往另一个方向,即将走出这片古森林时,一道身着华袍的男子正靠在一颗参天的古木前,其上密不透风的树叶遮住了绝大部分的光线,但却依旧无法阻止老人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只见男人缓缓升起手,朝老人“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那张脸,那个男人,就算是想忘也忘不了。
老人在见到对方真面目的瞬间就明白了,自己一直认为对方故意为之另有诡计的想法是正确的。
终于明白违和感在何处了。就连那个女人,也只是用来短暂吸引自己目光的棋子罢了。
对于眼前的男人来说,无论是什么都能被用作棋子。
对,包括他自己。
然后,倚在树边的男人也不废话,挂着一抹坏心眼的笑容,悠悠然地伸出手,将手心正面朝上后,眸子里的阴冷更盛了。
“我不喜欢废话。所以———— 要么把《山海经》给我留下,要么————”
“————把命留下。” —————————————————————————————————————
在天色刚暗下的那一刻,握着把伞的萧云终于走到了东木市的市中心。
昏暗的天空阴郁得仿佛快要落泪。
这是即将要有大雨的征兆。
但是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却是没有意思到这一点,路边的广播开始播放出突然观测到强力台风登陆的气象预报。
街道上时不时传来食物的香气,飘进了路人们的鼻子,以提醒饭点已经到了。
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萧云混在一片人群之中,步行的前方是一栋栋笼罩在夜幕之下的高楼大厦。
虽然多少是有些迷路而找不到要去的地方了,但是在踏入这座城市中心,感受到“她”的气息的瞬间,这位男装丽人的行动开始明确了起来。
混在人群随着人流前行的萧云在即将路过东木最繁华的一段街道之时,遥遥的,她终于看见了自己想要留意的对象。
在马路的对面,那个与自己同样的赤发少女正看上去有些淡淡的落寞地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那是个无论脸蛋亦或是身材都无可挑剔的美少女。
是那种很容易就能死死吸引住男人的那种妖艳的红颜。
但是在印象里对方总是板着一张脸,浑身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氛围。听说性格也和表现出来的那般糟糕,实在是糟蹋了那张美得冒泡的脸。
萧云认识那个叫做“空”,又或者是“孙荪”的赤发少女。她明白那是个有些孤僻的孩子。
而自己与她之间的关系,该怎么形容呢?只能说多少算是同事吧
萧云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已经认识了她。
然后,之所在感知到少女存在的第一时间,萧云就选择往她所在的地方靠去。也只是出于想稍微近距离观察一下对方,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思在作祟。
她和她都有着各自要去完成的任务,萧云也知道对方在这之后要去进行的直闯敌人大本营的贸然举动,以及潜藏在那里的魔物。
可她并没有起想要阻止赤发少女的意愿。李耳明白自己只是想观赏一场好戏。
就在这个时候,马路上的灯由红转绿,两边的行人们也跟着重新动了起来。
人群最前方的那个她终于将视线从装饰华丽的小巧手机上移开,并将其收回挎在肩上的小提包中,接着迈起步子朝着这边,朝着这一头的马路行走过来。
萧云整了整棕红色的领带,轻声微笑后同样也迎了上去。
在大约半分钟后,仅以十厘米的距离,两人就此擦肩而过。
在那个瞬间,萧云嗅到了从赤发少女身上飘过来的,那份淡淡的苹果花的香味。
还是那么迷人、让人怦然心动的家伙呢。
坏笑着吹了声口哨,萧云稍稍举高了手中握着的伞,继续向前走着。
在那个时候,擦肩的过后,赤发的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而稍稍回首,可萧云的背影却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萧云没有回头。该看的她都看够了。
“愿君幸福。”
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低语后,微微低头合上了玫瑰色的眼眸,她撑开了一直带在身上的黑伞。
然后,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天空突然传来一阵电闪雷鸣,下一秒暴雨倾盆而至。
街道上原本欢快的行人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成了落汤鸡,纷纷拿起各式各样的东西遮着头四散跑去,寻找躲雨的地方。
在马路的那一头,才走出没多远的赤发少女抬起头,望了望突然而至的盛大雨势,不禁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然后,她从挎包中取出一把女士用的伞撑开,继续笔直朝着远处朦胧在一片雨幕之中的山海集团走去。
雨水在街面上浩荡奔流,激起的水花跃上了赤发少女的腿肚。
在起落的裙摆和双足之间,一直迟到的夏天仿佛在忽然间降临了。
——————————————————————————————————————— ——————————————————————————————————————— ——————————————————————————————————————— ——————————————————————————————————————— 山海Project 初识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