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西莉亚远远地看见挂在树上编织而成的书屋像果实一样坠在树枝上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人类书籍中,对精灵的另一种记载。
——他们是树上最大最丰满的果实,如果你看见一棵不会结果的树上挂满了青绿色的果子,不用问,那里一定有精灵。
“你的屋子在最上方。”
西尔瓦娜将她带到了树下的一处泛着绿光的法阵上,在西西莉亚一脚踏上法阵中央,刚刚站定的时候,四股带着魔力的光芒像互相纠缠的树藤一样,自法阵上的四个精灵族文字而起,以顺时针的方向扭转,将西尔瓦娜和西西莉亚包围在正中央。
一股微风平底而起,平稳地将法阵里的两个人托了起来。
仅仅是在双脚离地的一瞬间,西西莉亚便能感受到身侧的景物在快速地坠落着,而她正前方的视野也越来越大。
看似缓慢平稳的上升之风其实正以比狂风还快的速度将两人送上顶端。
这种法阵西西莉亚是在书里见过的,说是能把人快速地升到一定的高度。但是她从未亲自使用或感受过,因此就算她很清楚这种法阵的效果,可是她还是觉得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这种感觉太奇特了,尤其是当她站在了树顶的时候——从树顶上可以俯视一大片的森林,这些巨大的树木在这个角度看来倒不那么高耸了,反而是郁郁葱葱地生长着枝叶的树冠连成一片时,看起来像极了一片由树木组成的树之海,风从树冠间拂过,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树冠像海浪一般,一浪接一浪地向着她涌来,震撼心神却又无法威胁她的生命。
西西莉亚的内心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可脉搏却在激烈地跳动着,强而有力地将血液顺着血管泵向她的躯体各处,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身上隐藏着的蓬勃的生命力。
这种力量让她有一种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错觉,也让她在隐约中明白了一些关于精灵的某些东西,可这种朦胧的感觉却又让她琢磨不清,就好像拨开了一层迷雾,却又走进了迷宫里一样。
“那边是圣泉,圣泉旁边就是圣树,那里就是禁地,异族不能进入。”
见西西莉亚看的痴迷,西尔瓦娜没有打断她的兴致,而是走到了西西莉亚的身边,指向了距离精灵住所较远的一块空地上。
那是一口泉井,以及一棵孤零零立在泉井旁边,与四处树木都不相靠近的,生长得尤其茂盛一些的树木,而在那附近,围绕了整个森林里数目最多的小精灵。
西西莉亚点头表示已经清楚,又将目光放在了精灵的居住地上,精灵族不会用伐木这种剥夺生命的方式来为自己开拓领地,他们行走在树林之间,友好地和任何一种生物相处,哪怕是最凶猛的野兽,也会在他们的爱抚中安静下来,他们无需伐树,他们由神创造,在树林之中几乎无所不能,在人类入侵以前,他们甚至不需要太多的武器与工具,神的馈赠使他们可以肆意地享受生命。所以他们也有树林中最美的神子的称呼。
而他们的主要住地,都是直接建立在森林的天然空地上的,这导致他们居住的土地看起来拥挤且狭小。
可这只是以人类那狭隘的目光看来的情况罢了。
现在西西莉亚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而每棵树的最上方都有一个小精灵围绕着,除了领地里密密麻麻分部的书屋,在领地外面甚至也零零散散地分部着一些。
精灵所谓的主要居住地只是在保护一些精灵社会所需的设施罢了,而关于领土,只要他们愿意,整片森林都会是他们的领土。
现在西西莉亚明白了,为何人类开始对森林进行暴力开拓时,精灵一族会如此坚定地拿起武器进行反抗。
因为那根本不是人类说的什么挣扎或多管闲事,而是精灵对领土的捍卫以及对人类暴行的反抗。
“去看看你的屋子,反正你也要逗留一段时间,这种景色你总会看习惯的。”
西尔瓦娜拉了快要掉下树的西西莉亚一把,将她拎到了分给她的屋子前。
那是一间活在树冠顶端的屋子。
对,活着。
它是直接用了树冠最顶端的树干做成的,不过与其说是做出了一间屋子,倒不如说是精灵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它变成了一间屋子。
单从居所的角度看来,这间屋子看起来和别的屋子没什么不同,有门有窗户,还能遮风避雨。
可这间屋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它头顶上的枝叶长的十分繁茂,这棵树的树冠并没有因为中心变成了屋子而死亡,相反,它的生命依旧热情有力。
西西莉亚开始犹豫西尔瓦娜是不是在整她,比如她一进去里面就涌出一堆虫子,而她准备要跑的时候屋子又变回了树干什么的……
“你要是想和我的族人一起睡编屋我也是没意见的,虽然王说你是贵客给你分了一间最上层的屋子,可是如果说明一下改个居所是可以的。”
西尔瓦娜看出了西西莉亚的担忧,抱着胳膊挑了挑眉。
“就是我的族人都不喜欢人类,你可能要三不五时地被恶作剧一下,就怕你……”
故意停顿了一下,西尔瓦娜笑得不怀好意。
“不习惯,最后还是得回这个清净的地方。”
“最上层的屋子?”
西西莉亚不在乎西尔瓦娜嘴里说的恶作剧,因为她好像知道自己已经误会了这个一直在帮助她的精灵。
“对,除了王住在宫殿里,精灵族的族人都住在树上,住的越高身份越尊贵。”
西尔瓦娜伸手拍了拍屋子外粗糙的树皮。
“我住的也是这种屋子。”
她亲手为西西莉亚打开了房门,率先走进了屋子里,推开了窗户,伸出手指冲着西西莉亚勾了勾。
“虽说对于不习惯精灵族生活的你来说,住这种屋子可能不习惯,出入也麻烦,可一来你是被神允许的贵客,二来这里通风日照都不错,视野广阔,住着惬意舒适,符合我们精灵族的待客之道。”
“……那我住了。”
西西莉亚嘟嘟囔囔地走进屋子,一遍遍地回味着所谓被神允许的贵客,再想想一路上明明是西尔瓦娜有意容忍,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看见西尔瓦娜看过来的目光,又只好继续憋住笑意,换上一副真诚的样子双手捧着脸一派天真地看着对方。
“你们精灵真是好……好客热情善解人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好糊弄。”
西尔瓦娜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掩饰。
“如果我不是风神侍从,你以为你真的能在王的手里活下来,而且还能住这么好的屋子?”
“你这算不算滥用职权以权谋私,仗着自己尊贵的身份肆意妄为啊?”
“你说……如果我诚实地告诉王是我没下杀手,你会是什么结果呢?”
“不算!你当然不算以权谋私肆意妄为,你明明是热情好客!”
西尔瓦娜,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强颜欢笑的西西莉亚真想把西尔瓦娜扔到树下去,然而深知这么做的结果的她,只能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让自己的脸上洋溢着快乐。
“可不是,神树鉴定我的血统的时候就说过我是友好的,虽然你是人类可我依旧欢迎了你。”
对,用两支箭、一个束缚魔法,外加一朵食人花和一顿威胁,以及这一路的嘲讽。
西西莉亚灿烂地笑着,内心里止不住的腹诽着。
精灵族那瞎眼的神树怎么就没看出来西尔瓦娜还有不要脸的本质呢?
西西莉亚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好了,我不在这里陪你了。”
西尔瓦娜满意地看着西西莉亚笑容中隐藏的尴尬愤恨,调戏人类这种事让她神清气爽,虽然她很想继续下去,但作为一个准备外出游历的风神侍从,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在等着她去做,于是她只好祈祷神,能让她在离开森林以前,每天都能来上这么一手。
而显然没办法知道西尔瓦娜恶劣的打算的西西莉亚,却在西尔瓦娜走出屋子时开口询问了对方的打算。
“我之前听你说,你准备离开这里去各地旅行?”
“对啊,也因为这个,我现在忙的不得了,怎么了?”
西尔瓦娜回头疑惑地看着西西莉亚。
“你什么时候出发?”
“也就这几天了吧,我在等待风带来的消息。”
“那我在你走的时候和你一起离开算了,反正我也是到处旅行的,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出点什么事能互相照顾一下。”
正中下怀!
西尔瓦娜搓了搓手,故作犹豫地挠了挠下巴,然而内心却非常雀跃。
调戏人类这种事是食髓知味,如果一路上能有个可以沟通交往的人类供她调戏,那么这一路一定非常不无聊了。
啊,感谢神赐给我一个有趣的人类。
西西莉亚在无意之中,作了一个大死。
“你说的也对,好,我们一起走。”
看西西莉亚眼中期盼的色彩越来越多,觉得胃口吊得差不多的西尔瓦娜郑重地点了点头,亲口定下了西西莉亚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