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不来酒馆——出了希伯来密林,以西走上几十里,就能看到这所人迹罕至的小酒馆,这里便是约定的碰头点,可是瑞狄恩斯在这里等了足足两天,也没见莱珈与莱玛的到来。

不需要去亲眼认证,瑞狄恩斯就已经猜到,他的任务失败了。

“真是讽刺呢,一名剑宗一名魔导,再加上我这个剑皇,还带不回来一个小小的魔法师。”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半醒半醉的瑞狄恩斯发出自嘲似的言语,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太苦,连带着他的嘴角也含上了苦色。

其实对他而言,任务完不完成都无所谓,他只是不想让那位大人失望而已,赋予了他新生,给予了他如今的实力与地位的那位大人。

没错,他渴望着更强的力量,渴望着更高的地位,因为只有拥有着更强更高的力量与地位,他才有资格助那位大人一臂之力,此刻的他,仅仅剑皇境界的他,还远远不够资格成为那位大人的助力。

难得那位大人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结果弄了个失败的结局,他没脸回去交差。

借酒消愁,瑞狄恩斯喝出了醉意,过往的一幕幕,也渐渐浮现出眼底——

光明圣域的某一方,在两个交战国的边界上,有一处不知名的小村庄,那里,便是他的故乡。

村子虽然不算富裕,自给自足却没有问题,直至某天战火升起……

村子被两方的军队残酷洗劫,炮火声响一次,就被掠夺一次……荒凉,饥饿,渐渐成了村子的代名词,“丰收”的概念再不存在于这个村子。

他生在这个村子里,经常连续几天挨饿,树根都无法享用的他只能靠着黄土充饥,活在生死线上的他,每一天都在目睹人性的罪恶。

十岁那年,躲在自家竹笼中瑟瑟发抖的他,透过竹笼的裂缝亲眼看着自己残疾的母亲被邻居残忍的杀死,只为抢夺半个发馊的馒头。

“可恶,这废物家子怎么这么穷!连光明主神都不给我活路吗?这垃圾房子还有什么破东西?我去瞧瞧,但愿神能给我恩惠!”

接着,他就被邻居发现了,拥有那么一丁点的被卖掉的价值,他因此得以苟活。

那是他最后一次哭泣,从那以后他的眼中就再也没有了泪水这种东西。

在被邻居锁起来的第五天,他忍着恶心,不,他已经感觉不到恶心了,他的精神早已麻木,思想早已腐朽,他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的内疚,就这样吞食了母亲腐烂的、散发着恶臭的残尸。

与爬着的蛆虫,飞着的苍蝇一起争食……

两天后,一伙强盗进了村子,可惜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给他们抢掠,除了人本身——包括邻居在内的没有价值的村民们都被强盗送入了极乐往生,而与他同龄的小孩和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都没有前往地狱的资格。

又过了三天后,瑞狄恩斯逃了出来……其实也不能算是逃吧,从他吞食母亲的血肉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了逃跑的想法,他只是在这队强盗被另一队强盗屠灭后,被残酷的抛尸在荒郊野岭而已,当然那时候的他还没死,充其量也就奄奄一息。

“我连活着的价值都没有啊。”

他无神的想着,正值严冬,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一点点将他掩埋。

眼泪,已没法流出来。

即将死亡的他,没有任何回忆。

“天堂,还容得下吞食了母亲的他吗?那么地狱在哪儿,又是什么样?”

他已被这个世界所抛弃,没有任何人对他抱有期待,他也没有对任何人任何事拥有期待——直到那位大人,来到他面前。

“假若神是全善的话,那么神就不全能,假若神全能的话,神就不全善,假若神全善又全能,那么他不全知——神,也存在着人那样的缺陷,神,也常常跟人打马虎眼……被神所抛弃的少年啊,选择吧,是抓住我的手,还是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在街头。”

——那一天,那位大人朝他伸出了援助之手,教授他本领,传授他武技,那位大人生自光明,却背弃了光明,那位大人屠戮了许多强者,却也救赎了许多像他这样的弱小生命。

……

一觉睡醒,天已渐明,瑞狄恩斯伸了个懒腰,留下酒钱,迈步走向西边。

那位大人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完成,就算无法完成,也必须死在完成的过程——在强闯光明圣城去抓优依娜之前,他还需要最后的一道保障,只要拥有了暗种的力量,光明圣城就算闯一闯也无妨。

前往终绝谷,给齐纳斯一个复仇之机,也算是送给因他而死之人的一点报偿,如果这一场决斗的败者是他,那也没有怨言。

终绝谷,之所以叫做终绝谷,是因为这里曾经是两个帝国展开决战,最终同归于尽之所。

瑞狄恩斯之所以约战终绝谷,是因为那两个帝国,便是毁灭了他的村子,曾令他痛不欲生的交战国。

“来了么?”

一顶山丘之上,瑞狄恩斯睁开久闭的双眼,遥望着暗炎燃烧的远天——准确的说,是引燃远天的那道煞气森然的魔影!

“被黑暗神种控制了啊,破晓大人,对生于光明的你来讲,黑暗,当真与剧毒无益!”

见得已然魔化的齐纳斯的身影,瑞狄恩斯眼中表露出失望来,而后很快被肃杀所取代。

“破晓大人,被暗种吞噬很痛苦对吧,就让在下,来为你解脱吧!”

‘黑绝’紧握在掌心,瑞狄恩斯身影浮上天穹,百米剑芒,凌落虚空。

“瑞狄……恩斯……!!!”

齐纳斯的喉咙里发出有如厉鬼般的嘶吼,一拳,轰碎剑芒,一步,横跨百丈,身为魔法使的他,竟主动朝身为剑使的瑞狄恩斯逼近!

“不愧是暗种的力量啊,竟能将身体能力增幅到如此可怕的程度——也罢,破晓大人,我们今日,就尽情地厮杀吧!”

没有任何退避的理由,瑞狄恩斯收起‘黑绝’,选择当面迎击,同样是气势磅礴的一拳,轰爆空气,与齐纳斯撞在一起。

无止尽交错的身影,血与火那般的对碰,灰与黑的魔力肆掠汹涌,每一拳,每一脚,都仿佛在夺去白昼的色泽。

方才正午,终绝谷的天空,不知何时黑幕重重,比夜晚更浓重。

这便是,剑皇级别的对碰!

这一起无比凶悍的拼搏,直至真正的夜晚降临,才终于得出结果……

无论剑皇强者拥有多强的体力,也无法比得过被暗种无限强化的躯体,因此,瑞狄恩斯露出了颓势,被齐纳斯逮住机会趁势追击,他像是一颗灰色的陨星,坠落于终绝谷中的大地,数百米的庞大深坑,形成得如此轻易。

“果然这样斗下去对在下不利呢……下一击,决出胜负吧,破晓大人!”

脚踩大地,瑞狄恩斯将‘黑绝’高高举起,剑气沸腾出体,压缩,凝形——终于,瑞狄恩斯使出了自己的绝技!

百米蛟龙横亘废墟,这,便是瑞狄恩斯的剑气化形!

这一击过后,必将分出胜负,定出结局!

“剑气化形-黑绝天蛟!去!”

黑蛟腾空而起,直奔齐纳斯而去。

而齐纳斯,却是闭上双眼,展开双臂,收敛了所有气机——唯有幽暗至极的魔阵,在周边自主构建而起!

“光明破晓魔法?!”见得齐纳斯周边构架的魔阵,瑞狄恩斯发出了震骇之音。

这一道魔阵他很熟悉,正是三日前,齐纳斯与他缠斗之时,拼尽全力才得以构建的破晓魔阵,然而此时,爆发暗种之力、晋升大魔导的齐纳斯,竟然在短短十数秒之内,就已将之构架完成?!

没错,齐纳斯正要施展的是光之破晓魔法,不过,现如今称其为光之破晓已经不合适,因为这是以黑暗之力为蓝本,构建出来的黑暗魔阵,或许,称呼为暗之破晓,更为合适……

“暗之破晓——湮天蚀日!!!”

伴随着在下一瞬响彻的齐纳斯的吼声,黑光弥漫,幽夜沉沉,只有一轮无比庞大的‘黑日’,笼罩天空,笼罩夜幕本身……

“啊,输了啊……当真不愧是顶级黑魔法,在下心服口服!就是……有些抱歉了,破晓大人。”

相较于那轮‘黑日’,黑蛟显得渺小好多分,哪怕已经预知结局,瑞狄恩斯也没有停驻脚步,最终与‘黑日’相撞,在

‘黑日’中湮覆。

在黑蛟湮灭之际,瑞狄恩斯表露出了点点歉意,明明此前无仇亦无怨,结果自己步入地狱,却硬把齐纳斯拖着一起……

被暗种吞噬的齐纳斯,肯定,已无法再回归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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