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西尔瓦娜让她最印象深刻的绝不是惊人的效率,而是这个精灵的魔法曾经让她狠狠地摔了一个狗啃泥。
——事情还是发生在七天前,她们还在森林里九死一生(严格来讲只有西西莉亚九死一生)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定下出发时间之后,繁多的事务使得西尔瓦娜归心似箭,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着人类在南部森林游荡过于危险,但西西莉亚的探索计划总归是被西尔瓦娜叫停了。
在极度的不满之中,西西莉亚看着西尔瓦娜双手冥想一般在身前抱圆,而她腕甲上的古文字也在这一瞬间亮起,一股银灰色的魔法之光在她的掌心之间来回涌动。
“我们需要一个快速回到领地的方式。”
西尔瓦娜双手向两侧一拉,窜动的魔力被她的动作拉成了几条跳动的电光。西西莉亚听到了西尔瓦娜的吟唱声,就在这一刻,一个带着绿色光芒的法阵自两人面前的土地上浮出,法阵周遭的精灵文字在被西尔瓦娜叠了一个增幅魔法之后,便开始于叠在上方的银灰色阵法一般,围绕着阵法中央的纹章开始快速的旋转着。
“这是什么?”
西西莉亚看得有些惊奇,毕竟她还是第一次看精灵用魔法,而且看西尔瓦娜的阵势,这个法阵看起来好像会很厉害的样子……
“这是个传送阵,可以让我们很快回到领地里。”
什么啊……弄得那么壮观结果只是为了迅速回家?
西西莉亚嘀咕着抬腿踩了上去,根本没有理会身后西尔瓦娜的告诫。
“这个法阵的传输有点特别,你需要调整好姿……你等一下!西西莉亚小心!!”
西西莉亚已经被一股力量揪到天上并扔了出去。
再有意识的时候,西西莉亚已经面朝趴在西尔瓦娜家门口的绿色法阵上——虽然姿势不雅,但好歹活下来了。
“你还要在地上趴到什么时候?”
看着西尔瓦娜那如同仙人下凡一般飘逸轻巧地降落在身边,西西莉亚恨恨地咬了咬牙。
“你这是什么法阵!”
这该死的传输竟然让西西莉亚有了一次濒死体验——那是一股惊人的莫名的力量,将她整个人都拎到了空中,就在她根本不敢低头去看下方的绿树的瞬间,她就像在某种失重空间里一样,一边漂浮着翻滚,一边以某种无法形容的方式,惨叫着向前移动。
方向大概是朝着精灵的聚居领地,这法阵让她的传输速度非常快,因为她能感受到身下的树木已经化作了一道残影,而扑面而来的激烈气流也几乎让她窒息。
她觉得这个速度已经足够把她扔出蓝天之外了。
老天,她差点就去见了西尔瓦娜的神——这来自法阵的抛动差点让她的心脏停跳!
“谁让你不听我说完就上来了?我都和你说了这个法阵要调整姿势,精灵族为这个魔法设计过一套完整的应对姿势。”
看着落地极其优雅的西尔瓦娜,西西莉亚相信精灵族确实精心设计过“应对传输的姿势”。
好吧,这次是她没有听西尔瓦娜的告诫,是她的问题,怪不了别人。
西西莉亚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
“你们精灵族平时就这么传输?”
西西莉亚发动技能:不该多嘴的时候多嘴,技能效果:使发动者本身心情更差。
“不啊,这是运输魔法,不是传输生命用的。”
所以这个法阵效果才会那么快根本不考虑第一次被运输的生命体的死活对吗?!
西西莉亚的咬牙切齿地瞪着这只一脸理所当然地精灵。
原来西尔瓦娜真的在自己的法阵上加了另一个法阵增幅?
“别这么看着我。”
西尔瓦娜耸肩。
“我在家门口加的法阵只能传送精灵,你是个人类,从这个法阵走会有危险,所以这次传输我家的法阵只是用来定位的,而且你看,我不也和你一样用运输法阵回来了吗?归根结底还是你不听我说话,你的问题。”
末了,西尔瓦娜还加强可信度一般地点了点头。
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让西西莉亚哑口无言。
“你就不能结一个能让我们一起回来的传送阵?”
西西莉亚哑了半天,艰难的,尝试性的,为时已晚的,提了一个建议。
而西尔瓦娜却两手一摊,一脸的理直气壮。
“多麻烦啊,而且突然随机出现在领地里的话,被王知道了我随意告诉人类快速进入的方法,那我会被惩罚的。”
西西莉亚在这个假正经的精灵给出的理由中,精准地分析出了西尔瓦娜不愿意特别结阵的原因——麻烦。
悟出了这个真相的西西莉亚几乎咬碎可一口银牙。
这个精灵多了可恨啊——
西西莉亚想揍精灵。
而也是这个原因,西西莉亚在西尔瓦娜进入神之寝殿以前并没有给她好脸色看过,也幸亏这个准备出门的神之侍从非常忙碌,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计较西西莉亚的态度问题,否则西西莉亚可能会被以更过分的手段调教。
在西尔瓦娜进入神之寝殿前的那几天,足不出户的西西莉亚经常能在树上看到西尔瓦娜为了节省时间,用这种运输魔法把自己扔来扔去的,这种频繁的使用频率让她严重怀疑,这位精灵会用相同的方式离开森林,甚至可能在此之前会用这种方式进入神之寝殿。
而幸运的是,无论西尔瓦娜再怎么恶劣怕麻烦,可她对自己的神还是具有一颗敬畏之心,而对于精灵族的规定,她也会一一遵从。
进入神殿的那天早晨,西西莉亚去了西尔瓦娜的房间,打算傲娇地表示一下关心,而就在她推开西尔瓦娜的房门时,看到的却是这个总是笑的玩世不恭的精灵端庄地跪坐在床上的模样。
西尔瓦娜已经穿戴好了衣甲,那一头金发也被整理得柔顺服帖,轻甲包裹着她玲珑优美的曲线。
她闭眼冥想着,表情庄严得就像人们塑造的某些神像。
像是察觉到了西西莉亚的到来,西尔瓦娜睁开眼睛向门口望去,露出了一个极其柔和的笑容。
这个西尔瓦娜一定是谁假扮的!真的那个肯定已经提前出门游玩了!
西西莉亚惊恐地扒着门框,而下一秒传来的呵斥却让她的心神定了下来。
“你那是什么见了鬼的表情!要进来就快进来,我今天很忙!”
对,这是西尔瓦娜没错。
进入神殿以前,精灵族会举行一个庄重的仪式。包括精灵王在内的所有精灵都会聚集在神殿门前将西尔瓦娜送入神殿,而西西莉亚依稀记得,除了待游行的侍从进神殿,精灵族唯一会进行如此庄重的仪式的场合,就是将死亡的族人送回神树的灵脉之中,用人类的话说,就是送葬。
胡思乱想的西西莉亚,复杂地看着西尔瓦娜在精灵王的面前单膝跪下,而等候已久的精灵王亲手在她的头顶戴上了桂冠。
据说那桂冠是用槲树枝编成的,而槲树是精灵族的圣树之一,它代表的除了孕育他们的生命之树,也相传是创造了他们的天神的化身。
而有资格佩戴这种桂冠的,只有神之侍从。
西尔瓦娜在神殿里呆了三天,而西西莉亚也准备了三天,她请求精灵王为她指派了一名小精灵当导游,用三天的时间离开森林为西尔瓦娜购买了一些衣物和一件可以容纳下精灵高挑身躯的斗篷。
而西西莉亚回到森林入口的时候,也正好到了西尔瓦娜被族人送出森林的时间,他们正好在森林口相遇,在短暂的寂静之后,西西莉亚揪过了西尔瓦娜就开始絮叨。
“你看看你,护甲下面连衣服也不穿,就穿个短裙能干什么?人类还是比较保守的你就不能穿件衣服?”
“什么?护甲是风神赐予的庇护不能用布料隔断?那你就把斗篷穿上!别袒胸露乳的!”
“把斗篷带系上!别敞着怀!你知不知道着中若隐若现的打扮最危险?!对于人类来说这种视觉冲击太刺激了!”
“把帽兜戴上!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精灵吗?我们人类比较害怕有人和我们不同你知不知道?”
“靠!我不去了!”
西尔瓦娜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斗篷一扯,把头蓬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西西莉亚你摸着你的**好好说话!你在精灵领地待了这么久,我们有让你改这改那的吗?你们人类怎么那么麻烦!”
粗俗的语言让西尔瓦娜的族人目瞪口呆无法言语,他们一致得认为这位侍从大人一定是被人类带坏了。
西西莉亚无视了精灵们的怒视,抱着胳膊气定神闲地看着有些暴躁的西尔瓦娜,抬了抬下巴。
“你如果想顺利地完成神给你的游历任务,就必须照我说的办,否则你连这个森林都出不去你信不信?”
“好嘞。”
西尔瓦娜的气焰瞬间弱了,她语速极快地答应了西西莉亚的要求,弯身捡起了斗篷,按照这个麻烦的人类女性的要求穿好戴上帽兜。
看到这一幕的精灵分分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他们仿佛看到了几百年前精灵王刚刚继位时被王妃训斥的样子。
那时的王妃也像西西莉亚一样,一边仔细地为精灵王整理好衣服的每一寸布料,扶正桂冠,一边面色嫌弃语气不耐地开口训斥。
“把你的桂冠戴正!”
“把你的衣服穿好!”
“还有你的头发!能不能打理好!”
“头抬起来!胸挺起来!今天你继承王位,要在你的子民面前有威严,从今天开始你要承担全族的未来。”
那是个很棒的王妃,但可惜,最后却不明不白地去世了。
在场的除了还在打闹的西尔瓦娜和西西莉亚,所有的精灵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悲伤之中。
幸好精灵之间有某种共感,察觉到气氛不妥的西尔瓦娜很快停止了与西西莉亚的打闹,她回头深深地看了这片让她眷恋的土地与这之上让她牵挂的族人一眼,冲着为首的精灵挥手一笑,转身与西西莉亚一起踏出了森林。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西西莉亚看着一旁的雌性精灵,她的脸被斗篷的帽兜遮着,看不清这位刚离家的精灵此刻是什么表情。
“我凭风决定方向,你有打算?”
“额……其实我觉得吧,我们还是得到人类的村庄去补给一下,毕竟我是人类,对吧?”
“哪儿?你要去那个所谓的精灵之地的入口?”
西尔瓦娜像见了鬼一样看着西西莉亚。
“你明明刚从真正的入口出来,为什么要绕路去假的入口?”
西尔瓦娜下意识地想回避与人类的接触,她不喜欢人类,害怕她无法像与西西莉亚相处一样和别人相处,从而引起冲突麻烦。
“……你们精灵就不需要补给的吗?这一路上会疲倦会饿的,还是你们精灵不需要休息和进食?”
“为什么要休息?不知疲倦是战场上的一大优势,而且作为精灵,我们是不需要刻意休息进食的,大地母亲负责我们的所有能量供给。”
“我不是这个意思……唉……算了……”
西西莉亚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种族代沟真是过于可怕了。
一旦要踏入人类的社会,西尔瓦娜作为精灵的纯洁到不可理喻的一面终于暴露了出来,西西莉亚预感到自己可能正在带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出门……
天啊,她是不是还得担心一下这种力量强大而有心思单纯的种族会被人贩子拐走?
她自己都还是个经验不足的小丫头呢……
西西莉亚悲伤地想着。
“好吧,听你的,去村子。”
就在西西莉亚内心不安的时候,却不期然地听见了西尔瓦娜如同下定决心赴死一般的话。
“你不是不愿意去吗?”
西西莉亚看着西尔瓦娜面容扭曲地准备开法阵,在不祥的预感的促使下,默默后退了一步。
“总得见识一下人类的社会好好融入不是吗?”
“我要战胜自己!”
西尔瓦娜咧开嘴,笑容有点崩坏。
喂喂侍从大人!你倒是开心点啊!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在说完“让我见识一下人类的实力吧”然后冲进人堆里打架啊!你要战胜的怕不是自己的偏见而是村子的守军哟……
西西莉亚腹诽着,抬手拉住了西尔瓦娜准备结阵的手。
“不要送过去,我们就慢慢走过去,一来不是每个人类都会魔法能理解你的行动方式,突然出现会吓到他们引起骚动,二来也好先让你好好放松一下心情。”
西西莉亚拍了拍西尔瓦娜的肩膀。
“人类也可以好好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