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江湖上有说法,尔中天的双手窃玉偷香,例无虚发;路小佳的双手更是能杀生索命,从不失手...然而当时传说这些话的人,大约从来没有想到过,传说中搜魂扯魄的这一双手,还有这般的功夫,如今潜入旁人的房间,偷的却是...恭桶...

举重若轻,万无一失的将那放在秀床之后的净桶无声无息的单手托着溜将了出来,全程自然是毫无意外的没有惊动那位悼红轩的老板娘...

唔,不如把话说得更加直白一些,那就是真正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却乃是:当我轻脚缓步,无声无息的从那放下了红纱帐外一来一回的经过,凭借多年从事某项工作的耳力经验来判断,那床榻之上,只怕此刻并没有人在歇息。换句话说,那位千娇百媚却又强势凌人的悼红轩老板娘这夜半三更的,居然不在自己的床上?那么她这是去哪里了?恭桶就在我的手中,自然也不可能是夜半起来小解...

反正闲来也是无聊,便即这样漫不经心的在心底里这般的疑问道,一面将她房间里的净桶倒了然后洗刷,再为了掩饰自己曾经进过她的闺房,并不将恭桶送还,而是依照以往的习惯,只是将之摆在门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处。

“也许就是趁着这样的夜半三更的时间,去会她的情郎了也说不定?正所谓月过中天后,人约三更后。更说不定这位相好的,便就是那个小路你故意不愿意听清楚的,悼红轩那个背后的靠山呐!”那个只存在于脑海记忆之中的人依旧如此,操着他那惯有的有些不正经语调,微笑着这般的故意调侃着说道。

对于这样的说法,我有些无言以对,也有些懒得去细想,便即摇摇头,像是如此这般就能够将那个人赶出自己的回忆一般的,再又自顾自的转身,拖着那大桶缓缓的离开。

一切终于收拾停当之后,已经是丑时一刻左右的时分,夜有些凉,我不觉的拉了拉身上那件旧巴巴的,模样甚是老气的女子衣衫,微微的打个寒战,然后缓缓的将悼红轩的后门关上,门外不远处依稀还能听见几处猫儿的叫声,幽幽的回荡在夜深人静之间,显得格外的孤独却又安详,这般的一切,算是给这样一天繁重的杂役工作画上了一个句号。

明朝,太阳照常的升起,我这般被迫在青楼卖身打杂做仆役的生活也便即周而复始。

然而我却不曾想,很快的,这样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卑微却又平静的生活,却终究的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波澜,然而这波澜的缘由,说到底,却还是那一句让我有些沉浸在回忆里无可自拔的话。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会愿意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间青楼里过如此这般的生活,也有一部分,便是这句话的原因罢...正所谓“卖艺不卖身”...

......

又是一晚的灯红酒绿,又是一晚的酒不醉人人自醉,我一路低着头,端着托盘,在这样的觥筹交错,传杯送盏声里穿过,一言不发的,唯有在嗅到了那样浓烈的,我十分熟悉的酒香味时,才会偷偷的在暗地里舔舔嘴唇,感觉有些把持不住自己。

毕竟自打被强留在这青楼之内打杂还债之后,老板娘就彻底的禁了我的酒。

“酒壮怂人胆,就算是你这么没用的人,若非是被酒壮起来的胆子,又怎么敢来我这悼红轩里喝霸王酒?哼,可见不能让你沾酒,否则你这样的嘴脸,在这个除了你之外全数都是清清白白女儿家的地方,喝了酒之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若是做出来了什么下作不堪的事情...哼!总之本姑娘不许!绝绝对对的不许!”某一日打扫客人留下残杯剩盏之时,我偷摸的想要藏下一壶未被动过的酒水,却刚好被这眼尖的姑娘抓了个正着,当即没收了赃物,还把我一阵子的好训。

“若是再让本姑娘看见你这等的手脚不干净,仔细姑娘扒了你的皮!”

有这样的悲惨经历在前,此刻虽然是无数的诱惑就从我手里的托盘上流水价的经过,我也没敢做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虽然说其实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也根本是轻而易举。

然而我不曾想的却是,就在我这样忙里偷闲,同时也有些酒瘾发作的时候,却不觉的正好在吵嚷着酒酣耳热的走廊上,无意间撞着了一个似乎是在廊内徘徊的身影。

对方身穿着浅淡的桃红色衣衫,身子纤瘦羸弱,一副还未长成的稚嫩模样,却又隐约带着与这样的年纪并不相符合的一点成熟稳重,只可惜这一次,她的神情却不是一贯那样的温婉和善,却是带着点儿焦虑的。

“哎呀呀,痛痛痛...唔,原来是你呀,小路...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所以没有看路,不小心撞到你了,你还好么?没事吧?”她一面揉着自己身上被撞到的地方,一面却这样抱歉的问我道。

我木木的点点头,心里却在庆幸着这还好是给客人上过了东西,空着托盘回来时撞上的,不然若是打翻了菜肴酒水,估计我又要挨老板娘姑娘的骂了,还得被扣工钱...

这样的念头转完了,一眼看到仍旧还在揉着自己胳膊的女孩儿,那样惹人疼惜,却又尽量保持着善良的模样,不觉的心底也有些微微的一动。

“你...你也没事吗?”惯来在悼红轩的女孩子面前说话,我都刻意的压低嘶哑了一些声音,这一次却也不例外。

她似乎没有想到速来沉默不爱说话的我会这么关切的问候她,微微呆了一下,这才温和的笑道:“我没事,就是胳膊被你的托盘撞了一下,揉一揉就好了!没什么大碍的...”

若是撞到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位老板娘,估计第一时间我就会吃到一记“温柔”的怒目而视,外加一句“关切”的“走路不带眼睛!”...

然而说起来,今天她怎么没有跟在醉红尘老板娘身边?而是一个人在这里徘徊着?

这个疑问还没转完,就看着她再向我抱歉的笑了笑,随即低着头,又开始一边踱着步子,与我擦肩而过,一边却是在喃喃念叨着:“这可怎生是好,红尘姊怎么还不回来,唉,这该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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