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真正的恶魔虽然有着漆黑的膜翼，但是却并非如同传说一般。他们毕竟也不过是人类死亡之后的产物，依然有着生前的欲望，因此地狱的模样，甚至比天堂更加贴近于凡间。

庞大的耶梦加得停靠在世界树枝上，在茫茫的虚空之中，前来接应的人已经准备了很久。

“恭迎深渊之主。”身材高大的恶魔带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微微欠身，低下头之前我看到了那双复杂的目光。他的身边是非主流的萝莉，虽然或许是因为知道此时的场合，她显得有些拘谨，和印象里那副大大咧咧的形象完全不同。

亓翼危险的眯起眼睛，自从很久之前他们身为校董和教授的时候，这俩人就不对付，延续到现在其实已经并非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更多的只是一种微妙的尊严之争而已，只是谁都不想屈服罢了。

“该说好久不见了吧，路西利亚。”我看着大恶魔，微微叹了口气，“你这样让我很不习惯，当年我变化再大你也没太放在眼里不是么？”

“晋升神无论如何改变，能力飞升也好，性情大变也好，终究仍然只是个神明。”路西利亚很认真的说道，一直以来我都只见过他轻浮的样子，顿时违和感更加浓重了，“然而如今的你已经是深渊之主，是和魔王陛下平级的存在，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无礼。”

我顿时感觉有点头疼：“算了，你爱咋咋地吧。这次是魔王找我有事？”

“陛下已恭候多时。”

“行吧，带我去见他。”我还是很反感这种文绉绉的说话形式，不过既然连据说喜欢搞事情的路西利亚都这么一副正经的样子，显然这件事情的确意义重大，我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三人，“你找个地方招待一下他们吧。”

“已经准备好了。”路西利亚招了招手，利维娅如梦方醒的走过来，然后挠了挠脸颊，似乎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口气，最后还是有些无奈道：“呃……跟我来吧。”看样子她比起路西利亚可爱多了。

“行了，现在就只有我们俩了。”把其他人算是支开了，我跟着路西利亚前往魔王的宫殿，“你现在该可以用以前的口气说话了吧？”

路西利亚转过脸看着我：“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切~一会儿说我变化大的离谱，一会儿又说我一点都没变。”我嗤之以鼻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路西利亚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假如曾经有那样一个人，你们关系好到你见到他就习惯性的勾肩搭背。而当有那么一天，他突然长高到十米，面对那样的他，你还能轻松的勾肩搭背吗？”

“这不是一回事吧？”我微微皱眉，我似乎有些明白路西利亚想要表达什么了。

“这就是一回事。”路西利亚继续说道，“你如今的变化已经产生了现实性的物理性的影响，你自己可能根本没感觉。但是枝世界的源意志和果世界的源意志之间的差距并不只是量的问题，在质上也有着相当明显的差距。因此当你作为深渊之主的时候，会自发的对比你位阶低的存在产生信息和层次上面的压制。”

“或许你身边的人都没表达出来什么，那个贾子期是不在意这种压制的，你的妹妹属于混沌所以不会有信息层面的影响，那个天使则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路西利亚接着说道，“至于你现在脑袋上顶着的这位……我只能说，凡是和天 葬扯上关系的都不能用规律和法则来解释。”

我摸了摸爬在我头上的幼龙，这家伙之前一直在我的连衣帽中睡觉来着，现在看来是醒了。虽然我也考虑过把他带过来会不会有危险，不过这家伙实在是太黏我了，而且虽然有着葬月钟的压制，但是难保没人看着他会搞出什么事情。所以我还是把他带来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还不信我们这一帮子虚空的奇葩保护不了一条幼龙。

“所以，”路西利亚叹了口气，“并非是你的变化给我造成了什么心理压力，而是你的变化已经形成了物理性的客观存在的实质性的压制，纵然我想要在你面前搞事情，我的本能也会完全将这种想法克制住，那是源自对层面压制的恐惧和屈服。”

“这样啊……”我摸了摸下巴，我的确不清楚还有这种原理，不过既然路西利亚都这样一副乖巧的样子，那应该是不会是瞎编出来的，而且我也没找到路西利亚需要这么作践自己还编个这样的故事出来的原因。

“我们到了。”路西利亚在一栋比其他建筑略微豪华正式一些的大宅面前停下了。我大量了一下这所谓的魔王宫殿，和想象中的相差甚远，毕竟印象里魔王城一般都是狰狞可怖乌云密布，搞得看上去就需要一堆勇者刷好几遍的样子。

“没有守卫啊……”我看着空荡荡的大门暗自嘀咕了一句。

“不需要守卫啊。”路西利亚解释道，“如果真有能够威胁到陛下的能力，那普通的守卫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而高级的守卫也各有各的任务。而且陛下的感知力也足以覆盖大半个地狱，又不需要人通报，在这里安置守卫也只是白花钱而已。”

“这样啊……”这个理由倒是挺现实的，看来比起天使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恶魔都是比较耿直的啊。

“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的就看你自己了。”路西利亚停下了脚步，“你们这个级别的家伙要交流的东西，反正我也听不懂。陛下在会客室等你。”

我挑了挑眉，总感觉在这个虚空之中又失去了点什么。毕竟获得往往伴随着舍弃，成长往往意味着失去。这次我失去的，大概就是和路西利亚之间的友好关系了吧。当然，感叹这个也没用，有些东西，哪怕你想挽回，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一如时光的洪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推开并不算厚重大门，里面是大厅，各类的恶魔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比起魔王城，这里倒是更像一个公司。不过虽然他们仍然在训练有素的做着手里的事情，但是还是能够看出来差别的。我并不觉得能在这里工作的人连笔都拿不稳，也不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连咖啡都会倒洒。我眯起眼睛，这就是路西利亚之前提到过的，来自信息和层面上的压制吗？

我随手拽过来一只恶魔问了会客厅的位置，在对方有些颤抖的声音中，我感觉到了一种情绪，叫做恐惧，又或者，混杂着受宠若惊。

进入会客厅之后，眼前的景象倒是足够出人意料。

就和人类的会客厅差不多的样子，茶几，沙发，书架，衣帽架。除了材质看上去都不是世俗之物之外，剩下的没什么区别。

而此时的茶几上摆着一盘西洋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对立而坐。穿着一身黑衣的中年大叔就仿佛一块石雕，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和想法，然而即使是那样坐着，他仍旧散发出一种强横的气场，仿佛帝王一般君临天下。而他对面的女孩似乎并没有受到那种气场的影响，还在抓耳挠腮的思考着棋局，看她那副孩童一般天真的模样，再加上那惨不忍睹的棋局，或许谁都会认为对面的大叔在欺负她吧。

我的到来似乎打破了这份沉闷，先是女孩看向了我，端量了许久之后一声惊呼：“哇，是亓零诶，你怎么把头发弄黑了？趴在你头上的这个孩子是谁？你的弟弟吗？”

我看着这个曾经被米迦勒派人追杀的小萝莉，她能够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还是暗鸦的功劳呢，而这样的代价就是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跟凡人已经没了多大差别。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似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通过信息或者灵魂去观察别人的习惯，因此能够像以前一样和我谈笑风生的，估计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当然，由于其本身位阶不低的缘故，她并不会对那所谓的位阶压制有什么反应。

心口就像是有什么破裂了一般，在经历了路西利亚那截然不同的的恭敬之后，艾丽娅一如既往的模样让我感觉十分舒心。

“亓零真的来了诶。”艾丽娅仰起脸看着对面的大叔，有些兴奋的样子，“我要和亓零一起玩，以后有空再下棋吧。”

我眨了眨眼睛，明明是你快输了才搞这么一出吧，目的才不是为了找我玩吧。不过大叔倒也没为难她，看样子相当迁就她的任性，手脚麻利的将西洋棋收起来，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对我说道：“坐吧。”

我依言在沙发上坐下来，艾丽娅立刻坐到我身边，然后balabala的说着她在地狱的生活。毕竟当初在我决定向帝国竖起反旗的时候，就把他托付给了路西利亚，路西利亚说过魔王对这孩子很有兴趣，之后她会被带到地狱我倒是并不吃惊。而且从路西法那边听说过天堂的情况，也大致猜到了米迦勒想要做的事情，联系一下自然就能猜到艾丽娅的身份了。

“看来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议会了吧。”我看了看一旁不动如山一般的大叔，“天堂之主，地狱之主，深渊之主……就差一个冥界之主了吧？”

魔王那石雕一般的脸上终于算是有了变化，他说：“你果然发觉了吗？不过应该更正的是，这个只能算是前天堂之主，现在的上帝已经是米迦勒了。”

“谋朝篡位已经成功了啊……”对此我并不意外，毕竟事实摆在那里我也没法改变什么，“你们关系不错啊？”

“可惜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魔王叹了口气，看着正在逗弄着幼龙的艾丽娅，“天堂的规则就是这样，当那至高的位置被取代，之前的便会被抹杀。就算米迦勒不赶尽杀绝，她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差别。能够保持这副模样，还是要多亏了混沌之主。”

“那家伙估计也就一时兴起……”我冷笑了一下，暗鸦那种家伙，估计无论做什么都是全凭兴趣的吧，“那么，你今天找我来的目的，不会就是让我看看艾丽娅还活着的吧，好歹也告诉告诉我上帝和魔王之间的八卦啊。”

“并没有什么八卦。”魔王还是那样的死板，并没有因为我的调侃而失态，“你之后也会明白的，层面的差距是很难受的事情，能够彼此相伴的，只有同级的存在。而我找你过来，也并非为了这件事情，更多的，还是关于你身边的幼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