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莉娅思考再三，给出了这个回答。

站在多方的角度考虑后，奥菲莉娅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也是她在经历了几般磨难后，对如今世界的思考。

作为人，也是作为曾经的“神”，对世界的审视。

“理由。”

翠发女性显得相当冷静，她毫不犹豫的向奥菲莉娅问道。

“理由啊……”

奥菲莉娅深深地吸了口气，回忆着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向着翠发女性说道。

“想来您作为人类所信仰的神明，已经相当的了解人类了。”

“或许在尚未开化的时代，人类无法了解这个世界，无法探寻这个世界，所以才会向那些未知的‘神秘’祈求，寻求答案，寻求庇护，寻求生存之道。”

“作为人类的我，至少我自认为是人类，也曾期盼过神明的存在。那是在我独自面对可怖的入侵者，一度绝望甚至崩溃之时，向着那不存在的神明寄托了可悲的愿望。”

说着，奥菲莉娅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如今由绯红之火构成的她看不出什么表情就是了。

“在那个时候，神明并没有回应我的愿望，而是我的同伴们……”

奥菲莉娅停顿了一下，反复琢磨了同伴这个词，如果此时还能看见她的双眼，从那双黑色的眸子里，一定会看到那复杂无比的情绪吧？

翠发女性就像是察觉到了般，冰冷肃穆的眼神稍稍软化了下来。

“……是我曾经的同伴们，冒着生命危险，将我从尸山血海之中给挖了出来。”

“从那一刻起，作为人类的我，就不由得开始质疑神明的存在了。”

“像我这样曾经对神明抱有期待的信徒都如此，更别说是艰难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了。他们没有纯粹强大的力量，没有至高无上的血脉。天灾，人祸，其中任何一项都能够把他们击垮，更别提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了。”

如此说着，奥菲莉娅瞥了翠发女性一眼，对于她这种“毫无自觉”的神明，放在奥菲莉娅身处的时代恐怕连到被奉为神明的机会都没有。

“而作为神明的您，或许应该说，作为神明代表的您，在他们看来是需要敬畏的存在，按照统治者的意愿向您付出代价，就可以在这个充斥着不可名状之物的时代里生存下去。”

“虽然这么说有些刺耳，但只要他们逐步了解这个世界，所谓的‘神明’，会在激烈的狂潮里被彻底淹没，不复存在。”

听到奥菲莉娅刻意咬重了“不复存在”四字，翠发女性不由得轻笑出声，她侧过身来，托着香腮，像是看到了相当有趣的事物般，毫不犹豫的质问道。

“不复存在？奥菲莉娅小姐，会不会太自负了一些？”

“虽然为了给这群蒙昧的人类一个合适的说法，我将自己说成了神明的造物，是天上神明在人之国里的代表。”

“但从结果上来说，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奥菲莉娅小姐，你或许已经猜到了吧？”

无形的以太在翠发女性的身周蔓延，原本毫无魔力和以太可言的纯净空气里，这份以太就像是野蛮的侵略者，毫不犹豫的占满了两人身周的空间。

没有了肉体的奥菲莉娅反而看的真切，这些无形的以太虽然填满了空间里的每分每寸，但在绯红之火面前，却无一例外的停了下来，甚至是保持了距离。

就像是对于生者的敬畏一般……

这种以太，奥菲莉娅当然清楚。就在不久之前，那位名为布伦希尔德的“善”之女神，所使用的便是这样的力量。

“enkidu小姐，你果然是和布伦希尔德女神同出一源的‘神明’……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无法告诉我这一切，但我发自心底的感谢您。”

奥菲莉娅沉沉的叹了口气，翠发女性如此绕着弯子来告诉自己答案，恐怕其中的原因是连到她这样站在真神之上的强者，都要恐惧的吧？

眼见奥菲莉娅领悟的如此之快，翠发女性不由得笑了起来，随着她的挥手，充斥在两人身周的无形以太消散的无影无踪。那双翠色的眸子里不自觉的透露出了欣慰之情，但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

“啊……我可是什么都没说过呢，请你绝对要记住这一点。不过，还是让我们继续这个话题吧，奥菲莉娅。你的说法非常有趣，你不如说说看，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人类要怎样脱离他们所依赖的神明？”

“呵……”

奥菲莉娅笑着摇了摇头道。

“再强大的力量压制，都无法抹除人类最根本的东西——欲望。”

“说到底，力量即便能带来恐惧，也没法抹除人性。人性二字，才是人类生存的根本。”

“农民为了不再饥寒，因此寻求农耕之法，学者为了探寻世界的根源，因此穷究格物之理，王者为了巩固通知，因此寻求帝王之术……”

“因为贫穷，所以会求物；因为阶级，所以会求权；因为恐惧，所以会求知；因为愤怒，所以会求力……人类的一生，都在寻求着生存的道路，无论是如何可怕的神明，只要不抹除人类的本性，即便是再久远的时光，都必将在那属于人类的未来而消亡。”

“世界如此，神明，亦是如此！”

不知为何，奥菲莉娅越说越激动，甚至到了最后，她几乎就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是发泄，又像是在倾诉。

看着奥菲莉娅这般姿态，翠发女性不由自主的愣住了，那双翠色的瞳孔里，似乎映出了熟悉无比的身影。

眼见翠发女性沉默了下来，奥菲莉娅一时间也不由得有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反倒是翠发女性打破了这个沉默，她微笑着看向了奥菲莉娅，轻声鼓掌，就像是在赞赏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说”般。

“哎呀，真是让我不得不折服的理论呢，奥菲莉娅小姐～”

她如此说道，笑声里似乎多了几分戏谑。

“抱歉，让您见笑了，enkidu小姐。最近经历的事情有些……有些复杂，我的答案，只是比较偏激的一面之词罢了。”

奥菲莉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笑声里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

然而翠发女性摇了摇头，她似乎并不同意奥菲莉娅这种自责的说法。

“对你而言，奥菲莉娅小姐，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想必经历了不少的磨难，真是辛苦了。”

“对于人类的未来，我对你表示一百二十分的赞同。随着人类对世界的探索，许多曾经无法解释的事物，将会被一件又一件有效的工具给取代，对神秘的敬畏也终将被‘科学’取代……”

“人类啊，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物种呢……”

说出这话时，翠发女性眼帘低垂，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那么，奥菲莉娅小姐，能拜托你陪我演一出戏吗？”

她轻笑着看向了奥菲莉娅，那双翠绿的眸子里，多出了某种释然的情绪。

“诶？”

“我会为此付出你难以拒绝的报酬的，虽然这么说有些卑鄙，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给予你的，实在是有些厚颜无耻了……但还是希望你能够听听我的请求。”

翠发女性握住了奥菲莉娅那绯红的双手，那哀求的态度让奥菲莉娅几乎无法拒绝。她叹了口气，听着翠发女性的述说。

过了数个小时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数名身着黑袍的女性陪伴下，一位身着华贵服装的人影走进了这属于翠发女性的领地中。

“enkidu，本王来了，还不出来迎接……什么人？！”

然而那慵懒而高贵的女性声音刚刚响起，在凉亭中突然爆发出可怖的力量，那席卷的气浪将凉亭周围的花圃给彻底掀翻，无数的花瓣随着这气浪被冲上天空，随后又被这份力量给撕碎。

处于黑袍女子中央的华服女性怒喝一声，浩大而璀璨的以太在空气里凝结，化作了无数的剑刃，随着她冲向了那凉亭的中央。

让这华服女子如此愤怒的原因无他，正是那凉亭之中，那被贯穿了心脏的翠发女性，以及那看上去就凶恶无比的绯红人影。

就在她要冲上前去时，绯红的火焰骤然爆发开来，连到那驱使着金黄以太的华服女性都不由得连连后退，依靠这手中的剑刃这才站稳了身形。

“那边的宵小之徒，我给你跪下来求饶的机会！”

但这华服女性根本没有退却的念想，相反，她完全没了那慵懒的姿态，眸子间布满了冰冷的杀意，手中的剑刃中竟是喷涌出浓厚得几乎要遮掩视线的金黄以太，在她的身周，某种如同领域般的结界正在随着金黄以太展开。

然而绯红的人影仅仅是瞥了那华服女性一眼，绯红之火便再度爆发，原本赏心悦目的花圃在此刻化作了炼狱的火海，绯红的烈焰无情的灼烧着一切，若不是金黄以太挡下了这庞大的火海，恐怕那群黑袍女子此刻已经化作人干了。

“无礼之徒，你成功惹怒我了！！！”

华服女性怒喝一声，金黄的以太骤然爆发开来，化作了漫天的光柱，向着赤红人影轰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