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的少女双眸充斥着困惑。白师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就让她如坠云雾。

“【魔王】……我成为了？”

“是的。”叶未白肯定地说道，“你是【魔王】。”

“可是……为什么？”艾琳越发感到茫然——她不明白白师怎么会语气如此笃定。而除了茫然以外，一股深寒的恶意袭上了心头。

叶未白说，“因为【魔王】会出现在魔椅上。”

少女睁大了眼睛，“什么？”

“还记得我刚才的问题么——【魔王】现在在哪里么？”黑发少年说，“它在【魔椅】上啊。”

少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低头看着自己坐着的椅子——这把普普通通的椅子，刚才就是白师让她坐了下去——这就是——？

“是的。这就是。”叶未白点头。

少女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她抬起头，盯向叶未白，嘴唇颤抖。

“白师……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么？”

“【英雄王】不爱开玩笑。”叶未白说道，语气认真，无比严肃，神色之间，正气凛然——就像真的是【英雄王】一样。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可是少女却在发抖。

“你以为很简单？”叶未白反问，然后他自问自答，“你以为让你说出‘你不喜欢当【英雄王】’这句话很简单么？不。这很难。我的艾琳，这真的很难。”

看着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的少女，叶未白叹了一口气，“你的心早就被一层又一层淤泥包裹着，那些淤泥随着岁月流逝变成了坚硬的枷壳——要打破这坚实的枷壳并不简单，这需要冰与火的洗礼，而这些洗礼——总有人去操纵才行。”

黑发少年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艾琳已经明白——约翰大叔的死，与圣殿骑士的厮杀，【魔女之林】的遭遇……这一切，不正是在遇到了白师后才开始上演的一幕幕好戏么？

其实这一切，并不难猜，只是少女不愿意去猜。

她的眼眶瞬间变红，“你骗我。”

叶未白松开了牵住少女的手，然后他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俯视着这位少女，他轻声道，“艾琳，【英雄王】并不好当。”

一顿，叶未白说出了今天晚上最致命的一句话，“艾琳——你并不适合当【英雄王】。”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艾琳咬住唇，“不——白师——你怎么——”

她哽咽了，她不明白，白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么多人，全【世界】的人都质疑我，只有白师你对我说出了那句‘一定会让我成为【英雄王】’。”少女在哭着，但是嘴角却在拼命向两边扯，她想要扯出一抹笑容，但是那只能绽放出一朵凄惨勉强的笑靥，“我知道了！白师，你这也是在考验我是么？考验我是否称职，合格对么？”

她那饱含泪水的双眸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之所以动人，是因为那眼神既绝望而又希冀，就像是一朵绽放在寒冰之上的娇弱花朵，任谁看到了都不忍心触碰。

可是叶未白面无表情地便掐断了她的花杆。

他说，“拔剑吧。”

“什——”少女愕然。

“拔剑吧——【魔王】。”【英雄王】的叶未白，如此说道。

艾琳如遭雷击。

“不，不，不——”少女的身体缩成一团，她拼命摇头，“你一定是在骗我！白师！你一定是在骗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变成【魔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变成【英雄王】！！才一把椅子而已啊！”

叶未白说，“不。那不仅仅是一把椅子。那也是一捧星火——一捧点燃炸药的星火。”

“什么炸药？”少女看着叶未白，只觉得眼前的白师很陌生。

“名为【恐惧】的炸药。”叶未白说，“这把椅子给了那些陷入【恐惧】的人们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将你变成【魔王】的理由。”叶未白说道。

“我不懂！”少女声音嘶哑。

“艾琳。你还不明白么？”叶未白叹了口气，“人们需要的并不是【英雄王】，而是——可以杀死【魔王】的【英雄王】，至少——是可以同归于尽的【英雄王】——这才是他们所需要的，而不是你这样的啊——”

“作为【英雄王】。”叶未白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你太弱了。”

……

……

“最关键的是要人们感到绝望，感到绝望又给他们留下一条路。”

皇帝看着下面开水一般沸腾的人群——大概此时此刻，全【世界】都是这样。

数分钟前，通过水幕，他们分别看了好几场戏——几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他们看到【教会】最顶尖战力的天启四骑士被四个女人杀死，他们因此悚然。

他们看到艾琳那脆弱不堪的样子，他们因此愤怒。

他们看到【魔王的巢穴】几个字，他们因此恐惧。

就像是一场电影，随着剧情的推进，氛围的渲染，渐渐抵达了高潮，全【世界】的人们从看到代表绝对正义与希望的天启四骑士被杀死的悚然到瞧见艾琳那不堪一击姿态的愤怒，然后是水幕中央出现【魔王的巢穴】几个字时候的绝望——

最后，直到他们看到艾琳一脸平静地说出——“她不喜欢当【英雄王】。”

他们心中复杂无比的情绪已经被一只名为【恐惧】的无形大手肆意**捏压成了一团漆黑的泥团，那一刻，他们的心中除了有对【魔王】降临的惊悚以外，还有似乎已经看到了【英雄王】被【魔王】杀死的结局的绝望，而更多的则是一股期待被背叛了的愤怒——即使那期待只是他们单方面的。

而就在这时，他们听见那位黑发黑眸的少年说出了——

“那让我来当【英雄王】。”

“你就成为【魔王】。”

这样的话。

那一刹那，人们的心中感到了竟然是“怦然心动”，却没有人会怀疑——“这也可以？”

或者说，即使有，但也被氛围所同化了。

他们想了想，似乎的确可以——只要【魔王】被【英雄王】杀死，无论到底谁是谁，只要结束这一轮【循环】就足够了！

于是，他们眼中的绝望与恐惧开始褪去，接着是死里逃生的狂喜与希冀。

那一双双眼眸闪烁的眼神是充斥着【生】的光芒。

他们大笑，拥抱，仿佛看到【英雄王】战胜了【魔王】，【世界】得到了拯救——在这一刻，【庆典】的氛围达到了高潮。

可是皇帝在上面看着，却嘴角开始抽搐，他有一点想吐，看着那些人甚至喜极而泣的面容，他感觉到恶心。

“不适应么？”天空圣女淡淡道。

“我只是觉得可笑。”皇帝握紧了手中藏着照片的怀表，咬牙，“【它】就是由这种【氛围】凝结而成，而我们这几千年来，就是被这种丑陋不堪的东西压成一条条丧家之犬？”

天空圣女湛蓝眼眸波澜不惊，“这就是人类。而我们也是人类啊。”

“别把我与他们混为一谈。”皇帝脸色骤然变得狰狞，“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豚猪，如果不是有【它】——我早就杀——”

“那你早就死了，变成【魔王】被杀死了。”她淡淡道。

皇帝不说话了，他知道，圣女说的是对的。他其实也懂，只是一时之间按捺不住心中的悲愤。

“开始了。”见皇帝情绪平稳下来，圣女淡淡道。

沉默片刻，皇帝点头，“真正的【终幕】——现在才要拉开。最后一位角色——”

【它】正要入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