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惨不忍睹的死状又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如果能够早一点的话……心里又在想着一些傻话了啊,他是不可能阻止的,他没有那种力量,正如那个时候,自诩正义的一群‘炽天使’从天而降,挥舞燃烧的剑屠杀着‘家人’们,古叔叔、劳伦娜、伊菲米萨、祖罗哥哥等等一个接一个被杀死,自己目睹这一切的发生,一心想着要阻止这一切,停下来、住手之类的声音在心里咆哮,也不可能发出声音,也只能把仇恨和悲伤咬碎咽下去。

逃跑的家人一旦被发现就会被他们杀死,无一例外,‘炽天使’们的目的就是把革格纳森大监狱的犯人屠杀殆尽。

夜䰠叔叔慌乱时说出的话语中透露这次灭顶之灾和他有关,‘炽天使’们也许正是为杀死他而来,陪同母亲鬼姬一同关进革格纳森大监狱、知晓他身世的夜䰠叔叔知道着很多隐秘。

夜狄一直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他的母亲鬼姬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被抓捕入狱,在终结的那一天,夜䰠叔叔把一切都告诉了他,随后夜䰠叔叔全身燃烧血色火焰,短短数秒化为灰烬,这个男人只是不想把秘密带到坟墓里去,因为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才选择把沉重的仇恨锁链缠在他稚嫩细小的脖子上。

从那一刻起,夜狄什么都明白了,也得到了一个认知——革格纳森的‘家人’们会被杀死都是他的错,他们最大的罪过都是与自己扯上了关系,与自己亲近的人都会遭受不幸,夏尔会死也是一样的道理吧。

“夜——狄——你在说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懂啊!什么叫‘你们被杀’,我可是活得好好的啊!”

刻意拉长的呼喊名字的声音唤回了逐渐堕入黑暗的思绪,目光下移并定格在一个可怖的头颅上,看着祖罗脸上‘什么啊,这家伙的话’的疑惑表情,夜狄考虑往他嘴里塞一颗雷火弹,把碍眼的东西炸得粉碎。

“解释也是白费力气,受教了。”

他的‘家人’全部丧生在革格纳森大监狱中,他们的尸体都在火海中化为灰烬,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不会被幻象迷惑,死者幻象也不是什么能够沉溺其中的美好幻象,死去的人维持着死状在面前游荡,现实就和噩梦一般,自己犹如身临地狱。

死者幻象有让人发疯的效力,嗜睡症第一次发作的时候,差点就崩溃得自杀了,陪伴着幻想的死去的家人们安然入睡,还要持续半个月这样的状态,太过痛苦所以开始放弃了思考,久而久之就麻木了,连续失眠五天之后,不管面对家人什么恐怖的死状他都能无动于衷,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心如死水的梦乡。

即便醒来之后,眼前又是一番地狱的景色,他也能够像人偶一样没有感情地对待,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这条牺牲了所有‘家人’才夺回来的性命,他也不能被死者幻想逼疯,他要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个又一个仇人面前,让他们见证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从革格纳森大监狱逃出来的这些年,他试着按照家人们的安排平静地过完一生,现在宣告失败了,那么,复仇,就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了。

“夜狄,你有时候还真是令人火大的,说的就是你身上那自以为是的一部分!什么叫做解释也是白费力气啊!我是不懂啊,但我知道夜狄你,很痛苦啊!养了几年的小夜失踪的时候,你也是这个样子啊!”祖罗的头颅漂浮到夜狄的膝盖上,看似略有怨气地认真说道。

经祖罗这么一说,夜狄回想起一只毛绒绒的灰毛兔子,那是他唯一养过的宠物,某一日在海边捡到,本来想烤了吃了填饱肚子,见它额头上长着一只金色独角,觉得是稀有品种就生起了饲养的念头。

小夜是魔兽,家人们也说不出小夜是哪一种兔类魔兽,不过很有可能是无品级的魔兽,没有一点危害,顶多造成点小破坏比如吃衣服什么的,家人们也就放心让他饲养了。

几年之后,小夜毫无预兆地消失了,他请求所有家人找遍了整个监狱也没有发现它的踪影,确认它失踪之后,夜狄心想,这只白吃白喝了几年一声不响逃走的兔子,有朝一日要是再被自己逮住,结局无外乎两种,烧烤或者红烧。

但是在小夜失踪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笑不出来,回到房间的时候总感觉有只毛绒绒的家伙在等着自己。

“你是存心想要我睡不着吗,受教了。”夜狄把脑袋偏向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本来因为夏尔的死他的心神就出现剧烈的动荡,现在又想起某只混账兔子,心情又苦闷了几分,今晚想要安然入睡怕是个艰难的挑战啊。

“夜狄啊夜狄,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那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这点我知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祖罗滚动着脑袋从夜狄膝盖上掉下来,在地面上慢慢绕转了几圈之后,后脑勺定格在夜狄视野之中。

“我希望亲爱的弟弟能够振作啊!我喜欢夜狄的笑容!你小子小时候明明是那么活泼开朗的一个小子,现在却一副人人都把你养的小夜烤了吃进肚子的冰冷脸蛋。”

“夜狄,听好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哪怕是天大的遗憾,也要尽快振作起来!不然也许就会错过了许多弥补的机会,就会留下更多的遗憾,判错案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一蹶不起自暴自弃,不去试图寻找逆转的可能性……”

“可是,夏尔死了啊。”夜狄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那似乎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再笑着出现在我面前,逆转的机会,打从一开始就不复存在。”

“夏尔?哪是谁?是夜狄的朋友吗?死了?头疼啊,原来是这种不幸的事啊……那么我也没有插话的余地了啊,最后再多嘴一句吧,就当是我自言自语,夜狄,你知道夏尔希望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是现在这副深受打击的颓废模样,还是说……”

故意延长声音给人一种意味深长的意思之后,祖罗的脑袋仿佛被黑暗腐蚀一般,逐渐消失不见。

“令人不悦的发言,受教了。”夜狄抱着膝盖缩了缩身体,缓缓合上眼睛,意识开始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之中。

——大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大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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