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观台下往上望,那女人的身姿沐浴在初阳之下。

散发出柔和温暖的清辉。

与她的声线无异,宛若母爱般的和煦阳光洒在瓦罗伊兰的春天——

男人第一次有了——不如就在这歇歇脚吧……的想法,他是跋涉的旅人,是无名的冒险家,是丧失所爱的傻瓜。

因为,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话,陪伴着她每每以温柔口吻述来的丈夫。

瓦罗伊兰,这块幽野中的宝玉。

终会再绽光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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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天井即将缝合之际。

一只拳头携带着雷霆万钧的勇气朝那缝隙之中打去,那泥与石仿佛不可逆转的融合停了下来,在那个胳膊的周围仿若化为冰晶,透明而美丽,魔力逆转的痕迹!

从伊甸内与地面上的不同视角来看,那个男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将自己的拳头打进,阻止了泥石的融合,所有人都觉得疯狂,那如刀轮般的缝合速度本该切下他的手臂,但此刻却被他生生阻止了下来。

“混蛋!”法苏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几乎要将构成耳朵的软骨揉碎!

不要再哭了,法伊娜……

他的心仿佛在滴血,地面上,他最爱的女儿法伊娜的哭喊声穿过泥石的阻隔,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哪怕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却也只想以自己的终结换取仇恨的结束。

见到已经不再为自己女性身份感到自卑,而穿上女装的法伊娜。

明明已经完成了自己生前最后的救赎。

混蛋!停下来啊!就让这一切埋葬不就好了吗……那样,我也可以去见她了啊……

可是——怎么能停下来啊!

冰蓝色蛛网般的魔力流转已经开始蔓延,以那个拳头为中心,将整个天井乃至地下的伊甸,有人的脚下已经踩上了那无实体的蛛网,发出惊呼声的同时,惊讶的发现那泥石融合的速度在慢慢减缓,最终停止了下来,连带着大地的震动,也渐渐平复。

那家伙——是魔法师吗?

伊甸内自然不乏懂得魔法原理的学徒在,那个拳头的主人,赶在那个言灵“流石地狱”即将完成之际,以肉身为媒介阻隔了言灵魔力的最终汇流,并且阻隔其魔力,换之以自身魔力的反转将那依附在泥石上的言灵魔力逼退回去——或许说……覆盖!

这得身为多强大的魔力源才能做到!

“法伊娜!还有力气吧!”秦徐朝身旁跪坐着的女孩喊道,女孩带着泪眼望向这个仿佛不要命的男人,没错,那个拳头的主人自然是身为外来人的秦徐。

来不及多解释,好在法伊娜并不笨。

“烛龙——!”

言灵·烛龙的火焰如温顺的水流,自动避开宛若水中礁石的秦徐手臂,沿着冰蓝色的蛛网分支错道燃烧下去!却只在原来天井的直径一圈内停住,随着炸裂声响起,那泥石瞬间化为粉末,朝伊甸园内洒落……

阳光,再度洒满方才还宛若黑暗地狱的伊甸园!

众人的欢呼声响起,不论是人类还是兽人,此刻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彼此都仿佛放下了仇恨,在生命面前,那有什么种族之分!

那天井再次开启的余波就是——首当其冲的秦徐在重力的作用下坠落,好在他用另一只手臂死死地握住了巨型铁梯的横杆,于是,便呈现出在半空中悬挂的状态,被众人注目着。

“啊呀,本来想更帅一点的……”

与之轻描淡写的态度大为不同的是,在他的身下方,法苏的面庞上一根根青筋暴起,满是胡乱抹去的泪水与泥灰痕迹,整个人如同即将崩溃的机器一般剧烈颤抖起来,彰显出他无以伦比的愤怒,对这个擅自搅局的魔法师。

“父亲……”望见法苏这幅模样的法伊娜一阵失神,呢喃而出。

“你这幅样子,也太让我失望了,或许我没资格说,但是啊——也太让那个女人失望了吧!”

“你说……什么!”

“难不成你已经忘了她?克丽丝啊,那个到处演讲,每当讲起自己丈夫便满眼温柔的女人!”

“混蛋!不许你们这些肮脏的人类提起她的名字!”

“那你又算是什么,你不才是她最深爱的人类吗!”

以咆哮般的话语回应,那个女人阳光下的姿态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两人的眼前。

秦徐凝视着那个企图埋葬所有人的罪魁祸首,眼神一凌。

“看看你的所作所为,那真是她心中想要的吗?你心里的答案从一开始就揭晓了!但你却一错再错,多年来你愈演愈烈的所谓复仇——不过是满足你空虚的心灵,自虐及人的把戏!可那终究满足不了你的心灵,不——或许正相反,那个破洞愈发地膨胀了起来,仿佛怎么填也填不满似的!你把你自己逼上了绝境,与那人越来越远!你害怕,于是孤注一掷,再没有了任何信任的人,哪怕你的女儿……”

——“你的这份所谓觉悟,幻想以自己堕入地狱,实现最终的复仇。”

——“那样做的你未免太愚蠢了吧!”

——“那样的你怎么配得上她啊!”

——“那样的她现在还陪伴在你的身边呐!”

——

“夫人,你口中的和平真能实现吗?噢——我是徙行至此的旅人,想要在这儿住下。”

“那真是太欢迎了!旅人先生!”

“我这样的发色也无所谓吗?会不会有点特别啊。”男人笑嘻嘻地揭下兜帽,露出一头杂乱的深绿色头发,令人联想起因潮湿生起的绿苔。

“的确很特别呢!但差异性的存在才决定这个世界的丰富多彩啊,不论是兽人还是人类,哪有因为他人的特殊便歧视的道理,在多彩的世界上,我们都是多彩的生命,旅人先生能拥有特别的色彩,那不是很棒吗?”

“诶……是吗,哈哈!真是有趣的言论呢。”

“这些都是我丈夫教我的啦。”露出赧颜的夫人微笑着,如同含春的少女。

“你的丈夫真是了不起的人呐。”

“嘻嘻,能陪伴在他的身边,我很满足呢。”

望着这样的夫人,男人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男人想,还是不要打破他们的幻想吧,转身离去。

“旅人先生,一定——”

从身后传来交织决心与信念的声音。

“一定会实现的!请您住下来,看到那一天!”

那时的话语,记忆犹新。

令我停止了旅程,结果一直安逸到现在。

可是,那时的夫人,以那般姿态传达给我的信念。

夫人的信念。

那也正是你的信念。

忘了吗?

正如她所说的那般,能陪伴在你的身边,是件很幸福的事。

请你——也回到她的身边吧……

——“请你!也回到她的身边吧!”

天井之下。

传来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随着埋葬而埋葬,如今重获新生的一声婴啼般。

在瓦罗伊兰的春天。

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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